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又卷入一场名利爱情交错的混乱

淼淼讲小说 2024-05-15 01:48:55

图片来源于网络

民国,海州城,三月。

虽然已经是初春,院墙外一溜排的梅树已经冒出了花骨朵,但地下的井水依然是冰冷彻骨。

临着巷子的间家后院里,一个身形瘦弱的姑娘咬着牙将一桶水从井里拎上来,哗啦一声倒进盆里,里面堆着好几件厚重男式夹袍,沾了水之后尤其的重,一只手都拎不起来。

苏澜举起冻得通红的手放在嘴边呵出口气,费力的搓洗起来。

世道艰难,她也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在海难里被撞伤了脑袋不知前事,糊里糊涂中签下卖身契,被人牙子卖到了简家做丫头。

间家,海州城里的百年商家,说不尽的富贵荣华。不过就算是城里最大的富贵人家,享受着锦衣玉食舒适生活的,也不过是那么区区几个。底层的丫头小厮,也不过是日日辛劳,换一口饱饭罢了。

院门吱呀了一声,苏澜抬头一看,慌忙站了起来:“刘嬷嬷。”

刘嬷嬷是简家大少奶奶的奶嬷嬷,娘家陪嫁过来的亲信,县官不如现管,在简家内宅里权利相当的大,虽然见了正头主子还是毕恭毕敬,但在苏澜这样的丫头面前,跟主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几日在简家辛苦了,可还习惯?”刘嬷嬷是个面向慈和的妇人,看着苏澜冻得通红的手,连忙把他们从水里拿出来,丝毫不嫌弃的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不满道:“小翠呢,这么多衣服,怎么都丢给你了?”

“小翠姐姐今天来月事了,这水太冷,我让她回房去歇一歇。”苏澜忙道:“活儿不多,我很快就做完了,不会耽误事情的。”

“没事儿,不着急,几件衣服罢了,又不是主子等着穿的。”刘嬷嬷笑的更和蔼:“苏澜啊,我要是没记错,你今年二十二了吧。”“是。”苏澜道:“应该是二十五了,但只是隐约记得一些,也不能肯定。”

“二十二,是大姑娘了。”刘嬷嬷唏嘘道:“我像你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虽然刘嬷嬷是带着笑的,可那笑却实在让苏澜心里七上八下,只能道:“大概是家里穷吧,我也记不得了。”

“傻丫头,家里再穷,只听说娶不起媳妇,没听说嫁不出女儿的。”刘嬷嬷笑道:“一定是你眼光太高,寻常人家的小子都看不上。不过也难怪,你看看你那张脸,又俊俏又水灵,可不得挑一挑,配个好人家么。”

“刘嬷嬷说笑了。”苏澜低头道:“我就是个丫头……只想能混口饱饭吃……”

“你现在是个丫头,但是很快啊,就不是了。”刘嬷嬷终于寒暄结束,进入正题:“嬷嬷有个天大的喜事要告诉你。”

“什么喜事?”苏澜茫然了一下。

“我在府里当差的侄子,看上你了。”刘嬷嬷喜滋滋的道。“就是昨日你来回差事,站在我身边那个小子。”

苏澜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惨白,和被井水泡过的手一样。

刘嬷嬷没理会苏澜的脸色,接着道:“他叫刘虎,今年二十七,虽然跟大户人家的少爷不能比,但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昨天看见了你,三魂去了七魄,当晚上就央着我来提亲,说要娶你做正经夫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你没嫁妆也不要紧,咱们家看中的是人,不是钱,不会亏待你的。”

“啊……”苏澜愣了愣,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刘嬷嬷又道:“你放心,等你们成了亲,我就去找大少奶奶,给你找个轻松又挣钱的活计,到时候啊,别说伺候别人,就是找个丫头来伺候你,那也是可以的啊。”

“不不不。”苏澜慌忙的退了两步:“刘嬷嬷,刘嬷嬷不行。”

“怎么不行?”刘嬷嬷脸色沉了一点:“你说你失忆了,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那自然没有心上人。怎么,你看不上我侄子,觉得她配不上你?”

“不是不是。”苏澜忙道:“是我配不上刘公子,是我配不上。刘公子前尘似锦,我只是一个孤女,万万不行。”

刘嬷嬷这侄子,苏澜虽然只昨天见了一面,可在简府里这几日却是不时听丫头提起,活脱脱一个仗势欺人的流氓罢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昨日见过,那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恨不得要盯进衣服里面去。若是嫁给这样的人,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苏澜心里七上八下的,见刘嬷嬷面色不善,心里正盘算着还能找个什么理由尽量别撕破脸,却见刘嬷嬷的神情又缓和下来。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刘嬷嬷很是遗憾道:“不过强扭的瓜不甜,这事情也勉强不来。”

苏澜松了口气,连连躬身道:“谢谢嬷嬷体恤,谢谢嬷嬷体恤。”

“罢了,那我回去告诉我侄子一声,让他死了这条心。”刘嬷嬷又和蔼起来:“你好好干活。”

