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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管玉萍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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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母亲带着我回到外婆家，看到我们遍体鳞伤，外婆哭了，她说：

闺女啊，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会嫁给这样的人 渣？这以后日子长着呢，可怎么熬哦？

那时小舅已经结婚，小舅妈不是那种富有同情心的人，她鼻孔里哼了一声：活该，谁叫大姐识人不清的？

小舅听了不乐意，朝小舅妈一瞪眼：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不懂就不要出声。

小舅妈哪里会买小舅的账？两人叮叮当当吵了起来。

母亲一看这形势，知道自己在外婆家住不下去，她把外婆喊到屋里嘀咕了一会，拉着我出了门。

当天夜里，我们是住在旅社里的。

天一亮，母亲牵着我的小手去了车站。

我们坐上了长途汽车，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我觉得神清气爽，同时也好奇，我们这是去哪里？

母亲坐在边上不吱声，面沉似水，好像在想着心事，我也不敢问。

坐了不知多久的汽车，我们终于下车，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后来才知道这是四川成都的一个小镇。

母亲带着我投奔了在这儿的一个远房亲戚。

我就近入了学，母亲则在镇上做点小生意，专门包糯米团子卖。

这儿的人没吃过这种美食，母亲心灵手巧，态度也热情，她的摊子周围挤满了顾客。

那时母亲没有钱租门面房，只能风里来雨里去出外摊，一把大伞撑过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做了两年后，她才租了一间小门面，又过了五年，我们买了一套小院落，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我与母亲相依为命相互温暖过着日子。

眼见母亲为了我为了生活如此辛苦，我过早的懂事。

每天在学校我认真学习，回到家就力所能及帮着母亲干活。

小小年纪的我，在寒暑假里就化身为一个小服务员，帮着母亲吆喝生意，端食物倒垃圾，忙的不亦乐乎。

看着我乖巧懂事，生活也稳定了下来，母亲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这让我十分宽心。

只要母亲笑了，世界就变得明朗。

02

我上大学的那年，特意找母亲谈了一次，劝她替我找个新爸爸。

可她说：找什么找啊？我这辈子有你就足够了，再也不想去受那份罪。

我知道她内心的伤还没有痊愈，对第一段婚姻的阴影还没有散去。

可我害怕去了大学，母亲会感觉孤单冷漠，如果有一个人陪她说说话解解闷，那该有多好啊，我也能放下心。

可无论我怎么劝解，母亲就是不听，说她一个人这样生活很好。

既然不听，我也只能作罢。

可谁知，在我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后，四十六岁的她居然说替我找到了新爸爸，这让我又是惊喜又是纳闷，想迫不及待一步跨到家一探究竟。

我大学毕业后，在成都市里找了一份工作。

考虑到母亲孤身一人，我不敢离她太远，成都离母亲的小镇才一百多里路，这样便于我时常回家看望她。

接完母亲的电话，我再也等不到周末，当天下班后，就迫不及待坐上车。

来到家门口，推开门，堂屋的桌子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跟母亲说说笑笑磕瓜子呢。

听到门响，两人同时望向我，我一看，惊呆了，原来那个中年男人是我的大叔。

虽然多年不见，虽然他苍老了许多，可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我傻傻看着，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

大叔走过来说：啊呀，玉萍都长成大姑娘了啊，我都不敢认了。

我这才呐呐的喊了一句：大叔好。

母亲脸上一阵尴尬，没多大一会儿，她恢复了活泼，嗔怪说：

鬼丫头，我让你周末回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看到你大叔高兴不？你还记得小时候他帮过我们多少忙不？

