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为管理大批被俘国军将领,分别在多地设立了战犯管理所,其中尤以功德林最出名。
“功德林这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
由于功德林关押的基本都是国民党响当当的人物,如黄维、杜聿明、宋希濂等,许是如此,反而有人给功德林战犯“排资论辈”。
论名声、地位、影响,被关押在功德林的8位黄埔一期生,必然能排在前列。这八人分别是曾扩情、范汉杰、宋希濂、邓子超、李仙洲、黄维、杜聿明、周振强,堪称“黄埔系”骨干。
这几人或多或少都在国民政府扮演过重要角色、立下过不少功劳,是典型的“顽固分子”。即便如此,新中国对他们依旧以“思想改造”为主,最后这八人有七人被特赦,唯独邓子超被处决。
鉴于黄埔一期生的身份,加上解放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以致不少人对唯一被处决的这位黄埔一期生十分好奇,他为何会成为特例?另外七人又是何时被特赦?
一、唯一被处决的黄埔一期生若论起来,唯一被处决的邓子超绝不是八人中官职最高、作恶最多的人,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庐山保卫战。
在关于邓子超的诸多记载中,谈及最多的也是庐山保卫战。
作为国民政府抗战史上少有的壮举,这场保卫战确实创造了孤军抗战的奇迹。彼时庐山周遭相继沦陷,庐山上只剩下两个团。
孤岛、孤军,战士们斗志却格外旺盛,而邓子超作为保安第三团团长,也抱着必死之决心,与庐山共存亡。
“卫我庐山,伫看日没。”
气壮山河兮,何惧生死?将领如此,壮士相随。两个团在庐山修筑工事,严阵以待。日军连攻数日,俱都被不惧生死的国军挡了下来。捷报传来,《中央日报》、《新华日报》相继报道,声援庐山将士。
经此一战,邓子超名传华夏。
庐山保卫战之后,他凭战功得以升迁。让人意外的是,这位黄埔一期生直到1947年11月才被授少将衔。
与之同时期的宋希濂、杜聿明等人,少说也是中将,为政一方。他之所以有如此际遇,或与早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在蒋介石“清党”中脱离共产党有关。
在解放战争中,邓子超并未指挥过大型战役,也没有被委以重任,唯有“候补国大代表”这一身份,稍有存在感。
存在感不强、地位不高,这类人照理对蒋介石也不存在“忠心”二字。事实上在解放战争接近尾声时,他就带着家眷徙居赣州,脱离了国民党军政界。从这一选择不难看出,他是知晓国民党必败的局面,提前作了选择。
不过这既不算起义、也不算投诚,属典型的“见风使舵”,毕竟邓子超也算是国民党高级官员,自然逃不了人民的审判。
1950年,邓子超被逮捕入狱,关进了功德林。
当在功德林看到杜聿明、宋希濂、黄维等人,他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感怀,唯有“遭针对”的不平衡。
他既没有指挥过大型战役,又一直给别人当下手,在国民党地位本就尴尬,徙居赣州本以为能躲清闲,又被抓到功德林和这群人关在一起。
恐惧、不安、愧疚,负面情绪促使其开始走极端。不听管教、不接受思想改造,大有“死前一搏”的势头。
说来也是,邓子超与杜聿明等人不同,他曾经加入过共产党,之后又主动退出,转身就将矛头对准中国共产党,是最令人憎恨的“叛徒”。
特殊的身份,必然会想更多,他担心会遭到秋后算账,新账旧账一起算,那他还能走出功德林吗?没人清楚。在面对可能存在的死亡威胁,他做法愈发极端。从最初的反抗管教、拒绝接受思想改造,到撺掇其他人逃狱。
事情越闹越大,功德林管教人员起初以思想教育为主,希望邓子超能正视自己的历史问题,积极接受改造。
即便管教人员一再宣扬优待俘虏、坦白从宽的宽大的政策,邓子超始终油盐不进,这事也闹到了中央。
不接受改造、有反抗情绪,中央领导能理解、也宽容,如长时间不愿接受改造的黄维,始终采取思想感化的方式,并未采取强制手段。
可邓子超做的实在过火,甚至企图越狱,这是不被容忍的。
1951年元月,中央下达了枪决邓子超的命令。
从1950年被捕到1951年元月下达枪决命令,曾给了他无数次机会,只要有一次抓住,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咎由自取、自取灭亡,由此他成了关在功德林中的8位黄埔一期生中唯一一位被枪决的国军将领。
二、第一批被特赦的黄埔一期生邓子超被枪决一事,对功德林接受思想改造的国军将领触动很大。除部分依旧冥顽不宁,逃避改造之外,多数人思想已发生改变。
此时功德林悄然划分为了“派系”:顽固不化派、积极接受改造派、随波逐流派,可不管哪一种,只要不做出越狱逃跑、引发暴乱这些事,功德林管教人员都煞费苦心,势要将这群人改造过来。
如刚开始关进来的黄维,虽“顽固不化”,政府依旧没有放弃,还请了专人为他治疗结核病。组织会诊、购买昂贵抗生素、每日提供一斤牛奶、三两猪肉、两个鸡蛋,在国家最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也一样。
不止是他,政府对其他人一视同仁,好吃好喝、耐心教育,后来黄维、宋希濂等人提起这些事都格外感激政府。
不过在建国初期尚未就被俘国民将领如何处置形成一套成文的规定,以致不少被俘国军将领依旧存有抵触情绪,认为这是中共的手段,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交待问题。到1954年,情况发生了些许变化。