“是。”苏澜低着头应着。

刘嬷嬷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对了,今日我有个老乡从老家过来,我准备了点东西给他。晚一点你到我屋里来拿,跑腿替我送到街上的平江客栈。”

“是。”苏澜连忙应着,虽然心里有些嘀咕,但嫁不嫁人的事情可以咬牙挺着,刘嬷嬷其他的吩咐,却是不能拒绝的。

刘嬷嬷应了一声,出了院子,关上院门。苏澜看不见她立刻变了脸色,冷笑了一声,给脸不要脸的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苏澜重新坐下来洗衣服,只是心里更加不安,忍着心慌将衣服都洗了,正拎起来晾晒的时候,一个小玩意从一件衣服的衣襟里落了下来。

苏澜弯腰将那东西捡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个小小的白玉做成的平安扣,只有拇指大小,上面用红绳系了个结,应该是忘在衣服里的,因为小,躲过了刚才一番捶打,竟然一点也没坏。

这衣服,是简家大少爷简泽言的衣服,衣服里的东西,自然也是他的,苏澜将平安扣用衣服擦了擦,收了起来,打算一会儿交上去。虽然主子的东西是好东西,她也缺钱,但这钱用的不平安,稍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

衣服总算是全部晾好,苏澜直起快要断的腰身,终于呼出口气,估摸了一下时辰,匆匆的出了院子。今天刘嬷嬷无功而返,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一定是有火的,这火,怕还是要发出来的。

心里虽然忐忑,但苏澜脚下并没有迟疑,很快到了刘嬷嬷房中。

刘嬷嬷却不在,只一个小丫头在等她。

“苏澜姐姐。”小丫头笑的挺甜,笑眯眯的从屋子里拿出个小篮子,上面盖着块布:“东西就在这里,是一些海州城特产,刘嬷嬷说了,让苏姐姐跑一趟,送去平江客栈二楼的三零二房。”

“好的。”苏澜应着,接过了篮子。倒是不重,散着点香味,似乎是糕点之类。

“快去吧。”小丫头道:“苏姐姐,早去早回。”

苏澜也没多想,拎着篮子便出了门。

她出了院子后,小丫头进了隔着门帘的里屋:“嬷嬷,苏澜走了。”

屋子里光线有点暗,刘嬷嬷靠在榻上,只能看见半边脸。听着小丫头进来汇报,脸上露出点阴狠来:“好,等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你还点头不点头。”

小丫头立在一旁不敢说话,刘嬷嬷又道:“等我家办喜事,请你们吃酒,给你们发红包。”

“谢谢刘嬷嬷,能被刘公子看上,苏澜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丫头挤出点讨好的笑容来,虽然在心里对刘虎万分鄙视,但牺牲的不是自己,这也就行了。

刘嬷嬷满意的笑了,她自然知道旁人对她侄子是什么态度,手下丫头的恭维有多违心,但她不在乎。大宅门里,人人都是这样的,只有高人一等,不必真心以待。

苏澜拎着篮子往外走,穿走过长廊,正要从花园穿过去,突然看见里面似乎有人。

做丫头的,第一天进府的时候,管家就交代了,在府里走路注意着点,别冲撞了主子。因此她忙停下脚步,探头看了下。

婆娑树影中,露出个月白长衫的衣摆,苏澜愣了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这衣摆虽然只能看见一段,但这一段就足够了,简家人不多,上一辈只有一个老太太,这一辈虽然有两个少爷,但小少爷据说是留学回来的,作风洋派的很,出门都是西装笔挺,只有大少爷才会穿这样的一袭长衫。

本来见着主子,苏澜是应该避在一旁的,可突然想刚才洗衣服掉出来的白玉平安扣,伸手摸了摸,犹豫着往前走。

主子的东西放在身上是个定时炸弹,自己主动的时候不交出去,万一一时忘了,在人前不小心掉落出来,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只是苏澜刚往前走两步,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简泽言,你这到底什么意思?”

这声音让苏澜脚步一顿,立刻躲到了一边。

刚进府的时候,刘嬷嬷便带新进的几个丫头去给大少奶奶请安,也听了一些训斥,这清亮的嗓音,可不正是简家大少奶奶的声音。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被责问的男人声音冷清中带点矜贵,还有一丝不耐烦。

“你少给我装糊涂。”大概这事情不宜张扬,江铭萱虽然语气不假,但声音却压得低:“我们新婚一个多月,你一直住在书房,从不回房休息,这是故意给我难堪么?”

