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夕阳斜照老水牛的铜铃铛，李秀兰听见田埂那头传来熟悉的竹笛声。十五岁的少女攥紧了挎篮里的红头绳，风里飘来城里回来的阿明身上清爽的松木香。
去年的今天，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支教老师蹲在晒谷场教她辨认五线谱。他的白衬衫被稻草屑染成淡黄色，手指在空气里划着看不见的琴键。"知道为什么稻穗成熟会低头吗？"他说，"因为懂得谦卑的人才配收获大地的心跳。"
蝉鸣忽然断了。晒场西头的苦楝树剧烈摇晃，李秀兰看见阿明的帆布鞋陷进泥里。他仍仰着头吹《月亮代表我的心》，直到裤管卷满泥浆才惊觉脚下是条暗渠。去年暴雨冲垮的田垄此刻正渗着黑水，像大地裂开的伤口。
"我考上山师音乐系了。"阿明抖开沾满泥浆的外套，露出内袋里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李秀兰摸出贴身藏着的银杏叶标本——那是去年他教她做标本时夹在书页间的。叶脉里还封存着晒谷场的阳光味道。
暮色漫过晾晒的玉米，晚风送来远处火车汽笛。阿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龟裂的田垄上与少女交叠。晒谷耙划过沙沙作响的声响里，李秀兰忽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和晒场旁老水牛的铃铛一样清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