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半夏》豆瓣开分8.4、知乎推荐度91%,内娱剧作难得一见的好成绩。
赵丽颖饰演的许半夏,戏里频繁被发小陈宇宙叫“胖子”,虽然演员的身材不符合小说中“200斤胖子”的描述(剧作将之更改成了小时候胖的梗),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风吹半夏》足够好看。
角色关系很有意思,一边是钢三角情比金坚患难与共,始于微寒贫苦之境、成于草莽野蛮生长之路,毕于天人两隔终生遗憾、求不得之苦;另一边则是“八百个心眼子”生意组,相爱相杀也惺惺相惜,反复横跳反复拆台又搭台,有争夺有共赢有勾心斗角有互撕有欺瞒有背叛、可也有十几年的真情意。
如果说前者钢三角的绝无二心绝不背叛,是晦涩处境里的明亮高光人间理想,那么后者生意经里的诡谲复杂变动不居则是商场人情世相的精微浓缩。
来,先聊钢三角。
一,钢三角。各路影视剧中出现闺蜜团、朋友团、知己团是常规例牌菜,一旦写飘了、就容易成为先验设定的工具人,一旦进入“人人都对女主特别好”模式、又容易拐进言情剧的金手指大光晕俗套。
《风吹半夏》中钢三角让人相信又让人感动的理由,是因为三人感情“好”,有来龙去脉、有波折起伏、有诸多带着落地颗粒感的细节,还有浓烈的悲剧感、绵长的陪伴感。
1. “打”出的具体情愫。
一开始最吸引我的内容,是许半夏打童骁骑。
童骁骑出狱,许半夏接迎接、拿着树枝一边轻轻拍打一边念念叨叨,与其说这是盲目迷信、不如说这是老姐姐的美好愿景。
童骁骑和野猫聊天、忘了喝到七荤八素的许半夏,许半夏逮着他又是一顿抽。
童骁骑带着车队污染滩涂、干了丧良心的大坏事,许半夏才真正暴走,每一巴掌都和此前不同,真动手。
同样是打童骁骑,出狱时是挂念和祝愿,酒局饭局之后是数落教训,滩涂之后则是带着分道扬镳意味的价值裁决。
许半夏、童骁骑迥异的个性,五年之前数年之后不同的情境和故事线,悉数清晰。
再比如,许半夏带着童骁骑去活动场所,介绍完人之后童骁骑总是不吭声,许半夏数次提溜“叫人啊”。
应酬场面该有的氛围,姐姐对小兄弟恨铁不成钢去指教、恨不得拔苗助长去拉扯、掏心掏肺去关切,全都很具体。
有鲜活生动的细节,钢三角的情谊就不是套路纸房子、不是塑料廉价煽情、更不是生硬硬凹CP感。
从穷困到富裕,吃了好多苦受了很多罪经历了很多波折起落,始终真心与共。
一路相伴相随,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特别好。
2. 摆脱束缚的余韵空间。
童骁骑送许半夏发夹、许半夏扔了,五年之前在街上偷井盖的童骁骑、对许半夏有没有感激之外的情绪?
少年童骁骑对许半夏的维护中,有没有一点梦幻色彩?
在遇见野猫之后的很多年里,童骁骑对许半夏,一是带点崇拜的笃信,二是基于回馈救母命善意的感恩,三是虽无血缘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的风雨与共。
这份异父异母的亲情很动人,而故事开头那一点点或许不一样但又没有说破的东西,微妙、若有似无,也很有意思。
我喜欢剧作对这情绪的处理,你可以自行理解为“友情以上家人之外”,也可以笃信这就是纯姐弟纯战友,都很有空间、不必拘泥于单一套路。
男女主CP类型那么多,《风吹半夏》女一男一“不谈恋爱但胜似搞CP”这一点,就已经很出彩。
虽然开场阶段五年前五年后的插播闪回、切换和衔接的顺畅感对比感、似乎还有更丝滑的可能,但在各路内娱剧作中已然颇为耀眼。
3. 不得往生的悲剧感。
《风吹半夏》目前最悲情的炸弹,大概就是小陈之死。
当年污染滩涂,始作俑者小陈本人也成了某种意义上作茧自缚的受害者。
但若只说这是不得往生的报应,那又抛却了小陈在这单一事件之外的纯良和苦难。
众所周知癌症是“狗血三件套”之最,但《风吹半夏》里小陈之殇、着实是一把刀人的大杀器。
比如许半夏从东北带回一百多号技术人员之后,这边忙忙碌碌张罗着房子的小陈,一口鲜血喷在墙上,他慌慌张张去擦。
比起吐血,在给未来准备的屋子里擦血这个动作、更刀我。
白墙如斯、鲜血似染,一边是小陈生命最后依旧操劳的朴素品格,一边是好日子蒸蒸日上但斯人即将湮灭的浓烈悲情。