“你多心了。”简泽言的声音依然淡淡的:“我只是最近比较忙,这才住在书房。”

“你当我傻的么,再忙能忙到觉都不用睡?”江铭萱不依不饶,听的暗处的苏澜心惊肉跳,动也不敢动一下,这种主子间的矛盾秘密,若是被看见她在偷听,八成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但现在也不能离开,四周都是花树,一动不动还不会引人注意,走动几步肯定会发出声响。

“睡得晚,就不回去打扰你了。”简泽言动了动,在枝叶间隙中,露出大半个身体来。

苏澜目不转睛的盯住了,怪不得府里的丫头偷偷摸摸提到少爷的时候,都是一副心向往之的花痴模样,这简泽言长得确实是好,绿树掩映中只见鼻梁高挺,眉目俊朗,一身月白长衫虽然简单却不朴素,衬的他身形修长笔挺,俨然一副翩翩公子哥。

“你不是不想打扰我,你根本就是不想娶我吧?”江铭萱语出惊人:“简泽言,你若是房里有几个通房小妾,外头有相好的,那也就罢了,大户人家这事儿不稀奇。但你身边一个女人也无,日日摆出这不近女色的样子是想膈应谁,既然不想娶我,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

“我为什么要娶你,难道你不清楚么?”简泽言冷笑了一声:“既然当初把自己做筹码,就该有心理准备。你若是嫌我身边没有女人,显不出你大少奶奶的威风,这太容易了……我满足你就是了。”

说完,简泽言不再啰嗦,转身便走了。江铭萱往前追了两步,却哪里追的上,正要再喊,一串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有人走过来了。

家丑不可外扬,1虽然心里愤恨却也怕被人听见,赶忙掉头走了。

苏澜蹲在灌木中动也不敢动,一直到路过的人也走的不见踪影,这才站了起来,呼出口气。

能嫁入简府做大少奶奶,江铭萱自然是门当户对,江家也是海州城的大户人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苏澜一个也得罪不起。

苏澜胆战心惊的出了门,很快便到了平江客栈,她对这城市陌生的很,但这地方确实好找,直路往前走,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巷子口上插了个广告牌,上面写着平江客栈四个字。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苏澜想着赶紧送了东西回去,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儿,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一路闻着篮子里糕饼的香甜味道,简直恨不得要流口水。

平江客栈的大门就在巷子里没多远,苏澜进去问了房间号,拎着篮子往里走。

房门关着,苏澜敲了敲停下,里面很快传来一句,进来。

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因为实在太小又隔着门也听不清,苏澜也没多想,便推开了门。

天色已经晚了,屋子里没开灯,窗帘也拉上了,一片昏暗只能看见一个人影。

“您好。”苏澜站在门口:“我是简府的丫头,刘嬷嬷让我来送些东西。”

站在桌子边的人听见声音便大步走了过来,苏澜心里狠狠地跳了一下。这人身形怎么竟然有些眼熟。

转眼间男人已经走到了面前,虽然一片昏暗中,但苏澜还是看清了那张带着得意笑容的脸。

“刘虎?”苏澜惊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怎么是你?”

这刘虎,就是刘嬷嬷的侄子,五官长得倒是也没有什么硬伤,但大概相由心生的缘故,面相并不和善,看着便有种邪气。

刘虎咧开嘴一笑:“怎么不能是我,苏澜,我听姑姑说,你不愿意嫁给我?”

“刘公子错爱了,我只是个小丫头,配不上你。”苏澜心里知道不好,连忙就要转身,但已经迟了,刘虎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门背后。

“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刘虎之心已经昭然若揭:“苏澜,你不愿意嫁给我,一定是不知道我的好。没关系,等会儿就知道了,我可是身经百战,一定让你知道我的好,沾上了就舍不得放手……”

说着,刘虎贴了过来,将挡在两人之间的篮子抓过去随意丢在一边,伸手便来扯苏澜的衣服。苏澜慌了,挣扎起来:“刘虎你疯了,快放开我,你怎么敢这么做这样事情,不怕犯法么……”

“犯法?”刘虎略停了下动作,但却一点不怕,鼻子在苏澜颈边蹭了蹭,那带着酒臭味的气息差点没让苏澜吐出来。

“苏澜,你尽管放心,你是签了卖身契在简府的,生是简府的人,死是简府的鬼。”刘虎喷着酒气:“”我已经求了姑姑,让姑姑求大少奶奶将你许配给我,那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就算是官府也管不了。”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救命……。”苏澜使劲儿侧过头去,但是男女力气天生就有差别,她刚一张开嘴,刘虎便伸手捂住了,然后用身体抵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便大力的撕扯起她的衣服。

苏澜知道刘嬷嬷未必会那么轻易放过她,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胆大包天的来这么一出,此时被刘虎压住,只能拼命挣扎,感觉自己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被这人辱了。

但苏澜就算是竭尽全力,又怎么可能是刘虎的对手,她只觉得脖子上突然一凉,领子已经被扯开了。

刘虎凑上去在她脖子上一阵乱啃,一边伸手解着自己的腰带。

苏澜心里一片绝望,两手在昏暗中四下乱摸,慌乱中,也不知摸到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拿起来便对着刘虎的脑袋猛地砸了下去。咚的一声闷响,刘虎当即就捂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

