永嘉之乱后,北方衣冠巨族举族南迁,江南文华大盛,诗歌亦涉西域

生远谈历史 2023-02-22 10:26:18

中国历史上政权更迭最频繁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不仅是文学走向自觉解放的时代,亦是文学发展成就斐然的时代。

特别是衣冠南渡后,在宏观的文学地理结构中,逐渐由中原转向南方,江南当之无愧成为此时期最具特色的文学地理空间。

不少江南诗人尽情地描绘着这“诗意栖息”之地,在对神秘西域天马行空地想象中,创造出数量可观、精彩绝伦的涉西域诗作。

江南诗人、西域诗歌

相较于人文积淀深厚悠久、诵读之声不绝的北方礼乐之邦,南方“因其发达较迟,中原之人常鄙夷之,谓为蛮野”,常以文身断发、轻死易发而为中原文明所不屑。

但永嘉南渡之后,一切迎来转机,文人巨族纷纷南移,南方首次成为全国文化的中心。

南方特别是江南的独特性与重要性,在文学地理中愈发浓墨重彩起来,在南方的江河湖海、一花一草中,人逐渐“觉醒”,文走向“自觉”,被奉为圭臬的名教思想也黯然失色。

对于一直以务实著称的中华民族而言,由于儒教、道统、名教的压抑,中华民族的内在审美机能严重缺乏。

而具有诗性自然精神的江南,恰好为这种纯粹的审美精神提供了“基础条件”并且标举以自然为中心的诗性观念,逐渐进入到中华民族的精神版图之中。

毋庸置疑,在此时期宏观的文学地理结构中,江南成为最具特色且其他地域无可比拟的地理空间,不少江南诗人在对西域的域外想象中,进行大量携带有西域文化因子的涉西域诗作。

文人地理、文学地理

古人凭借长期积累的经验智慧敏锐地发现“万物皆灵”,地理山川、大江大河氤氲着一种“气”,与人类呼吸相通,休戚与共。

地理环境以独特的地形、水文、气候、植被,山川水土赋予人不同的秉性,带给人不同的生命感受、审美意识、思维认知。

正如《管子·水地篇》云:“地者,万物之本原,诸生之根苑也,美恶不肖、愚俊之所生。”

地理环境是人类“诗意栖居”的唯一空间场所,如无地理空间,人类自然无立锥之地。文学家在自己生活所属的地理空间之上,书写着这里独有,他处所无的文化遗传和生存形态。

古代贤者有关地理对文学的影响在《诗经》十五《国风》的划分上已显露其端倪。后人也有大量文学地理方面的言论,刘勰《文心雕龙·物色》:“若乃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

强调的便是地理环境、气候等对文学家的文化心理结构,包括生活经验、生命意识、个人气质审美追求等造成影响,从而对文学家的创作,包括作品的主题、题材、人物、意象、景观、题材、形式、语言等产生作用。

又如陆机《文赋》:“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

钟嵘《诗品序》中也有相似的描述:“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

同样强调自然地理气候影响作家文学作品。中国幅员广阔地理、气候环境差异显著,由此造成文学作品的地域性,地理对文学影响的不平衡性。

《隋书·文学传序》云:“然彼此好尚,互有异同。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

魏晋南北朝、文人四散飘零

西晋永嘉之乱,带来了规模空前的民族大迁徙浪潮,北方衣冠巨族为逃避战乱,纷纷举族南迁。《晋书·王导传》载:“洛阳倾覆,中州士女避乱。江左者十六、七。”

南迁带来的不仅仅局限于人口的迁徙,伴随的还有先进文明、政治制度、教育学风的迁徙。鉴此,又将“永嘉南渡”称之为“衣冠南渡”,晋时士族峨冠博带,风度翩翩,故谓之,这也暗示着中原文明的南迁。

如唐人刘知几《史通》所云:“自洛阳荡覆,衣冠南渡,江左侨立州县,不存桑梓。于是斗牛之野,郡有青、徐、吴越之乡,州编冀、豫。纵使南北不乱,淄、渑可分,得乎?”

在永嘉统治中期,全国灾荒十室九空,只有江南地区繁荣昌盛,粮食丰收。

沈约《宋书·孔季恭传》亦载:江南“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充分展现江南地区的富庶,“恒为丰国”。

至东晋南北朝,中国正处于大动荡、大分裂时期,各国之间的分裂现象十分明显。

据《初学记·州郡部》引《括地志》载:“明帝熙平元年,凡州四十六,镇十二,郡国二百八十九矣。天平年,凡州六十八。至武定年,凡州一百一十一,郡五百一十九。”

《隋书·地理志》载:梁武帝“天监十年,有州二十三,郡三百五十,县千二十二州二十三……大同年中,州一百七,郡县亦称于此。”

然社会的大动荡和大分裂却带来了文学的繁荣与勃兴,南方地区成为该时期文人最主要的生活空间,琅琊王氏、太原孙氏、颍川庾氏等等世族纷纷寓居南方,纵情南方山水,纷纷以“文义冠世”,谢安一门“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风流儒雅至极。

戴奎“好谈论,善属文,能鼓琴,工书画,其余巧艺靡不毕综”,南方山水滋养出无数文化名流。

迁移至南方的北方文人逐渐对南方产生了深厚的眷恋,孙绰在《谏移都洛阳疏》中便议:“自丧乱以来,六十余年……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长子老孙,亡者丘陇成行……根植于江外数十年矣。”