几个处理我都很喜欢。
一是此时小陈吐血之后、慌张急促关门,他怕被人看见,怕让人担心怕成为累赘成为废物。
二是后来小陈和周茜说:胖子那份是胖子的,我的是我的;别让胖子知道我知道了。
互相揣着明白装不知道,是最大的领情,最懂事最体恤最有默契也最叫人疼。
我喜欢许半夏公司的名字,上一家叫半夏,而这一家叫“宇宙”。
直观来看,那是她对陈宇宙的亏欠。
长线来看,这是陈宇宙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这是一代白手起家的枭雄应有的气魄、气吞宇宙,更是商人身份之外许半夏对生命对情感的思考和皈依,宇宙无垠、人生有涯,生老病死求不得诸般苦楚、但曾有人真心与共患难与共贫贱与共生死与共;小陈虽亡,宇宙不亡。
二,合纵连横大乱斗群像。1.相爱相杀、反复横跳。
《风吹半夏》里生意几人组的反复横跳,也很好看。
同样是“相爱相杀”、同样是商人重利、同样是多年伙伴和对手,但几位又很不同,没有一个是一笔带过按需出现的工具人,虽未能全然摆脱类型化套路,但人人鲜活立体,群像很有戏。
伍建设粗豪中有细腻,冯遇窝囊多情中有恬淡无争,裘毕正和郭启东这一对窝里斗窝外斗、“小人恶毒”模式里又有无奈,几分悲几分喜。
伍建设有草莽江湖大哥气,三分义气、三分草台班子的局限(去北边做生意被骗)、三分打压后辈的私心,三分熬得过苦熬得过大风大浪的阔气。
冯遇,从花着老婆钱养着小三的渣男、变成了最闲适恬淡最没野心的农家乐田园爱好者。
对情感不专一的缺点是真的,个性温和不过分争抢也是真的。
优点缺点正反面贴出了一个从讨厌到讨喜的角色。
从发妻角度看,负心人冯遇是不幸的“加害者”,但加害者下一场婚姻又变成了受害者,这倒霉蛋基色一出,后续冯遇的质感隐隐有从“丑角”变“轻喜剧角色”的架势。
裘毕正在“指着鼻子骂”和“抱着大腿求”之间来回横跳,精明功利随时变色龙;
郭启东在“我负人然而我也很委屈”的基色下,和老裘又在狱中相见,仇恨背叛、利益裹挟里,也都还有真心。
不是“非黑即白”一刀切模式,也不是纯好人纯坏人的简单列队,人人为己的合理动机、抱团取暖趋利避害的天然取向,都合理、都生动。
2. 吃饭名场面的迭代。
几场饭局,多场人精大聚会,都很有意思。
比如冯遇和宝儿婚姻这场饭局,伍建设和裘毕正一句句指桑骂槐、全是弦外之音,与其说是骂人局不如说是羞辱。
明面上被羞辱的冯遇一家、侧面被羞辱的许半夏二人,热闹表象下又冷又寒凉。
再比如众人一同商量买省二钢如何分果果,从伍建设分配到被许半夏驳回,从宝儿和冯遇这一低端玩家一更低端玩家傻乎乎高兴、到伍建设裘毕正试探、再到气氛结冰针锋相对,有松有驰有起有伏,精彩。
同样是“千年老妖”“八百个心眼子”饭局,剧作呈现侧重不同、进度条位置不同,这就避免了单调重复。
对比之下,小陈被宣布“血液病叠加肺癌晚期快不行了”之后,一部分内容本质上是原地打转的重复。
小陈和童骁骑、小陈和许半夏、小陈和周茜,每个角色每种情感都戳到、已经很有功效,但此外的某些戏份,本质上有点车轱辘反复,某种程度上是在以单一模式重复“好可惜啊他和她终于相爱但他要死了”。
重复不等同于强化,如果同质同构渲染过多,对于情绪力量而言可能不是加持反而是削弱,某些时候或许减法比加法更有用。
当然这都不改变小陈很“刀”人。
再比如某些做生意内容,比如伍建设这么轻易就被骗,比如许半夏在街上随便一撞、就撞到了之前逃走的骗子帮凶。
而骗子帮凶随便一介绍,她舅舅还就真有资源。
这些频繁依靠单薄巧合推动的“无巧不成书”内容,对于剧作的扎实质感、功效显然偏负面。
舒心结语
剧中某些细节、节奏处理或许值得商榷,未必能跳出内娱土壤、研发出一部毫无缺点绝对完美的超级教科书。但是,我喜欢许半夏,喜欢钢三角,喜欢看伍老大裘电灯泡们一起吃饭抠心眼子。
戏是活的,小小一张桌台、觥筹交错间,见时代风云变化、商海起伏跌宕,见人心诡谲波澜起伏,很有张力。
而许半夏一直在生长甚至是燃烧,很有力量。
生半夏或许有毒,许半夏也未必是一味药,风吹半夏、浪涛汹涌,潮头上的一群人、用心血和眼泪缔造了一个死亡也带不走的燃情“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