苏澜胡乱将衣服拉上,猛地转身拉开门就往外跑。

落在地上的是一个铁质挂钩,大概是挂在门后挂衣服的,也不知怎么松动了,被苏澜拿到了手上。

刘虎毫无防备这一下子被打蒙了,捂着脑袋晃了几晃这才站住,伸手在眼前一看,手上沾了血,红了一片。

“嘶……”刘虎龇牙嘶了一声,因为疼痛和愤怒,脸上的神情凶狠的扭曲了起来,拉开门往外追去。

这个时间客栈里没多少人,小伙计正在擦着一楼饭厅的桌子,看着里面冲出个衣衫不整的姑娘便吓了一大跳,但还来不及问一声,那姑娘一阵风般的便冲了出去。

“哎……”小伙计忙跟到了门外,正犹豫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要告诉掌柜的,突然里面又冲出个恶狠狠的男人。

“刚才跑出来的女人呢?”刘虎捂着满脸是血的脑门,眼里冒火。

小伙计看他那样子便不敢得罪,伸手往苏澜消失的方向指了指,刘虎快步追了出去。

苏澜对着刘虎脑袋砸下去之后,根本无暇去看他伤的怎么样,拉开门就往外狂奔,冲出客栈,也不辨东南西北,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她心里清楚,如果被刘虎抓回去,那一定生不如死。虽然有警察局有警察,但那都不是为她做主的地方,她的卖身契在简府,生死都在简府,根本由不得自己。

慌乱的跑了一通,直到快喘不过气才停下,苏澜扶着墙大口的呼吸了两口,正要辨认一下方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还不止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难道刘虎喊了人来抓她?苏澜心里一惊,不顾自己气喘吁吁,又往前跑去。这巷子四通八达,处处都是人家,但这个时间都是大门紧锁,还有一些是有钱人家的后院,但不管是哪一种,也不可能有人会打开门收留一个被追捕的陌生女子。

动荡世代,生不易活不易,没人愿意轻易去得罪谁,惹祸上身。

苏澜已经听见了身后有男人在说话,给我四处搜,仔细的搜,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七嘴八舌的声音应着,都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一个刘虎已经是万难脱身,要是被这一群男人抓住,苏澜简直不敢想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不过慌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苏澜很快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跑,若能找到个路口出去,大马路上他们总不敢当街行凶。

但身后嘈杂的脚步追得很紧,而苏澜在又钻进一个巷子的时候终于跑不动了,有些绝望的四下一看,眼前一亮。

巷子里堆了不知哪个人家扔出来的破烂家具,桌子椅子衣柜,乱七八糟的放了许多,上面还盖着油布纸,躲几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已经跑无可跑,苏澜当机立断猫着腰钻了进去,那里面黑乎乎的,横七竖八的都是蜘蛛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蛇或者老鼠。但苏澜这时候已经在意不了太多,屏住呼吸钻进衣橱和墙壁的缝隙里,小心的不弄出声响来。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月亮藏在云朵后,巷子里灰蒙蒙的一片,苏澜缩着身子蹲在狭小的缝隙里,伸手不见五指,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注视着她。让她有些发毛,但又不得不忍着。

跟着的人很快便追了过来,隔着几步之遥,苏澜听着他们道,人呢,看见没有。

“没看见。”

“跑的可真快啊。”

“我这边也没看见。”

来人手里甚至还拿着棍子,说话间,在木头上敲敲打打的,还望缝隙里戳了戳,差一点戳到苏澜,她又往里缩了缩,只感觉背上碰上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苏澜心里也有些奇怪起来,刘虎虽然是个混混,但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点,从她追出来到刘虎跟上来,这才几分钟的时间,怎么就喊到了一帮人,手里还拿了家伙,简直像是早有预谋。

可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就算是打她的主意,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那些人商量了几句,又往别的地方追去,苏澜却浑身都僵硬住了,她闻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道,而刚才碰到的软软的还带着温度的,像是什么活物。

是……什么东西?苏澜浑身发麻,慢慢的转过身去。

只见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是一双人的眼睛。

这一瞬间苏澜简直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自己会被发现,吸了口凉气张口便要喊出声来。

可对方比她更快的扑了过来,一下子压在她身上,伸手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

有一点黏黏的液体从上方滴落下来,正落在苏澜的脸上,此时乌云正好散开了一些,透过缝隙,勉强可以看清面前。

压在苏澜身上,牢牢捂着她的嘴的,是个年轻男人,看上去很年轻,甚至可能比她还小一些,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很大,眸子黑白分明,眼角还有些上挑自带桃花。可微微抿起的薄唇却打破了这种清秀,让整个人都锋利起来。

像是一只被困在黑暗中的小兽,虽然爪牙都还没有完全长成,但是眼中却闪着危险的光芒,绝不认输。

男人额前的头发有些长,遮住了小半张脸。脸上受了伤,一道血口划过脸颊,血顺着下巴滴下,正一滴一滴落在苏澜脸上。男人因为受伤给人种虚弱的感觉,可从压制在自己身上的力度,苏澜能感觉到丝毫也动弹不得,这手臂上就算是没有纠结的肌肉,也一定是线条流畅充满力量。