这一年制定的《宪法》中,为战犯的赦免政策提供了法律依据。
次年毛主席在国务会议上提到“特赦”一事,这是政府第一次就“大赦”问题在国务会议上正式提出。
彼时参会者除中央领导之外,还有不少党外人士。从这次大会后,关于大赦、特赦被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在1956年1月31日的一份批示中提出了“政协后可以放十几个战犯看看”的意见。
直到此时,关于战犯问题被明面化、公开化,引起了广泛讨论。对于外界的变化,被关在功德林的战犯也多有耳闻。历经好几年改造,这群曾挥斥方遒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仿佛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外界的讨论仍旧在继续,主要围绕在释放战犯的决策。彼时在押的国民党战犯有近千人,释放战犯的方式尤关紧要,讨论也形成了两个方向。
1、部分释放,部分判刑。
2、全部释放。
鉴于毛主席对在押战犯提出了“一个不杀”的原则,多数人更倾向于第二种方案,因此讨论主要集中在“释放方式”这个问题上。
部分人认为要放就全放,周总理等一部分人认为可以逐步释放,在整合双方意见后,最终决定逐步释放。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决策,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台湾问题”。自从新中国提出“和平解放台湾”这一设想后,中央领导就在思考如何影响台湾,促使台湾与大陆进行和谈,而“释放战犯”就是一个契机。
达成统一意见后,何时实施、如何实施“逐步释放”也成了个问题。放早了,人民不愿意;放完了,效果大打折扣。
1957年1月,“释放战犯”被正式推动。为确保释放第一批战犯取得显著效果,有关部门在释放名单上下足了心思。
在确定名单之前,各大关押战犯的管理所都进行了长时间思想改造,并安排了原国民党高级将领探望。
系列动作,推动了战犯们思想有了更大转变。如杜聿明、曾扩情、周振强、廖耀湘等,这批人先后给中央写了数封感恩信,言辞恳亲、态度诚恳,纷纷表示愿意为祖国一统事业贡献一份力。
收到来信后,中共中央已然决定释放一批战犯,并将时间定在新中国成立十周年这个特殊时间。
消息传来,功德林人心攒动。虽然多数人已经认罪改过,心里总归向往自由,希望走出去看看。
12月4日,首批特设战犯名单当众宣布(特赦大会)。
当念到杜聿明、曾扩情、周振强、宋希濂四人名字时,一旁的黄维、范汉杰、李仙洲露出了羡慕之情。
同是黄埔一期生,同在功德林改造,这四人出现在第一批特赦名单上,而他们被特赦遥遥无期,有人心生绝望、有人满心期许。
不管黄维等三人如何想,被特赦的杜聿明四人在特赦大会后又被周总理会见,在总理的一番陈述下,他们再一次受到了深刻的教育,于他们思想震动很大。心中仅存的那点异样情绪烟消云散,只希望能为祖国一统尽一份力、为新中国建设尽一份力。
三、最后一位被特赦的黄埔一期生随着第一批特赦顺利进行,第二批、第三批有序延展。在功德林表现良好的范汉杰、李仙洲的名字也出现在第二批特赦名单。
当范汉杰、李仙洲走出功德林,这里关押的黄埔一期生就只剩下黄维。
不得不说,黄维在这群人中尤显得“顽固不化”。进功德林之初,他依旧端着一副将军的架子,也不配合管教人员。好在他不似邓子超那般搞越狱、挑动暴乱那一套,因此政府对他也格外宽容。哪怕他不讲话、不表态,政府照旧给他安排医生、送补给。
结果黄维认为这是共产党的“诡计”,心里依旧很抵触。鉴于他在功德林改造不够、思想不到位,本有机会出现在第一批、二批、三批特赦名单上的他,特赦时间一拖再拖。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在监狱里还搞起了“永动机”。
虽然科学早已证明永动机不存在,可黄维不甘心,他一边想证明永动机存在,一边又不愿接受思想改造,便全身心投入到永动机研发上。
这一行为让他逃过了不少思想教育,也让其在功德林一直待到了1975年。当时毛主席等人商议,决定将在押的战犯全部释放,予以公民权,黄维自然也在名单之上。然而就在特赦前一个月,他突发心绞痛,在医院全力救助下才捡回一条命。
1975年,黄维被特赦。
在功德林待了二十余年的他,终于全面恢复自由,可以去台湾、香港,也可以留在北京,他最终选择留在北京。
几十年风风雨雨,当初“顽固不化”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在中共默默地感化下,已然心向大陆、心向祖国。当时台湾方面为说服黄维到香港、美国等地生活,给出了丰厚条件,他都没有接受。
“共产党对我有恩!”
只此一句,表明了他的立场。和曾经早早释放出来的多数国军将领一样,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为两岸和平统一做点事。在黄维给老同学写的信中,曾多次提及“祖国一统”,他也曾多次到香港尝试和台湾建立联系。遗憾的是,在他即将奔赴台湾为两岸关系做些事的前夕,因心脏病发作不幸离世。
从黄维、杜聿明、曾扩情等人的遭遇来看,在功德林思想改造后,“祖国一统”已然大过了党见之争,于国家面前,个人得失、荣誉显得微不足道,这也是他们在被特赦后甘愿为两岸事业来回奔走的主要原因。
同时也从侧面反应了新中国对待这群被俘将领始终心存善意,除迫不得已之下,依旧希望能通过感化的方式,让他们为国家一统做些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