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冰棱垂落第一滴春声时
青石巷的皱纹里正游弋着旧年霜色
瓦罐里腌渍的梅枝忽然舒展腰肢
将北风揉碎在褪色的窗棂
泥土在暗夜里翻了个身
蚯蚓的篆书就爬满解冻的竹简
老墙根下苔痕浸染的曲谱中
钻出嫩绿的音符
像婴儿初睁的眼睫
颤动整个冬季的矜持
晾衣绳上悬垂的冬衣
仍在怀念雪花的气味
而晾晒谷物的竹匾早已盛满
三月斜斜的日光
麻雀啄食着金箔般的碎屑
将春汛衔上褪漆的廊柱
陶瓮里浮沉的枸杞听见
冰层下暗流的絮语
铁壶煮开的不是雨水
是蛰伏半生的云翳在沸腾
当最后一片枯叶坠入茶汤
茶烟便蜿蜒成游龙的墨迹
晾在竹竿上的蓝印花布
正与南风跳一支慢三步
布纹里游走的靛青小蛇
忽然蜕变成蝶
停在邻家姑娘的鬓角
与初绽的辛夷暗通款曲
石磨转动时碾碎的不仅是新麦
还有月光沉淀的霜粒
灶膛里爆裂的不仅是柴薪
更是封存半载的星火在苏醒
当炊烟系上柳梢打结
整个村庄便成了浮动的诗笺
冰层裂帛的刹那
冬眠的韵脚纷纷翻身坐起
在青瓷碗沿写下轮回的平仄
而檐下待归的旧巢
早已蓄满新酿的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