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传闻
大三那年,我怀着满腔的热情去了偏远山区支教,然而在那里发生的一切,至今令我刻骨铭心。
与我同行的,是我的女友小玲,还有校友阿峰。因为我们所要去的罗家洼,地方偏远,条件异常辛苦,学校派我们三个人去,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然而我们到了罗家洼所在貂头镇,却发现没有车子可以直通那里。当我们说出“罗家洼”这个地名时,几乎所有的司机都摆摆手,有的很惊讶地望着我们,表示不理解。
我们心里很是纳罕。这时候一位卖蚕豆的大爷向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大爷,你有什么事吗?”小玲问。
卖蚕豆的大爷颤抖着双手,问道:“你们是要去罗家洼支教的吗?”
我们点点头,大爷“哎呀”一声叫道,他的嗓音也跟着颤抖和嘶哑,“你们千万不要去哪里呀,传说那个罗家洼诡异的很,以前也有去那里的大学生,但大都病的病,死的死,还有一个女大学生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听说那里闹鬼!”
大爷把“鬼”字说的特别重,仿佛他亲眼见过一般。见我们无动于衷,他又说:“你看看这里的师傅,没有一个人愿意载你们,大家都知道罗家洼的事,没人愿意惹上晦气。”
我们向四周望了望,发现许多人对我们指指点点,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看样子大爷说的是真的。
我心里有些迟疑了,要是大爷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可能为此要搭上性命。
但是小玲和阿峰反倒没有退却的意思,坚决要去看一看,毕竟这是学校派下来的任务。
我心里就奇怪了,阿峰有可能为了以后提干;小玲我最了解,她这么一个胆小的人,为什么非要以身试险呢?
就在我们决定去不去的时候,周边的人都扭过头去,卖蚕豆的大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见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过来,他穿着黑色夹克,脸上阴沉,走到我们面前,挤出一点笑容,露出黑色的牙齿,问道:“你们是去罗家洼支教的吧,我是罗家洼村长,你们叫我德伯就可以了。”
我问德伯怎么去罗家洼。德伯说:“只有我们的农用三轮才能去,一般车子进不了。”
他指着旁边一位壮汉说:“这是我们村的根生,是个哑巴,他会带你们去。”
我们看见那位根生,别的倒没什么,只是眼睛,凶狠狠的,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话不多说,我们把行李搬上三轮车,前往罗家洼。
古怪罗家洼
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绕过一座山,可以看到不远处一座村庄座落在山脚下。然而车子渐渐开近,周围的景物却发生了变化。山上埋了许多坟墓,坟墓都挂着白色的纸钱,山风吹过,纸钱飘动,显得格外诡异。大约前些日子下了雨,许多坟被冲塌了,有的可以见露出来的棺材,有的甚至看见白骨。
到了村子,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有热情迎接的村民,反倒见到一丝怨气,德伯解释说:“村民们认为读书没用,白花钱,对支教的大学生有点仇视,所以你们的工作很难做。”
德伯将我们安排在一座院子里,阿峰单独一间,我和小玲一间。房子很古旧,推开房门,“吱呀”一声,空气中有一股异样的臭味。才踏进屋子,小玲一个趔趄,喊道:“阿文,你看!”
我顺着望去,屋梁上竟然架着三件棺材,通红的油漆看上去十分压抑。小玲说,没想到这德伯这么缺德,竟然分这么一间房子给我们。
我解释道,农村家里有老人的都会在屋梁上摆件棺材,以备不时之需。可是,并没见德伯家有什么老人,怎么一下摆了三件呢?我心里有些忐忑。
整个屋子阴森森的,只有玻璃窗擦得很亮,才可以看出是打扫过的。我们安排妥当以后,德伯便叫我们去吃饭,一边商议事情。
到了德伯家,根生也在。德伯告诉我们,村里的学校就是我们住的那座院子,只是很久没有学生来上学了,也没有老师,我们需要挨家挨户把孩子们劝回来。
我们住的地方原来就是学校,我几乎不敢相信。
德伯又告诉我们,根生家住的最远,明天他回去,你们顺便先去他家,了解了解情况。
吃过晚饭以后,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村子里静的出奇,连猫狗的叫声也没有。德伯叮嘱我们:“天黑以后就不要出来乱跑了,路上没有灯,不安全,小心吓着。”
德伯说“吓着”的时候,眼睛放光异样的光望着小玲,使我心里很不舒服。
大概由于白天行程太累,我们很快进入了梦乡。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我听到“砰、砰”的敲击声,间隔很长,敲得很慢,而且夹着“呜呜”的风声。
我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以为天快亮了,然而当我望向窗户,我听到一声尖叫,小玲全身颤抖起来,叫道:“阿文,阿文!”
我看到了,在玻璃上贴着一张苍白的脸,眼睛仿佛瞪出来一般,惊恐长头发,披着白色破袄,一只手正缓慢地敲击玻璃。
我心里也害怕极了,难道第一天来到这就遇上鬼了?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怒吼,是阿峰的声音,接着那女鬼转身就不见了。
我们惊魂未定,打开门,阿峰进来说:“怎么样,没吓到你们吧?”
