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外交政策负责人卡拉斯的困境——丰满“理想主义”与骨感“现实政治”的撞击

老高峰云 2025-03-18 09:36:01

根据周一发表在《法兰克福汇报》(FAZ) 上的一篇分析,欧盟外交政策负责人卡拉斯雄心勃勃的乌克兰军事援助计划在西欧主要首都面临越来越多的阻力。据该媒体报道,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现在加入了匈牙利的行列,反对新的计划。

卡拉斯于 12 月上任,一直在努力赢得持怀疑态度的政府的支持。她提出的今年将欧盟对乌克兰的军事支持提高到 400 亿欧元的提议——旨在抵消美国援助的减少——遭到了强烈抵制。许多成员国拒绝承诺超出已承诺的 150 亿欧元,柏林计划的 30 亿欧元捐款仍在等待批准。据称,卡拉斯推动资金的努力受到政治失误的阻碍。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外交官称,她在恢复最初由她的前任博雷利提出的提案之前,未能适当地咨询欧盟主要国家。她将意大利和西班牙的高级官员从欧洲对外行动署中撤职的决定也引发了强烈反对,一些欧盟政府对此非常“愤怒”。除了军事援助,卡拉斯还削弱了她在华盛顿的地位。她对特朗普总统的乌克兰战略的批评——将其视为“肮脏的交易”——导致美国国务卿卢比奥取消了在她访美期间的预定会晤。访美期间没有美国高级官员会见她,这凸显了她的外交孤立。与此同时,欧盟领导人正在推动参与美国-俄罗斯-乌克兰的和平谈判,因为他们担心自己被边缘化。在内部,卡拉斯对乌克兰政策的处理引起了柏林的尖锐批评。当她在上任第一天宣布“欧盟希望乌克兰赢得这场战争”时,德国官员感到愤怒。虽然东欧国家也持这种观点,但柏林坚持其更为谨慎的官方路线,即“只要有必要”支持基辅,而不是承诺将胜利作为既定目标。此外,她探索没收在欧盟被冻结的俄罗斯资产的举措也步履蹒跚。尽管得到了波罗的海国家的支持,但该提案遭到了欧元区重量级国家的激烈抵制,而欧洲央行则警告说,如果实施该提案,将面临重大金融风险。据报道,面对法律障碍,卡拉斯现在已经悄悄地搁置了这项倡议。随着欧盟领导人准备在本周晚些时候再次讨论她的计划,她的政治生存取决于获得法国总统马克龙和意大利总理梅洛尼的更多支持。然而,人们的期望很低,内部人士警告说,不太可能做出重大的新承诺。在平衡欧盟团结与她自己对俄罗斯的强硬立场中,卡拉斯的地位仍然岌岌可危。

可以看到,卡拉斯自2024年12月上任以来,便以对俄强硬立场和激进的乌克兰支持政策成为欧洲政治舞台的焦点。然而,随着其主导的400亿欧元军事援助计划在2025年3月遭遇西欧国家的集体抵制,以及没收俄罗斯被冻结资产的提议因法律与金融风险被迫搁置,这位爱沙尼亚前总理的政治命运与欧盟对俄政策的未来方向均陷入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这一局面不仅折射出欧盟内部权力博弈的复杂性,更揭示了欧洲在后美国霸权时代重构安全框架的深层矛盾。

卡拉斯的军事援助计划可以说是典型的理想主义遭遇现实政治。卡拉斯上任之初提出的“欧洲版马歇尔计划”——将欧盟对乌军援从150亿欧元提升至400亿欧元——旨在填补美国援助缩水后的真空,但其以成员国国民总收入(GNI)为基础的出资模式直接触动了南欧国家的利益神经。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国以“经济复苏优先”为由拒绝承诺新资金,而德国虽表面支持,但其30亿欧元拨款因国内预算争议迟迟未获批准。这种分歧暴露了欧盟财政分摊机制与地缘战略目标的脱节:东欧国家将乌克兰视为“安全前线”,而西欧更关注经济成本与选民情绪。

