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大师以毕生功力救治完黄蓉后,就叫郭靖带她回房休息。郭黄二人拜别一灯,在一个小沙弥的引领下,进入一间禅房。房中全无陈设,只有两张竹榻,一张竹几。
郭靖拥着黄蓉坐在榻上,闭目享受宁静时光。良久,两个老和尚敲门进来,说道:“请用饭。”声音尖声尖气。黄蓉挂念一灯,问道:“大师可好些了吗?”一位老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不知。”说完躬身施礼,告退出门。郭靖笑道:“听这两位和尚说话,我还以为是女人呢?声音咋这么尖呢?”黄蓉道:“他们是太监,从前服侍段皇爷的。”郭靖“啊”了一声,心道原来如此。两人满腹心事,又哪里吃得下饭。
夜晚,万籁俱寂。黄蓉躺在郭靖怀里,见他双眼发呆,便问道:“靖哥哥,想什么呢?”郭靖道:“蓉儿,一灯大师的武功太高了!”黄蓉“嗯”了一声。郭靖又道:“我们师父、你爹爹、老顽童、老毒物、裘千仞,这五人虽然武功也高,可比起一灯大师来,却是差了一截。”黄蓉道:“你说一灯大师是天下第一?”
郭靖沉吟半晌,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是不是天下第一,要比过才知道,毕竟武功最高不代表实战最强。我的看法,他们六人,武功各有独到造诣,实际打起来,则难分高下。”黄蓉不爱听别人说她爹不厉害,就算郭靖也不行,便道:“那要论文武双全、博学多能呢?”郭靖笑道:“那肯定是你爹、我未来岳父、东邪黄药师最OK啦!”黄蓉听了心花怒放,甚是得意,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因此这就奇怪了。”
郭靖不明所以,问道:“哪奇怪了?”黄蓉道:“你看,一灯大师那么高的武功,渔樵耕读四名弟子又都是人中之杰,这么厉害一帮人物,为何却要战战兢兢地躲在这深山老林中呢?而且一听到有人来访,就像见了鬼一样,怕得跟什么似的。天下虽大,又有谁能威胁得了他们?当世五大高手:东邪、西毒、北丐、老顽童、裘千仞,或许只有西毒欧阳锋与裘千仞跟他们有过节,可此二人自视甚高,又怎么可能联手来对付他们?所以,他们到底在怕什么呢?”
郭靖道:“蓉儿,就算现在欧阳锋与裘千仞联手找上门来,咱们也不用怕了。”黄蓉奇道:“此话何讲?”郭靖老脸一红,扭扭捏捏说不出话来。黄蓉笑道:“咦,你个死鬼,怎么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了?”郭靖道:“欧阳锋绝对打不过一灯大师,而且我瞧一灯大师的点穴功夫正是蛤蟆功的克星。”黄蓉道:“那裘千仞呢?动起手来,渔樵耕读可不够他塞牙缝的。”
郭靖沉声道:“裘千仞就交给我来对付!之前在洞庭君山和铁掌峰上,我已分别与他对过两掌,知道他几斤几两。五十招以内,能与他打个平手,但打到一百招开外,我多半就扛不住了。然而,当今天我看到一灯大师的点穴功夫后……”黄蓉大喜,抢着说道:“你看完就学会了?你这榆木疙瘩总算开窍了!一定要帮我打死那狗辣的裘千仞!”
郭靖尴尬笑道:“我笨得要死,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那点穴手法精深无比,我怎么可能一看就会。况且一灯大师又没说传我,我自然不能偷学。好在看了大师的手法,对照《九阴真经》,武学中不少不明白的地方,现在豁然贯通,所以要胜过裘千仞,也未必做不到!”黄蓉叹道:“傻哥哥,最关键的一件事你给忘了!”郭靖道:“What?”
黄蓉无奈道:“一灯大师中了剧毒,不知何时能好?”郭靖无言以对,过了好久才恨恨咒骂道:“瑛姑那个碧池,真是歹毒!”忽然叫道:“啊,不好!”黄蓉吓了一跳,问道:“咋地啦?”郭靖道:“你忘了曾答应过瑛姑,伤愈之后要陪她一年吗?这约,守还是不守?是个问题。”黄蓉道:“你说呢?我听你的。”
郭靖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若非她指点,咱们决计寻不到一灯大师,你受的伤,后果不堪设想……”黄蓉白眼一翻道:“什么后果不堪设想,干脆说我小命不保。你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肯定是要我去守约了。”黄蓉想到郭靖不肯背弃与华筝的婚约,不禁黯然垂头。
郭靖这个莽汉,哪知道女儿家的心事,见黄蓉泫然欲泣,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所以,只道:“好妹妹,莫哭莫哭,哥哥疼你。”黄蓉再也忍耐不住,趴在他的怀里“哇哇哇”地哭了出来。郭靖哪里知道心上人为啥子哭,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
黄蓉拉起郭靖衣襟擦了擦眼泪,说道:“唉,你是好男儿,我是坏姑娘。我跟你说,那瑛姑和我爹有仇,本来想精研术数武功,到桃花岛找我爹报仇,后来见术数不及我,武功不及你,知道报仇无望,于是想把我作为抵押,引我爹爹来救。这样反客为主,她就能布设毒计害他啦。”郭靖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啊,一点不错,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如此看来,这约是不能守了。”黄蓉嘻嘻笑道:“不,我们一定要守。”
郭靖奇道:“这是为何?”黄蓉道:“瑛姑这碧池诡计多端,看她在九花玉露丸中混杂毒丸加害一灯大师的手段,就可见她心思缜密、精于算计。此女不除,将来终是爹爹的大患。她要我相陪,那我就陪她,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谁技高一筹?哼,能赢我黄蓉的人,还没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