想不到阿峰竟然如此神勇,我们都有些诧异。阿峰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我都看出来了,刚才那个大概是村里人的恶作剧。”
可是,他们凭什么要恶作剧呢?我没有问阿峰。
意外
第二天,德伯跑来说:“根生这臭小子连夜走掉了,你们今天要自己去他家了。”
可是我们连根生的家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去?我要求德伯找个向导,德伯摇摇头说:“不用的,我指给你们看。”
我们站在院子里,看到前方山腰之上,在许多白色纸钱的摇摆之中,有一座小民房,那里就是根生的家,沿着道路一直走就可以了。
看样子德伯并不想帮我们,德伯说他今天要去乡里汇报工作,所以陪不了我们。我们三人只好自己前往根生家。
阿峰在前面开路,我和小玲走在后面,走到半途的时候,天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路上泥泞不堪。
令我们没想到的是,要去根生家,必须穿过一片墓群。那些坟墓上都长着厚厚的杂草,风一吹,像是有鬼魂走过一般。好在三个人,也不太害怕。
阿峰一边走,嘴里一边咒骂,我也听不清是什么。忽然,“啊”的一声,阿峰身子一沉,掉进了一个陷坑里,直把他的头没了去。
阿峰一边骂谁这么缺德,一面让我把他拉回去。这时,小玲叫起来,带着哭腔,喊道:“这个坑是坟啊,你看下面是什么?”
阿峰回头一看,脚下正踩着一堆白森森的骨头,而且已经被阿峰踩烂了几根,他吓得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劲,一下跳了出来。
周边都是坟墓,根生的家又远在山腰。阿峰似乎有些吃不住,说道:“阿文,今天这情况我们就不去了吧,下了雨,淋了感冒,我们可吃不消。”
我当然很是愿意,小玲也同意。我们三人原路返回,回到学校,阿峰竟发起烧来,躺在床上陷入了昏迷,小玲也开始有些伤风。
我急着找德伯,出乎意料,德伯似乎早就知道了情况,拿了几包中草药赶来,他说:“以前也有大学生这样子,吃几包中草药就好了。”
可是卖蚕豆的大爷说,许多大学生病的病、死的死,我不禁有些怀疑德伯的话。
到了傍晚,雨停了。德伯告诉我说,根生今天来了,听说我们的事情,愿意明天带我们去他家。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望着小玲和阿峰,我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似乎有人在暗中作梗。
尸豆
第二天,我跟随根生去往他家。
根生的家面对着山下不远处的墓群,一间正房,一间茅草屋。周边的树木高大苍翠,显得格外阴郁。
才进院子的时候,我几乎被一幕场景震惊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抱着一根死人的腿骨在啃,院子里一阵恶臭。我走进院子时,男孩抬起黑洞洞的眼睛,嘴上满是口水,脸颊也是黑色,是那种尸体发黑的颜色。
接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跑过来,热情地向我打招呼。小女孩就是根生的女儿,叫丫妹,男孩是儿子,叫狗儿。
我问丫妹:“你弟弟是怎么了?”
丫妹伸出手来,她的手掌里有两个又圆又大的豆子,有板栗那么大,通体呈黑色,散发出一种异香。丫妹说:“这种豆子叫做尸豆,是坟墓边长成的,听说是吸死人的骨髓,非常有营养,但是不能多吃,多吃就会得病,脑子不受控制,对吃死人的尸体会上瘾。”
根生大吼一声,大概是丫妹说的太多。丫妹连忙苦笑地走开,我看见她端着一杯水,从兜里掏出一把泥土,放进水里搅拌了下,逼着男孩喝下去,男孩挣扎了几下就睡了过去。
我感到很惊讶,同时喜欢上这样的小女孩,便劝根生把他们两个送去学校。根生伸出一根手指头,意思是顶多只能一个,而且只是儿子。我感到惋惜。
忽然我听到隔壁的茅草屋“哇哇呀呀”地叫出来,根生抄起一根扁担冲了出去。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却看见茅草屋里一个女人在大喊大叫,那女人脸色苍白,头发蓬乱。
丫妹说,那是她的妈妈,是个疯子。
根生跑进茅草屋,拿着扁担一通乱打,女人便没了声音。我本打算上去劝止,根生见我过来,连忙带上了茅草屋的门。
我感到奇怪,为什么根生对自己的女人这样,像他这样的村里汉子,娶一个媳妇应该很难吧。
任凭我怎么说,根生只答应我将儿子送去学校。临走的时候,我从兜里掏出一包大白兔送给丫妹。
丫妹十分喜欢,偷偷塞给我一包东西,也不让我打开。我回来时,才打开那包东西,竟然是一包细细的泥土,这难道就是丫妹用来治狗儿病的泥土?
惊变
回到学校以后,天刚刚擦黑。小玲却不在床上躺着,阿峰也不在。
我又去找德伯,只见阿峰和德伯站在门口,门槛上坐着小玲,小玲嘴里竟然也在啃着一根骨头!