这就能说的通了,外面的人根本不是刘虎派来找她的,而是在抓这个男人,不过他们凑巧躲到了一个地方罢了。

追捕的人还没走远,男人嘘了一声,示意苏澜别出声。

苏澜眨了眨眼,小幅度的点点头。

就在沉默中,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商议着走远了,苏澜明显感觉到男人放松了下来,呼出口气,缓缓的松了手。“你……”男人刚要开口说话,外面似乎又传来一个声音。

“死丫头跑的可真快,藏哪去了?”是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苏澜身体一抖,立刻抬手反过来捂住了男人的嘴,刘虎追上来了。

男人愣了下,苏澜立刻又加了一只手上去,使劲儿眨着眼睛摇了摇头。

好在刘虎没看见人,自己脑门也痛的不轻,很快就走了。

巷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苏澜松口气,这才收回了手,长长的出了口气。

虽然刘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一关算是逃过去了,要是被抓住,在这样无人的巷子里,她简直不能想象刘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等刘虎回去对刘嬷嬷一说,她怕是也要掉一层皮。

男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缓和下来,见苏澜这时候竟然不知在想什么,轻咳了一声:“姑娘。”

苏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追你的人走了,你可以出去了。”男人的声音是这个年龄特有的清亮:“你不走,我也走不了。”

狭窄的空间里,别说两人错身,就算是一个人也直不起身,只能冒着腰进出。

苏澜忙退了出来,刚才一直提心吊胆的也没有感觉,这一下放松下来,顿时有种脱力的疲惫,退出来之后,想要站起来,竟然一下子没能站稳,腿一软,往旁边倒去。

好在身后的男人紧跟着也退了出来,眼明手快的一把将苏澜抓住:“没事吧。”

“没事,就是腿有点麻。”苏澜有点尴尬,扶了男人的手臂,活动了一下腿脚,这才站直:“谢谢你。”“不客气。”男人虽然一脸的血,穿的也是寻常,但却一点也看不出邪气来,苏澜甚至都忘了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男人相处是很危险的,而且这个男人刚才被一群人追杀,显然不是普通老百姓。

两人四目相对,突然间有点尴尬。

然后男人就突然笑了一下,虽然脸上半边都是血,但笑起来这一下眉眼弯弯,却像是春风吹来,所有冷漠都冰消雪化。

“你笑什么?”苏澜莫名其妙。

男人没回答,忍笑从口袋里拿出块手帕:“不好意思,你擦下脸……这样出去会吓到人的。”

苏澜没接帕子,但是在男人的注视下,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果然蹭了一手的红色。

苏澜愣了愣,突然道:“你伸手。”

“干嘛?”男人有点奇怪,还是听话的伸出手来。

苏澜将男人递来的手帕摊开放在他手上,然后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个小瓶子来,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全都倒在上面。

男人捧着帕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金疮药?”

“是啊,你看看你的脸,不上药要毁容了。”苏澜将瓶子扔了,将手帕拢起来,说了声别动,一手撩起男人的头发,一边将帕子按了上去:“有点痛啊,别喊。”

痛是肯定有点痛的,男人抖了一下,不过没发出一点声音来,面色都没有变,可见是个忍惯的。

“好,来自己按着,不要太用力,一会儿血就止住了。”苏澜松了手,从自己怀里也摸出条手帕来,使劲儿的擦脸擦手,擦的手帕一片血红。

“谢谢。”男人似乎久没有享受过如此陌生的善意,垂眸低声谢了一句。

“不客气。”苏澜擦了擦,然后随手将帕子塞进怀里:“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被追杀也是种缘分对吧。那你要是方便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我先走了。”

苏澜说完,转身就走,不能坐以待毙,她已经有了打算。

“哎。”男人开口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苏澜。”

“苏澜。”男人想了想:“哪个澜?”

“波澜壮阔的澜。你呢?”

“我叫井焕。”男人道:“水井的井,焕然一新的焕。”

“挺少见的姓。”苏澜笑了一下:“焕然一新是个好兆头。”

“波澜壮阔也不错。”井焕也笑了一下,随后有些担忧道:“刚才追你的那个男人,我听他骂骂咧咧的,说回去饶不了你。你就这么回去,不会有事吧。”

苏澜皱了下眉,其实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但是卖身契在简府,她现在只是简府的一个物件,是不能不回去的。若是不回去了,一旦简府报了官,随意给她安个罪名,比如拿了府里东西潜逃之类,不但会被缉拿,而且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当然简家家大业大,不会在一个丫头身上费心思。可是刘虎呢,他吃了那么大的亏,可不会善罢甘休。她必须回去拿了卖身契,然后才能离开简府,逃的远远的。不过苏澜只是迟疑了一下,便道:“没事,你……也小心点。”

萍水相逢的缘分,不足以让她向对方求助。何况这井焕的处境看起来并不比她好多少,这种不安稳的世道,普通人自身尚且难保,苏澜不想给对方带来麻烦,也不能完全对他信任。

“好。”井焕也不勉强:“天黑了,赶紧回去吧。最近海州城不太平,晚上尽量别出门。”

