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吧，我累了。”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愣住了，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湿漉漉的水渍迅速洇开，正好落在他那双崭新的皮鞋上。然而，他连头都没抬一下，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这句话，我其实早已隐约预感到了。可当他亲口说出口时，那种感觉就像一把刀猝不及防地刺进心里。
“你说什么？”我盯着他，声音却忍不住颤抖。
“我说，我们离婚吧。”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湖水，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三十三年的婚姻，两个孩子，一起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的半生，竟然在他轻飘飘的一句“离婚”下变得如此廉价。
我站在那里，鼻子发酸，眼眶里的泪水一圈圈地打转，但我不想哭，我不能哭。我知道，从他第一次在外面流连忘返，从他对我越来越冷漠开始，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平静傍晚。
我叫张玉兰，今年56岁。和他结婚时，我23岁，正值青春年华。
那时候，他叫刘建国，个子高高瘦瘦，眉眼清秀，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站在村口，手里提着一袋苹果，说是来提亲的。
我记得自己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枣，低着头不敢看他。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也是我们一生纠缠的开始。
婚后，我们搬到了城里。他是个车间工人，我在家做全职主妇，后来又生了一双儿女。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日子不算宽裕，但我们过得还算幸福。
他每个月工资不高，但回家总会给我带一包瓜子或者几块点心。我忙着带孩子、操持家务，虽然苦，却觉得心里踏实。
可是，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男人。后来，他升了职，成了车间主任，接触的人多了，身边的诱惑也多了。
最开始，他只是回来得晚，说是陪客户吃饭。我信了，饭菜凉了几回也没在意。后来，他开始嫌我做的菜没味儿，开始嫌我不打扮，开始嫌我只会围着锅台转。我渐渐明白了，他变了，他的眼里再也没有我了。
其实，早在婆婆去世前，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他对我的冷淡。婆婆身体不好，八年前瘫痪在床，作为儿媳，我辞去了早年当保洁员的工作，专心在家伺候她。
那八年里，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婆婆行动不便，我每晚都得起来给她翻身、喂水，有时她夜里喊疼，我就坐在床边熬到天亮。
他呢？却从不伸手帮忙。每次听见婆婆的喊声，他只会皱着眉头说：“你去吧，别吵我睡觉。”
家里的一切，仿佛都是我的责任。可即便如此，我也咬牙坚持了八年。毕竟，这是我该尽的义务，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然而，婆婆刚去世不到一个月，他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离婚。那天，他坐在沙发上，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刺人：“玉兰，妈已经不在了，你也不用再守着这个家受累了。离了吧，我累了。”
那一刻，我真的心寒了。他的无情无义彻底击垮了我。伺候他母亲八年的苦累，他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
婆婆去世不到一个月，他甚至连丧期的头七都没过，就急着要脱离这段婚姻。我忽然明白了，在他心里，我不过是个“廉价保姆”，是他曾经年轻时的选择，而不是那个真正能陪他一生的人。
离婚那天，我签字签得很痛快，甚至没多想财产该怎么分。房子、存款，我只要了一套我们住了快二十年的老房子，其他的都归他。
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然他想走，那就走吧，何必再纠缠？
离婚后，他搬了出去，听说是和单位里的一个女同事住在了一起。我没去打听，也不想知道。
那段时间，我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去公园晨跑，跑完回来做早餐，然后去附近一家超市做收银员。日子简单，清贫，但我过得很安心。
孩子们得知我们离婚的事情时，震惊得说不出话。女儿在电话里哭着质问我：“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我只是笑着说：“妈没什么可争的，争来的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家。”
生活慢慢归于平静。半年后的一天，我刚从超市下班回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单元门口。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外套，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
是他，刘建国。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去半年，我已经学会了让自己忘记这个人，学会了不去回忆那些令人心寒的时光。而今天，他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玉兰……”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我下意识地问，语气里带着冷意。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懊悔：“玉兰，我错了。我不该……不该跟你离婚。”
这句话仿佛一把钝刀，又一次划在我的心口上。半年过去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我没有让他进门，只是站在楼下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他说他和那个女人已经分手了，那女人嫌他没本事，没钱，甚至还讽刺他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他说他现在才明白，只有我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人，只有我才是真心为他好的人。
可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场笑话。
“建国，”我打断他，语气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你走吧，别再来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过得很好，也希望你过得好。”
他愣住了，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决绝：“玉兰，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一点都不念了吗？”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建国，如果你早知道念感情，咱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你走吧，我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回到家，我关上门，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是酸的，是涩的，但更多的是解脱。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些感情，破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我不后悔离婚，也不后悔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学会爱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正如有人说的：“最难得的不是遇见一个爱你的人，而是学会在失去爱时，依然能好好爱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