阿峰见我来了,赶忙说:“阿文,你快看看小玲。”
我不知道情况竟会这样,阿峰只说,小玲吃过中饭就成这样了。我一瞥向德伯,只见他嘴角闪过一丝阴笑,使我感觉不妙。
我强行把小玲的手里的骨头夺了,把她抱回学校,德伯说:“不要紧的,吃些中草药就好了,以前我们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山里病毒多,什么怪病都有可能得的。”
到了晚上,小玲忽然发起疯来,乱喊乱叫。我和阿峰好不容易制服了她,她竟然开始自己咬自己的嘴唇,甚至咬出血来。
阿峰说:“阿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去找德伯,让他送我去镇上,找医生来治一治。”
我很同意,等阿峰去找德伯。我忽然想起丫妹的泥土,于是尝试着用水混着,灌到小玲嘴里。
等了许久,德伯过来告诉我说,“叫你们晚上不要乱跑,阿峰刚刚腿摔伤了,动弹不了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找医生更加必要,我硬着头皮求德伯送我去镇上。德伯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我把根生叫来,你坐他车子去。”
还要等到明天,望着小玲昏死的模样,我简直快急疯。
一夜未睡,第二天坐在根生的车子上昏昏沉沉,只感觉天旋地转,周边的山丘像是鬼怪一样张牙舞爪。
突然间,我感觉车子往左边一倾,整个人飞了出去,然后昏昏的不省人事。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子已经翻了,三个轮子飞了两个,车子下面压着根生的尸体,头也被压扁了,脑浆迸了一地。我艰难地站起身,发现自己在山路的下边。事到如今,我只能先回去,再作打算。
阴谋
我刚一进村子,就有人慌忙的跑开。接着有几个大汉把我绑了起来,蒙上眼睛,也不知把我弄到什么地方。
等到我睁开眼睛时,我身前站着的却是德伯,他全然换了一副面孔,阴险狡诈,脸上一阵得意。德伯说:“阿文,这不能怪我们,因为杀了根生。”说罢,德伯从身上掏出一颗尸豆,一边喊道:“阿峰,把那烂尸扔过来。”
“阿峰?难道阿峰也和你是一伙的?”
德伯笑着说:“阿峰是我儿子,你们三个人来支教,只有一个名额提干,现在你死了,那么我儿子就可以升官了。”
“那小玲呢?”
“小玲现在是我儿媳妇了,你不知道吗,我儿子阿峰早就喜欢上小玲了。”
“你个畜生,原来一切你们早有预谋!”
“什么预谋,你杀死我侄子根生才是预谋。”德伯哈哈大笑。
我被德伯强行摁下十几个尸豆,脑子忽然麻木起来,嘴里生出涎水,心里特别想吃肉。
在我失去清醒的一瞬间,我听到德伯一阵苦叫。
一阵清凉钻入我的体内,我醒过来时,看到小玲坐在我的身边,旁边还有一个女人。
事情陡转,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玲告诉我,她到这里来,是为了救自己当年的好姐妹琴兰,十年前琴兰就被拐卖到这里来,被迫嫁给了根生。十年来琴兰一直想要逃跑,但根生看得太紧。所以根生第一次见到我们,露出提防的眼神。我们来的那天晚上,她装作女鬼敲窗,认出了小玲,却被根生发现,当夜带回家关了起来。直到德伯叫他开车送我,琴兰才又跑了出来。
至于阿峰,他本来就是德伯的儿子,德伯得到文件,我们三人当中,只有一个可以提干,所以为了儿子的前程,德伯准备杀死我和小玲。但没想到的是,阿峰一直暗中追求着小玲,这一点小玲知道,所以一直提防着。没想到还是被德伯哄骗吃了尸豆,幸亏我给他喝了泥汤,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琴兰偷偷找到小玲,将这里的实情说出。小玲将计就计,说自己同意和阿峰在一起。这时候我却侥幸没死,德伯派人将我逮住,准备用尸豆使我致病。但由于琴兰在之前在德伯和阿峰的水里放了尸豆粉,结果,当德伯让阿峰去拿死人的尸体时,自己倒先发作了起来。
原来无论是小玲还是阿峰,他们都有预谋,只有我蒙在鼓里。
“那现在他们怎么样了?”我急忙问。
小玲扶我走出门外,只见院子里的德伯和阿峰,正在为一条腐烂的尸体争来抢去。
小玲说:“这就是为什么山上坟墓总是露出白骨的原因,他们一旦得了这病,就会千方百计的找尸体。”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了,如果长期这样,就会全身溃烂而死。”琴兰说道:“曾经有来支教的大学生就是这么死的。“
“现在你自由了,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小玲说。
“妈妈。”丫妹带着狗儿哭着扑倒琴兰的怀里,琴兰忍不住啜泣起来,说:“这里有许多这样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总是想不开,我想,我应该留在这里,教他们读书认字,让他们真正地走出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