苏澜心里有事,没再说什么便匆匆离开了,井焕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转了看了下刚才两人藏身的地方,月光下,看见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便走了过,从缝隙里拾起一块玉佩来。

苏澜虽然有些心里打抖,但还是快步回了简府。不过怕被刘虎看见,没从大门口进,而是从后院一处小门偷偷的溜了进去。

她不知道简府的库房在哪里,但是进府那日,人牙子是拿了卖身契交给江铭萱的,她清楚的记得,江铭萱看过之后,让下人将一摞子单据都送去了书房,说是给大少爷过目。

书房是简泽言办公的地方,和旁家的纨绔子弟不同,简泽言虽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命不算太好,比普通人还要辛苦。

简父过世的时候,简泽言才十七,就算是从小聪慧,突然间被逼着接手下那么一大摊子家业,也着实费了不少心力才让间家重回正轨。间家的家业扩大了不少,简府大少爷的名头,也叫海州城的商家不得不佩服。

苏澜乘着夜色,偷偷溜到了书房外,院子门是关着的,但是没有上锁,里面黑乎乎的一片,简泽言并不在书房中。

她心里一喜,将门推开一条缝,侧身钻了进去。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一排三间屋子,借着月色从窗子往里看了看,苏澜打开了最左侧的一个门,钻了进去。

苏澜不敢开灯,从怀里摸出根蜡烛来,蹲在书桌边用火折子点了,一手拿着蜡烛,一边在书房里打量起来。

简泽言的书房非常大,隔了几段,外面是个小会客室,中间是一张巨大的书桌,三面墙都是书柜,书柜上摆着书和各种卷宗。

宽大的书桌子上既摆着毛笔宣纸,也摆着钢笔墨水,既摆着电话也摆着算盘也摆着打印机,这个年代本是百花齐放的,简家这样的人家,虽然接受的还是四书五经的传统教育,但也不可避免的会接受许多外来的东西。也不可避免的和外国人有生意往来,简泽言虽然没有出国留学,但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根据场合,也会穿一身笔挺的西装。

再里面,一个屏风隔着临时休息的床,床倒是不大,但是枕头被褥齐全,苏澜想起之前偷听到的话,这段时间,他应该都是在书房里休息过夜的。

那也就是说,简泽言晚一点会回来,苏澜将视线从床上收回来,定了定神,开始找东西。

但是下人的卖身契这东西到底会在什么地方,苏澜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对她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但是对间家来说,不算是什么,肯定不会放在很重要的地方,没有必要放进保险柜。也不是常用的,不会放在书桌书架显眼的地方,

苏澜绕到书桌前面,先拽了拽抽屉,又拽了拽下面的柜子,脸色一变。

失算,抽屉都是上锁的,底下的柜子也是上锁的,她也没有撬门开锁的技术,手边也没有工具,桌上只有一个镇纸看起来厚重点,但镇纸是玉石的,看起来还不如这红木的书桌结实,就算是要砸怕也砸不开。

而且一砸,这动静就大了,万一被外面路过的人听见,再抓个现行,那就真完了。

苏澜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但她一贯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立刻就舍了柜子和抽屉,转到书架边。

书架上面是整齐的书,下面有几个木架,放着各种卷宗,也不知是什么。

苏澜将蜡烛放在一边,将里面的卷宗都拽了出来,哗啦啦的翻过,这简泽言也不是个太有调理的,乱七八糟的一堆里什么都有,各种票据,电影票,画了一一半的水墨画……

苏澜果断将一堆纸塞了回去,正认真的想着要找什么东西砸开抽屉柜子上的锁,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院子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杂乱,不是一个人。

苏澜心里暗道不好,立刻将蜡烛吹灭,四下一看,外面虽然地方大,但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当即进了内屋。里面更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

苏澜先趴在地上看了看,那床底虽然不是实心却很窄,容不下一个人,无奈只好开了衣柜的门,缩手缩脚的钻了进去,艰难的从里面关了门,把一堆衣服都搭在头上。屋子里若是不开灯,就算是有人开柜门那衣服,只要不仔细看,也有希望蒙混过关。

她刚藏好,书房的门便被打开了,听着声音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脚步踉跄沉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接着就有人道:“少爷,少爷你今天喝太多了,赶紧先坐下,小德,去打水给少爷洗漱。”

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后,简泽言的声音含糊道:“行了,都下去吧,我睡了。”

跟着简泽言的几个小厮也习惯了他这些日子都在书房,没有人敢劝得,应着便出去了。简泽言有点踉跄的转进屏风,路上还踢翻了一张凳子,然后轰的一声,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苏澜躲在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喘,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外面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这才轻手轻脚的将衣柜打开了一条缝。

屋顶上的灯已经关了,只开着床头的一盏小灯,昏暗中,简泽言用一种非常不优雅的姿势,保持着刚才扑倒在床上的造型熟睡着,一阵酒气扑面而来。

苏澜松了口气,醉成这样,怕是被人抬走都不知道吧。

又侧耳听了听,外面一点声音都没,苏澜赶紧从衣柜里出来,做贼一样轻手轻脚的往外走,可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猛然转身,盯住了睡的丝毫不知的简泽言。

