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七月的时候，镇守陕西兴安侯徐亨向朝廷上奏，建议楚王府派遣官员来靖虏卫挑选精壮军士，以便于护卫王府马营。靖虏卫是明英宗正统初年设置的卫所，属陕西都司管辖，治所在今甘肃省靖远县。而明代楚王府的封国，却远在湖广武昌（今湖北武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兴安侯徐亨，靖难功臣兴安伯徐祥之孙，永乐二年（公元1404年）袭爵兴安伯。正统九年（公元1444年）的时候，以征讨兀良哈的功劳进封兴安侯。换句话说，徐亨不但是世系勋贵，还是威震边陲三十年的知名老将。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不知道楚王府和靖虏卫之间的距离差距。

明代楚王府位置图

其实我们在之前的文章中就说过，明初楚藩的实力不但不比秦、晋、燕等强藩逊色，隐隐还有更胜一筹的感觉。究其原因，大概率是其生母胡充妃，是朱元璋当年做穷小子时候的白月光所致。

那么经过了明宣宗朱瞻基的大力削藩，外加明英宗朱祁镇十多年的正统时代的消耗，楚王府在土木堡之变时还有多少实力呢？他们家族在景泰年间又有哪些故事呢？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

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八月十五日，发生了一场对明代历史进程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土木堡之变。御驾亲征的明英宗朱祁镇做了瓦剌人的俘虏，包括靖难功臣英国公张辅在内的扈从文武大臣几乎悉数殉国，二十多万京营官军土崩瓦解，大明王朝来到了一个生死存亡的关键节点上面。

明英宗朱祁镇剧照

危难时刻，朝廷一方面将俘虏皇帝尊为“太上皇帝”，然后立其庶弟郕王朱祁钰为新天子。一方面驳回南迁建议，决意坚守京师。一方面任用于谦为兵部尚书，号召天下兵马勤王。

时任楚王朱季埱在收到诏书之后，立刻提出将本府存留在西安州马场内的骟马四百匹、骆驼一百头贡献给朝廷。当时陕西境内的官军战马严重不足，于是景泰帝命兴安侯徐亨将这四百匹马分给无马军士，一百头骆驼则运来京师备用。不要小看这些骆驼，在明代的时候堪称物资运输的主力军。

当年十月中旬，明军在德胜门、西直门连续击败瓦剌军队，终于取得了北京保卫战的胜利。鉴于京师三大营在土木堡损失惨重，景泰帝决心予以重建。为了解决首当其冲的战马难题，皇帝向拥有大量马匹的楚藩、肃藩和庆藩求助，希望他们能够施以援手。

甲申，贻书庆王、肃王、楚王曰： “京营官军缺马骑操，闻府中蓄马甚富。望多摘拨，遣人送来，给与价直，决不虚负。缘途应接及刍豆之具，悉令军卫有司应付，惟深亮之。”—《明英宗实录卷一百八十五·废帝郕戾王附录第三》

德胜门

然而楚王府的牧场内马牛羊等数量众多，不但朝廷眼红，就连瓦剌人同样对其垂涎三尺。景泰元年的时候，瓦剌军队就针对楚藩、肃藩和庆藩的马场多次入寇抢掠。西北一线的边境线极为漫长，驻军兵力不足，显然无法对王府的马场提供专门保护。

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求救不如自救”，这才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兴安侯徐亨建议楚府组织和训练本府马场内的军余（王府预备役护卫军），让他们不但有能力自保，顺便还可以成为自己手下的机动兵力。

今本府马营牧放军余约有二千余名，乞敕本府遣官来选壮丁或一千或数百。自备鞍马，靖虏卫给与军器。委官率领屯操，遇警听调。一则协备边境，一则守护马营。—《明英宗实录卷二百六·废帝郕戾王附录第二十四》

为了保家卫国，还要“自备鞍马”？大明朝廷这一手玩得确实漂亮，真是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不过楚王府确实是名副其实的一代贤藩，只要朝廷有要求，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来满足。虽然身在南方，但一样可以为边境的安危出力。

景泰帝朱祁钰剧照

首封楚王朱桢，太祖第六子，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二月去世，享年六十一岁，谥曰昭。当年十月，楚昭王嫡长子、楚世子朱孟烷袭封楚王。

正统四年（公元1439年）八月，楚王朱孟烷去世，享年五十八岁，谥曰庄。正统五年（公元1440年）四月，楚庄王庶长子、武陵王朱季堄进封楚王。

正统八年（公元1443年）三月，楚王朱季堄去世，享年三十一岁，谥曰宪。因楚宪王无嗣，其庶弟黔阳王朱季埱于正统九年（公元1444年）四月，以兄终弟及的方式进封楚王。