母亲这样一说，往事突然浮现，我不禁开口问：

叔，我爸现在怎么样了？他还那么爱喝酒吗？我们走了后，他有没有发疯？

大叔听我这么一问，不禁叹了一口气：

玉萍啊，你爸去年走了，他得了肝癌，前后不过5个月。

你爷爷奶奶也走了，你小姑二十岁那年得了一场病，也去世了。

现在想想，心里不是滋味，家里的亲人一年比一年少，真是人生如梦啊。

我听了，也是一阵心酸，虽然我离开家的时候才8岁，但很多事我都还记得。

爷爷奶奶对我不怎么好，可小姑很喜欢我，一有空就抱着我往村口小店去买零食给我吃。

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就走了，都等不及让我再与她重逢一次。

随后，大叔详细告知，我们走后老家发生的一切。

03

母亲带着我连夜去了外婆家。

第二天父亲酒醒，到处找母亲要钱出去玩，可找不到她，也找不到我。

他又跑去外婆家找，被小舅喊了几个人揍了一顿。

一连寻找了半个月，我与母亲音讯全无。

他这才明白，母亲带着我跑了。

父亲不上班不挣钱，他的所有吃喝用度，都是母亲卖粮食卖家畜供应。

一下子钱袋子飞了，父亲变得六神无主，出出进进骂大叔，骂他多管闲事放跑了母亲。

可他身单力薄，打不过大叔，只敢背后骂骂咧咧。

对于我们母女的逃离，爷爷奶奶不以为意，奶奶对父亲说：

你骂什么骂？她们跑了正好，你不能再讨一个老婆啊，替你生一个儿子多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父亲认为奶奶说的在理，开始做美梦娶媳妇。

可是他恶名在外，好女人没有哪个肯嫁给他，最后娶回来一个膀大腰圆的母夜叉。

这个女人到我家，把父亲压的死死，把爷爷奶奶气得半死，隔三差五在家里闹一顿，弄得乌烟瘴气。

父亲与奶奶后悔不迭，可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女人本来就因为不生育被前夫家退的婚，可父亲不知内情，两人结婚5年，女人肚子始终鼓不起来，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奶奶挑拨父亲把女人撵走，女人知道了，冲进奶奶家一顿打砸，指着老人鼻子大骂。

爷爷奶奶经不起折腾，没几年，前后去世。

父亲受不了女人的嚣张气焰，干脆跑去了别的城市打工，有点钱就喝酒，没有钱再找事做，恶性循环下，他生病了。

无法在外面谋生，他只能又回到那两间破屋子中。

那个女人耐不住寂寞，早几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大叔一生未娶，父亲回来后，他一心一意带着他看病吃药服侍他。

前后五个月，父亲永远闭上了眼。

04

至于我母亲与大叔的感情产生，那也得归功于父亲的专横霸道。

早在母亲嫁给父亲挨打，大叔就于心不忍，尽量护着她。

随着父亲越来越不像话，大叔气坏了，可他又无能为力。

作为一个小叔子，他无法保护母亲周全，只能力所能及提供帮助。

在漫长的八年里，母亲与大叔之间产生了好感。

可他们深深知道，这段感情是违背伦理的，两个人理性操持距离，从没有越过雷池一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关心着对方。

我们来到成都，安顿下来后，母亲曾经写信给大叔报平安，告诉他不要担心，告诉他我们生活得很好。

这一别，就是十八年。

大叔一直等到父亲去世，他才鼓足勇气过来寻找我母亲。

十八年没通音讯，他也摸不准母亲有没有嫁人？摸不准母亲心里有没有他？更摸不准我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他心里打算好了，如果我母亲得到幸福，他看看我们立刻回老家。

如果我与母亲接纳他，那么，他就留在成都不走了。

听完了大叔长长的叙述，我被感动到了。

这个习惯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今天说的话，估计比一辈子还要多。

如果不是太在意，怎么可能一反常态滔滔不绝？

想到他为了母亲一生未娶，这样的深情，能有几个男人做到？

再加上我父亲已经去世，他们两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再说了，成都离老家那么远，谁知道我大叔是我什么人？

我相信，凭着大叔的为人，他会一辈子对母亲好。

母亲这一生，过得太凄苦，理应得到一份美好的爱情，作为女儿，我有什么资格阻止呢？

想到这儿，我笑着对母亲说：妈，对于你这个男朋友，我十分看好，我答应他做我的新爸爸。

听我这么一说，母亲与大叔对视一眼，惊喜交加。

一个月后，两人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外婆一家都来参加了。

眼看我母亲又嫁给了我大叔，外婆叹气：

唉，你咋一辈子逃不出那家人家呢？跑了十八年，兜兜转转还是回去了。

大叔下保证：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对雅琴好的，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如今十五年过去，大叔说到做到，他对母亲千依百顺呵护有加，把中年的她硬是娇惯成了小姑娘一样。

望着母亲脸上的幸福笑容，我感觉分外庆幸，庆幸大叔找到了我们，庆幸我没有横加阻拦他们的感情。

有时想想，我不禁感叹，这真是奇缘，母亲嫁给父亲所受的苦，是不是就是为了遇到大叔的爱？

不管怎样，我深深祝福我的母亲与大叔，一辈子相亲相爱幸福永远。

（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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