而卡拉斯推动的没收俄罗斯3000亿欧元冻结资产的计划,虽得到波罗的海国家支持,却遭到法德等国的激烈反对。法国财长隆巴尔明确表示此举“违反国际协议”,欧洲央行更警告可能引发资本外逃和欧元信用危机。尽管波兰总理图斯克呼吁延长资产冻结期,但匈牙利的一票否决权威胁让该议题成为政治雷区。卡拉斯最终被迫搁置该计划,转而支持以资产收益资助乌克兰,这标志着欧盟对俄经济战从“攻势”退回“守势”。

同时,卡拉斯对特朗普政府“肮脏交易”的批评直接导致其访美期间被国务卿卢比奥“冷遇”,这反映了欧盟在美俄博弈中的尴尬地位。美国一方面通过G7推动没收俄资产的激进方案,另一方面又单方面与俄罗斯进行利雅得会谈,将欧盟排除在乌克兰和平进程之外。卡拉斯的挫败实则是欧盟战略自主缺失的缩影:既无法独立承担对乌援助重任,又难以影响美俄谈判议程。

就卡拉斯个人而言,作为东欧反俄阵营的代表,她在波兰、波罗的海国家中享有较高支持度,其“乌克兰必须胜利”的宣言与这些国家的安全诉求高度契合。然而,这种立场在法德等“老欧洲”国家被视为破坏“战略模糊”的冒险行为。柏林对其公开设定“战争胜利”目标的愤怒,实质上是对欧盟外交话语权争夺的映射——德国更倾向通过“持久消耗”维持对俄威慑而非直接摊牌。

卡拉斯的“技术官僚式”决策模式不仅引发对其个人的信任危机,还加剧了内部矛盾。她在未充分咨询法德意的情况下重启前任博雷利的军援提案,并撤换欧洲对外行动署(EEAS)中的南欧官员,引发“权力垄断”指控。这种“先斩后奏”的作风虽符合其效率优先的理念,却触动了欧盟“共识政治”的敏感神经。

虽然看上去卡拉斯的地位岌岌可危,但也存在较大的转圜空间。若能在3月欧盟峰会前争取到马克龙对“缩小版军援计划”的支持,或通过延长现有制裁换取政治喘息空间,卡拉斯的职位或可维持至2025年底。但若法德意联合推动EEAS人事改组,削弱卡拉斯决策主导权,可能迫使她成为欧盟内部矛盾的替罪羊。  同时还存在一种可能就是,若卡拉斯坚持推动没收俄资产等激进政策,不排除她被迫效仿前任博雷利以“健康原因”提前离职。

就欧盟对俄政策的未来演变趋势看,当前欧盟对俄制裁已进行至第16轮,但边际效益显著递减。俄罗斯通过“向东转”战略将对欧贸易占比从45%降至12%,而欧盟企业因制裁损失超1500亿欧元。未来制裁可能更多作为“政治姿态”存在,即通过定期延长冻结资产期限、扩大个人黑名单等低风险措施维持对俄压力,而非突破主权资产没收的红线。

短期内,北约仍将是欧盟对俄威慑的核心,正如卡拉斯所言“北约是唯一有效的安全保障”。但马克龙倡导的“欧洲战略自主”将加速推进:欧盟可能以“欧洲和平基金”为基础,建立独立于北约的军备采购体系,并通过“永久结构性合作”(PESCO)深化防务整合。这种“北约+自主双轨”模式既能安抚东欧国家,又为法德争夺领导权提供空间。

可以看到,欧盟对乌克兰政策正从“价值观驱动”转向“利益计算”。尽管德法英等国外长联合声明支持乌克兰入约,但实际操作中更倾向给予“准成员国”待遇——通过“欧盟-乌克兰防务同盟”提供武器而非安全承诺。对于战后重建,欧盟或将冻结俄资产收益与成员国捐款绑定,建立“多边信托基金”以分摊责任。

卡拉斯当前面对的政治危机本质上是欧盟集体行动逻辑与成员国主权让渡限度的冲突。在全球秩序重塑的关键期,欧盟既无法复刻冷战时期对美国的绝对依附,又缺乏独立承担欧陆安全的经济与军事资源。卡拉斯若倒下,将成为欧盟从“规范性力量”向“地缘政治实体”转型过程中的阶段性注脚,而欧盟对俄政策的未来,将取决于能否在“理想主义”与“现实政治”间找到可持续的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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