楚昭王共十子，土木堡之变后在世的尚有二人，分别为：第七子通城王朱孟灿、第十子江夏王朱孟炬。其余袭爵在位的昭王之孙共有五人，分别为：永安王朱季塾、寿昌王朱季㘧、崇阳王朱季堞、通山王朱季垟、岳阳王朱季境。

南宫复辟前楚藩世系图

楚庄王共四子，除了楚宪王朱季堄、现任楚王朱季埱之外，还有第三子东安王朱季塛、第四子大冶王朱季堧。

楚庄王一脉子孙

景泰元年（公元1450年）八月初五日，大冶王朱季堧去世，年仅二十二岁，谥曰悼僖。之前因为叔父崇阳王朱孟炜薨逝，朱季堧身为侄子当服期年。尽管朝廷册封使臣都已经到了武昌府，王妃翟氏还是只能等大冶王服满以后才能与之成婚。

不曾想这位大冶悼僖王成婚不过两年便不幸撒手人寰，尚未有子嗣。同时按照规矩，朱季堧一旦去世，则其岁禄就要住支。换句话说，王妃翟氏就要生活无着。在其兄楚王朱季埱的力请之下，朝廷每年给赐养赡米二百石，直到翟氏身故为止。

癸酉，楚王季埱奏： “臣弟大冶悼僖王季堧岁禄住支，遗妃翟氏并其宫眷无以养赡。”诏有司岁给米二百石。—《明英宗实录卷二百一·废帝郕戾王附录第七》

明代亲王府复原图

楚昭王一脉子孙

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二月的时候，通山靖恭王朱孟爚庶第三女麻城县主去世。本来生老病死就是人生常态，何况区区一个县主。然而麻城县主生前已经选定了仪宾，即福建泉州府知事李让之子李旵。对此礼部认为既然尚未举行婚礼，则李旵不可被视作仪宾，应该罢官为民。

辛未，礼部奏楚府麻城县主选福建泉州府知事李让子旵为仪宾。未成婚而县主卒，旵宜罢官为民。仍将原给诰命送吏部焚毁，冠服、鞍马等物送内府该库收贮。从之。—《明英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二·废帝郕戾王附录第十》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亲王妃、郡王妃身上也发生过，尚未过门亲王、郡王便已过世。但只要愿意殉葬，则朝廷依然会赐给金册，承认其王妃身份。但是仪宾作为外人，自然不享有这份特殊待遇。

此外明代宗室中还有一些奇葩规定，比如永安懿简王第二女嘉鱼县主（楚昭王孙女），其父去世之时她方在襁褓之中，故而朝廷每年恩赐其养赡禄米五百石。但是等到嘉鱼县主出阁婚配之后，其岁禄却只有六百石，其中二百石折钞，实际收入尚不及未诰封之时，也是令人难以理解。

首封楚王朱桢墓园

景泰五年（公元1454年）的时候，崇阳王朱季堞去世，谥曰庄僖。景泰六年（公元1455年）十二月，崇阳庄僖王庶长子、镇国将军朱均镦进封崇阳王。次年五月，朝廷赐给这位嗣封崇阳王岁禄一千石，而在此之前的一年多时间里，崇阳王府只能依靠二百石的养赡米过日子。

景泰六年（公元1455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通城王朱孟灿去世，享年六十七岁，谥曰庄靖。此时其庶长子朱季堂虽然已经四十三岁高龄，却要等二十七个月除服之后才能袭爵。好在因为是庶出，朱季堂早在宣德三年（公元1428年）便已经被封为镇国将军，每年享受一千石的岁禄，不至于在父王薨逝之后家中揭不开锅。

结语：楚国身处长江南岸，却在西北一带拥有水草丰富的牧场，以及远比朝廷太仆寺更为出色的养马技术。作为当年在平江伯陈瑄口中“造船以千计，买马以万数”的东南大藩，楚王府的底蕴之深厚，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在洪武年间就已经之国的亲藩之中，秦、晋、周、辽、岷诸藩都有亲、郡王被废为庶人，鲁、蜀、代、肃、庆、宁诸藩也时常受到申饬，唯有楚藩数十年来始终小心谨慎，深得历代大明皇帝称赞。比如太宗朱棣称昭王朱桢为“亲藩表率”，宣宗朱瞻基称庄王朱孟烷为“宗室亲贤”，英宗朱祁镇称宪王朱季堄为“仪式宗藩”，甚至认为“宗藩之贤，楚为首称”。

从楚藩在土木堡之变后的表现来看，这个“贤”字当之无愧。至于楚王家族在天顺年间的故事，我们放到以后的文章中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