富贵险中求,她正在愁没有钥匙打不开柜子,简泽言回来了,这不正是天赐的好机会么?苏澜只犹豫了短短几秒钟,立刻往床边走去。

老天帮助,简泽言这趴着的姿势实在是太好,身高腿长线条一览无余,腰线分明,但苏澜本是立刻打算上手的,手都伸出来了,却没看见钥匙。

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脱了外袍,钥匙应该是随着外袍一起丢在外面了。

正想着,简泽言闭着眼睛哼了一声,立刻把苏澜惊了一头汗,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简泽言大概只是睡的姿势不舒服压麻了胳膊,闭着眼睛哼了一声,半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苏澜这一颗心上上下下这会儿都快要紧张的碎了,当机立断出了屏风,果然,看见椅子上搭着一件衣服,上面散着浓重的酒气,应该是刚换下来的。

外面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内室台灯透过来的一点光线,苏澜冒着腰在衣服上一阵摸,刚摸到一个硬硬的好像钥匙的东西,突然门外似乎又有人走了过来。

苏澜心里一紧,这会儿想往衣橱里钻也来不及了,只能矮身躲在了书桌下面,希望这黑灯瞎火的,进来的人不要看的他仔细。

好在外面的人根本没打算进来,门开了个缝,有人探了探头:“少爷,少爷您睡了吗?”“睡了。”另一个人听了听里面的鼾声,压着声音道:“怕是一时都不会醒了,我们出去吧。少爷这一觉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了,今天喝的太多了。”

“好。”另一个应着,悄悄的关上门,像是聊天一般的顺口道:“刚才我见刘虎气冲冲的过去,脑门上还贴着纱布,他又干什么了?”

苏澜本都已经放松了下来,一听到刘虎的名字,顿时又竖起耳朵。

“嗨,他能干什么,没一件好事。听说看上了府里的一个丫头,动手动脚被开了瓢,那丫头是卖身在府里的,肯定要回来,刘虎正在全府找她呢,说找到了,要扒她一层皮。”

“哎,刘虎那德行,要不是把人姑娘逼急了能下那死手,大少奶奶也不管管?“”

“你知道刘虎的身份,大少奶奶怎么会管?”说话的语气里,也带着不屑:“为一个不相干的丫头,得罪自己的奶嬷嬷,这怎么可能?就算是闹大了,闹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也不可能为一个丫头出头,如今,怕是除了少爷,再没人能保住那个丫头了……真是可怜……”

两人唏嘘着走远了,苏澜只听的心里一片冰凉。想到刘虎那张染了血之后格外狰狞的脸,只觉得若是被逼着嫁给了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反正也是死,死的干脆些少受罪。

苏澜正在心神不宁中,突然感觉到上方覆盖了一块阴影挡住了光,心里一惊,猛地转身。

简泽言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也可能是她刚才那一瞬间太出神,竟然都没有听到他走过来的动静。

这一刻苏澜吓懵了,结结巴巴的道:“少少少……少爷。”

简泽言脸色是清白的,身上酒气熏人,一双眼睛却好像还没什么焦距,对了一下才对上苏澜的脸,应该是还没有清醒。

简泽言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澜,说话有些含糊:“你是什么人,来我书房干什么……”

简泽言迷了眯眼:“偷东西?”

“不是,我没有。”苏澜幸亏这会儿半个身子还在书桌下,不着痕迹的把钥匙往里塞了塞,努力让自己镇定道:“我是府里的丫头,来,来给少爷送茶的。”

“送茶?”简泽言此时醉意朦胧脑子一片浆糊,但是眼睛突然清亮起来,看的苏澜一阵心慌。

不是醉的一塌糊涂吗,没道理这说两句话的功夫,酒就醒了啊。

“不不不,不是送茶。”苏澜也是慌了,刚才脱口而出,现在想想送茶这个借口非常不好,简泽言身边一贯是用小厮伺候的,就算是送茶也轮不到她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何况谁让她来送的茶,这理由完全不能深究,一戳就穿。

“不是送茶?”简泽言又车轱辘回去了:“那还是偷东西?”

说着,简泽言伸手抓住苏澜的胳膊,抬头便要喊人。

这一喊,苏澜可就完了。此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手便捂住了简泽言的嘴。

简泽言愣了下,他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就算再清瘦也可以轻易放到苏澜,但这会儿可能实在是醉的厉害,太阳穴还一突一突的发痛,一时间竟然没能理解苏澜在做什么。

“不是偷东西,真不是偷东西。”苏澜看着简泽言不屈不挠的目光欲哭无泪,而且她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醉着的,还是醒着的。

“不是偷东西,不是送茶,那是干什么?”简泽言抓着这个问题就不撒手。

苏澜狠了狠心:“我什么也不干,就是想来看看少爷。”

简泽言愣了下:“看我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苏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简泽言在这方面竟然是有经验的,没等到苏澜回答,反倒是冷笑了一声:“你看我喝醉了,想来勾引我?”

