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56年的深秋，邯郸城里弥漫着煎煮草药的苦涩气息。一位头戴竹笠的游医推开虢国宫门，他腰间的九枚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守门侍卫刚要呵斥，却见此人从袖中抖出一块刻着"秦"字的木牌——这是赵国最尊贵病人的信物。三天前，虢国太子在围猎时突然昏厥，身体僵冷如尸，举国巫医围着青铜鼎跳了三天三夜的驱鬼舞，太子却连眼皮都没动过。
起死回生的银针
虢国太子的寝宫里，浓重的檀香压不住死亡的气息。十二名巫医围着雕花木榻，正用桃木剑拍打太子周身要穴，口中念念有词："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青铜鼎里的龟甲裂开狰狞的纹路，大巫捧着灼热的龟甲冲到虢公面前："鬼神要太子为仆，今夜子时就要带他走了！"
就在虢公掩面痛哭时，宫门轰然洞开。游医摘下竹笠，露出饱经风霜的面容。他伸手探向太子鼻息，指尖在颈侧停留片刻，转头对虢公说："太子得的不是鬼症，是气脉闭阻的尸厥症。现在治疗还能活，再过半日就真成尸体了。"这话惊得大巫的桃木剑差点脱手——从来没人敢在祭祀现场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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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从腰间皮囊取出三棱针，在太子百会穴轻轻一刺。暗红的血珠渗出瞬间，太子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当银针扎入足底涌泉穴时，太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灰白的脸上竟泛起血色。七十二枚银针在太子周身颤动时，这个被巫医判了死刑的年轻人，居然睁开了眼睛。
行走江湖的真相
这位游医本名秦越人，年轻时在客舍当管事。那天清晨，长桑君拄着藜杖走进客舍，粗麻衣上沾满晨露。老人连续十天都来喝酒，直到第十天黎明，突然把秦越人拉到后院："我看你眼神清亮，想不想学看透人体的本事？"说着从怀中取出泛黄的绢帛，上面画着人体经络图，比官府的通缉画像还要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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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秦越人能在暗室中看清客人五脏六腑的病灶。他辞别师父时，长桑君把九枚银针和药囊塞给他："记住，医者要像喜鹊报喜那样给人希望。"从此他自称"扁鹊"，背着药箱走遍列国。在邯郸，他看到产婆用烧红的铁钎给难产妇人止血；在咸阳，目睹巫医把癫痫孩童绑在祭坛上鞭打；在临淄，亲见贵族把疟疾病人活埋防止"瘴气传染"。
最让扁鹊痛心的是蔡国都城。那年瘟疫横行，巫师们抬着瘟神像游街，沿途洒着掺了朱砂的"神水"。有个发热的孩童伸手想接，却被巫师一脚踢开："罪孽之人不配得神灵庇佑！"扁鹊冲上去抱住孩子，发现他背后长着痈疽，当即用银针放血，又嚼碎蒲公英敷在伤口。三天后，孩子退烧时，扁鹊的左臂却因为日夜看诊肿得抬不起来。
透视眼惹的祸
公元前350年的咸阳宫，秦武王正在为举鼎扭伤的腰部发愁。太医令李醯捧着玉匣献上药膏："此乃昆仑山百年雪莲所制，辅以虎骨熊胆..."话音未落，扁鹊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大王这是筋膜错位，贴膏药反而会淤堵气血。"他伸手在武王腰间摸索，突然发力一按，武王痛呼出声，却发现自己能弯腰了。
李醯的药匣"哐当"落地。当晚太医令府中烛火通明，门客低声禀报："那游医在酒肆吹嘘，说能用肉眼看见人体内脏。"李醯捏碎手中的陶杯："透视妖术！此人不除，大秦医官都要成笑话了。"第二天，咸阳街头贴满告示：妖人扁鹊妄议朝政，即刻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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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鹊逃出咸阳时，药箱里多了卷武王赏赐的羊皮地图。他在黄河边改换装束，蓑衣斗笠遮住面容，却遮不住病人身上的病灶。在邯郸给商人治胃疾时，他说"先生是否常觉心下灼痛？"，在洛阳为老妇看眼疾时，提醒"婆婆最近小便是否赤黄？"。这些精准的诊断让"扁鹊有透视眼"的传说愈传愈神，也让他成了太医令们的眼中钉。
公元前307年深秋，扁鹊应诏入秦给武王复诊。行至骊山脚下，密林中突然窜出十余名黑衣人。为首的举起青铜剑时，扁鹊看清他虎口处的瘊子——三天前在咸阳街头，这个特征曾出现在某个腹痛的菜农手上。银针还未掏出，冰凉的剑锋已刺入胸膛。垂死之际，他听到刺客低语："李太医令让我们带话，透视眼不该看透官袍下的病灶。"
后世医家在《难经》中传承扁鹊的诊脉术时，总会说起那个改变华夏医道的清晨：当巫医们还在用龟甲占卜病因时，有个游医用银针在太子身上刺破的，不仅是淤堵的气血，更是蒙在医学眼前的巫术黑纱。他教弟子写下的"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者不治，轻身重财者不治... ...至今仍在警示医者：比鬼神更可怕的，是蒙昧的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