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墨尔本住下的时候,房子后面有一片大草地,有着长长的围栏,这就是我们的后院。
房子前主人把后院的草地打理得整整齐齐,交接房屋的时候,他告诉我们秘笈——雇用专门的绿化公司来割草。拿着房东给的名片,我们打电话问了一下价格,每月要4000块人民币,这样的价格贵到容不得我们考虑,挂下电话后,我们自己买了割草机和机油,初次尝试,像切割麦田怪圈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我和妻子有一段时间没收拾院子,草地上就长出来白茸茸的花,凑近一看,是蒲公英,本来就觉得绿油油的草坪视觉疲劳,因为蒲公英的出现,让草地多了点缀,更漂亮了。
隔壁邻居Huber站在围栏那侧,透过破破的木栅栏,把我叫过去,表达对“杂草”蒲公英的不满——“如果不赶紧处理掉,种子就会飘到别人家,它的根系又非常长,很难清理。”
我家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何况这也不是我故意种的,养狮子老虎也轮不到她来管闲事。交涉未果,懒得解释,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扭头往回走。越想越不对,有一种被偷窥的感觉,下午就去五金店买了一堆铁皮,把栅栏的缝隙封了个遍。
过了几天,Huber带着HOA(业主协会)的几个人来敲门了,还专程去我家后院审视了一圈。
很早就听说HOA的权力之大,辖区内违规的业主,轻则被警告和罚款,重则被控诉。既然不敢惹HOA,那就索性把蒲公英除掉。可是蒲公英的生命力太旺盛,除草机刚推完,隔几天又能看到新的白团子,像打地鼠的游戏一样。盯着我那不争气的除草机,我才意识到——斩草不除根,就没办法完全消灭蒲公英。蹲在地上用手连根拔起蒲公英的时候,妻子说:“连HOA都叫来,看来真是得罪了她。”一句话提醒了我,“大概是对我们有什么偏见?”不如先礼后兵,邀请Huber一家来做客。
整个家庭聚会上,所有人闭口不提蒲公英,背景音乐却是《蒲公英的约定》,妻子教他们唱中文歌,笑得前仰后合,气氛一度融洽到完全看不出来前几天有过小矛盾。不提,是不是已经默许了?我俩用中文交流,原来“吃人的嘴软”这话也能在全世界行得通嘛,边使眼色,边往Huber盘子夹菜。
除草计划被抛在脑后,以为能蒙混过关。但第二天,Huber又带着HOA找上门检查,她似乎忘了前一天吃饭的事。
HOA带着罚单给我看,她拿出来笔让我签字。从小到大,第一次被邻居举报,不是因为半夜喧哗,不是因为违建挡路,而是因为自家院子里有几株蒲公英!
我不得不表明我的观点:“这是我家的地方,凭什么不能在我家后院有蒲公英,凭什么我要自己花钱去处理它们?”
“除非你给你们家院子罩上一个玻璃罩,确保没有蒲公英飘到别人家里。没有必要因为你们一家多了杂草,就要让全社区的工作增加。”
我懂了她的意思,她是为了让绿化公司少做点,不惜得罪她的邻居。仍然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罚金,因为我还是想要保留一点蒲公英:“如果没有蒲公英,这里也太单调了吧?”
“如果你想要野花,也欢迎你们去我们贝努尔山的小屋。”她掏出来钥匙给我们。
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去过她的野外小屋,可是从她拿出钥匙的刹那,我总算明白了Huber女士的理念——把我家当成大家的家,把她家也当成大家的家。
葱花薄荷
校对 徐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