“嗯?”苏澜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简泽言会往这方面想。

“呵呵,看你长得……眼睛都不在一条线上,一个那么大,一个那么小,鼻子还是歪的,丑成这样想勾引本少爷?”简泽言冷笑一声:“真是异想天开,本少爷是瞎的么?”

苏澜虽然不说有倾国倾城之姿,清秀佳人还是配得上的人,要不也不会进门几天就被刘虎看上。被简泽言这么一说,简直一口血要吐出来。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个得时候,她立刻接了话道:“是是是,我自不量力我错了,少爷,那我走了,您好好休息,我再也不敢了。”

“走吧。”简泽言最后一丝晴明终于用完,大手一挥,眼睛一闭,轰然一声往前扑去,正撞在半蹲着的苏澜身上。

简泽言虽然不胖,但身高在那里,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得一百三四十斤,苏澜哪里撑得住,被这一撞当即就往后倒去,简泽言整个人正好扑在她身上,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幸亏苏澜刚才就是蹲着的,要是站着的被这一扑,往后仰倒,这一下就是当作肉垫缓冲,能被压的吐血。

就这样苏澜还是被撞得不轻,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咚的一声,眼前一片金星直冒,眼泪都被磕了出来。

“大少爷,大少爷……”苏澜被简泽言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连忙推了推身上的人,可发了一阵酒疯之后,简泽言竟然又睡着了,鼾声响起来,还睡的很熟。

这都是这么回事啊,苏澜简直欲哭无泪,心道别人家勾引男主人的丫头第一次亲密接触一定没有那么惨吧。但是又松了口气,老天保佑简泽言睡着了,她得赶紧走。不管出去是不是会被刘虎抓住,简泽言他也是招惹不起的。

但是简泽言还压在她身上,醉酒的人身体是往下坠的格外的沉,苏澜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抽出自己一只胳膊,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好奇的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他们旁边的书柜,刚才简泽言倒下的时候撞了一下,在三层架子上的一个做摆设的不知什么东西倒了,那东西是椭圆的,正晃晃悠悠的,要倒。

糟了,苏澜脸色一变,但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砰的一声,那东西终于从书架上落了下来,直直的砸在她脑门上,苏澜只觉得头上一痛,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昏过去前最后一个意识,完了,跑不掉了。明天如果简泽言比她先醒,一定会恼羞成怒把她打死的。

花瓶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住不动了,一切归于寂静。昏暗的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清晨,小厮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大少爷,大少爷您醒了么?”

简泽言头痛欲裂的从昏睡中醒来,便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难怪全身僵硬哪儿都痛……等等,怎么这地板是软的?

睁开眼睛,简泽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他看见自己搂着个姑娘。

“大少爷。”小厮在外面道:“大少爷我进来了。”

“站住。”简泽言断然喝止。

小厮吓得一个激灵,停住了推门的手。

“少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厮有点紧张。

“没事,你们先出去,我不喊不许进来。”

小厮一头雾水,但不敢干违抗简泽言的命令,只能退了出去。

简泽言坐起来,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慢慢想起点昨天的事情来,视线落在了苏澜的脸上,皱了眉。

苏澜似乎被他刚才爬起来的动作给打扰了,也动了动。

苏澜也醒了。她虽然没喝酒,但是并不比简泽言好到哪里去,没睁眼的第一个感觉也是头痛欲裂,没意识的张开嘴一声呻吟,然后捂在脑门上,睁开了眼睛。

然后苏澜只觉得头更痛了,她看见了简泽言黑着脸坐在她身边,一样的姿势捂着脑袋,皱着眉。但是一夜过去,简泽言的酒彻底醒了,没办法糊弄了。

所有的记忆涌上来,苏澜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大少爷。”

简泽言也站了起来,虽然想保持风度翩翩,但还是有点头晕晃了一下,扶住了桌子,这才稳住身体。

“你……”简泽言回忆了一下,竟然还有印象:“你说你是来勾引的我的丫头?”

“不,我没有。”苏澜忙道:“我……”

现在简泽言清醒了,骗不了了,不是勾引,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再绕回去还是偷东西啊。

简泽言冷笑一声,起身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摆出个让自己尽量舒适的姿势:“简府的丫头,有歪心思的不是没有,但是……我也觉得你不是。”

说着简泽言的视线在苏澜身上扫了一下:“虽然长得还说的过去,但你这一身,说吧,你到底来我书房做什么?若是想偷东西,应该是去库房才是,我书房里有什么可偷的?”

苏澜随着简泽言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突然脸一红,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摆,随后又抬手擦了擦脸,往耳边顺了顺头发。

苏澜穿着的自然是简家丫头统一的服侍,上身一件玉色湖绉短袄,下面一条粉色裙子,不说做工多讲究,海州城最大的商家,下人也是要体面的,比外面普通老百姓穿的要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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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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