从中透露出北方迁徙而来的世族雅士对南方的眷恋之情,已到无可附加的地步,南方尤其江南已成为世族们重要的生活空间。

伴随着南渡,文人主要生活空间和文学表达的地理空间逐渐由北方转战南方,而在广袤湿润的南方,江南当之无愧属于南方文学地理空间中最耀眼的明珠。

诗性江南、山泉水清

江南开发历史悠久,“周时为吴国,太伯初置城……至阖闾迁都于此”。

且据《元和郡县图志·江南道一》记载:“周喜、山阴令殷重上书,求分为二郡,遂割浙江以东为会稽,浙江以西为吴郡。孙氏创业,亦肇迹于此。”

江南地区经济环境亦较特别,《史记·货殖列传》云:“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果隋蠃蛤,不待贾而足,地势饶食,无饥饿谨之患。”

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使得早期江南悄然产生顺应、依赖自然之情,诗性自然的思想亦逐渐萌生。

北宋仁宗嘉佑年间抚州吴孝宗在《余干县学记》记:“然后七闽、二浙与江之西东,冠带《诗》、《书》,翕然大肆,人才大盛,遂甲于天下。江南既为天下甲。”

而且江南地区,自然条件亦十分优越,“川泽沃衍,有海陆之饶;珍异所聚,故商贾并凑”,可与当时蜀地的“天府之国”相媲美。

伴随开发的深入,生产生活资料的易得,伦理的教诲自江南之所以成为文人魂牵梦绕、心之所向之地,就在于江南在物产丰富的

基础上,带给了文人几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自由理想审美气质。江南成为东晋南北朝时期最有特点的地理空间,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此处独特的经济生产方式与文化精神传统。

江南相比贫瘠的部分北方地区,生活条件更为优渥然,多出令人羡慕的鱼稻丝绸等小康生活用品。

《宋书·何尚之传》云:“荆、扬二州,户口半天下。”

《宋书·孔季恭传》亦载:“江南之为国盛……会土带海傍湖,良畴亦数十万顷,膏腴质地……鱼盐杞梓之利,充牣八方;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

因此与北方某些衣食无忧、饱食终日、诵读之声不绝的礼乐文化之邦相比,江南则更多出比充实仓廪,更令人羡慕的超越文化实用主义的诗性气质与审美风度。

除了自然条件的优渥以及早期开发的人文积淀,江南成为东晋南北朝时期最具特色的地理空间,还在于江南一山一水的地理环境带给文人以不同北方的非功利机能,它给文人带来个体审美意识的觉醒。

江南在中国区域文化中最具独特的贡献,无疑是超越实用主义的诗性气质与精神文明的审美创造。

北物多陆而少水,在这样气候影响之下北方人人性质直,气强壮,使得人们形成实用主义的生活方式,主张“食必常饱,然后求美;

衣必常暖,然后求丽;居必常安,然后求乐”,最关心的不过是吃饱喝足后的驱之向善 ,主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君子修为。

而江南多水少陆,人性敏,气弱,工于为文,狎波涛,苦鞍马,其俗繁华而近于好礼。

“(南地)其气候和,其土地饶,其谋生易,其民族不必惟一身一家之饱暖是忧,故常达观于世界以外。初而轻世,既而玩世,既而厌世。不屑屑于实际,故不重礼法;不拘拘于经验,故不崇先王。”

所以逃离战乱与贫瘠环境的北方衣冠世族,逐渐褪去儒家名教赋予的枷锁,在江南的一蓑烟雨、一叶孤舟,“超越名教而任自然”寻找精神的寄托。

江南风景殊佳,峰峦出没,云雾显晦,岚色郁苍,枝干劲挺,咸有生意,溪桥渔浦,洲渚掩映。正如刘义庆《世说新语》所载:“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在这江南这片“山泉水清”的人间仙境中,沉重的政治伦理逐渐让位于民族审美意识的觉醒,洋溢着一种独特的诗性审美气质,使得东晋南北朝成为“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有智慧,最浓于热情的时代”。

使人走向“觉醒”,文走向“自觉”,同时唤醒个体审美意识,让这个具有“诗意栖居”内涵的江南成为北方世族倾心向往的乐土。

江南诗人、西域诗缘

中原、江南、西域,为该时期的三大文学地理版图,最先是以中原为主体,而后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造成文化、政治、军事、经济重心的南移。

衣冠南渡后,吴越地区优渥富饶的自然条件、早期开发造就的人文积淀以及江南山水,所携带的非功利审美机能,使得江南涵养出独特的诗性审美气质。

促使江南文人雅士,标举以自然为中心的诗性观念,纵情于山水去追求形而上的精神满足。

《通典》卷一八二云:“永嘉之后,帝室东迁,衣冠避难,多所萃止,艺文儒术,于斯为盛。”

生活富足,使得江南成为士习诗书、清流雅士的文献名邦,“人文自江左而后,清流美士,余风遗韵相续”。

而神秘、虔诚的西域自两汉以来,逐渐成为不同文明的交流汇聚之地,造就出独特的文学地理空间,加之江左文人、清流美士人的在诗性江南的熏陶之下,西域的山川河流、名物特产进入江南文人的视野。

江左诗人在神秘域外想象中自由地驰骋翱翔、寄情咏怀,书写大量蕴含着丰赡内涵而又美轮美奂的“涉西域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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