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三十七年(1948年)底中共公布的战犯名单中,有一位大家十分陌生之人,他排名很是靠前,位列第15,远在汤恩伯和胡宗南这些人之上,他便是王云五。
王云五(1888年7月9日——1979年8月14日)名鸿桢、字日祥、号岫庐,笔名出岫、之瑞、龙倦飞、龙一江等。他是民国顶流人物中的一个特殊的存在,他出身寒微,却是民国元老,他不是国民党员,却担任民国政府的财政部长,他是文人,却没上过什么学,每次填写履历时,在文化程度一栏上,都只写“识字”二字;他一生似乎都对政治不感兴趣,却是成为压垮国民政府的最后一根稻草,很是怪异。
他是广东中山人,孙大总统的正宗老乡,却是出生于上海,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14岁的王云五在一家五金店当学徒,他一边打工,一边在夜校自学外语,并阅读了很多国外的书籍,接受了外国先进的思想。
不可思议的是,他以按揭的方式买了一套《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待三年后付清书款时,他已经把大百科全书通读一遍了,要知道,这可是英文原版,以至于他被胡适称为“活的百科全书”。
后来的他直接成为中国公学的英语教员,还兼授数学、历史、地理等课程,他的同事中有宋氏三姐妹的父亲宋耀如,他的学生中更有着后来民国的风云人物,如胡适、杨杏佛、朱经农等等。
王鸿桢
在参加同乡会时,王云五结识了孙中山,因为他的表兄叫陆皓东,是孙中山少时的玩伴和最亲密的战友,不仅是最早追随孙中山的革命志士,还设计有至今飘扬的青天白日旗,为了保护机密而献身,被孙大总统誉为“为共和革命而牺牲者之第一人。”
正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王云五成为南京临时大总统府秘书,并加入了国民党,随着袁世凯的上位,王云五也在北洋政府的教育部任职,但时间并不长,有些诡异的是,后来的他又退出了国民党,原因不详,此后的他一直以民主人士的面目做着他热衷的事。
王云五曾在包括北大在内的多个知名学府中教学,直到民国六年(1917年),他创办了公民书局,开始了出版商生涯,五・四运动后,在胡适的推荐下,他掌管了著名的商务印书馆,开启了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他在这一职位上干了25年。
在这一时期中,他编出了《王云五大词典》、发明了《四角号码检字法》、创立了《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对中国的出版教育事业贡献卓绝。
抗战爆发后,商务印书馆多次被日本飞机夷为平地,他不屈不挠地为为商务印书馆的恢复而努力,他对日持强硬的态度,为抗战而鼓吹,后来,本为文士一枚的王云五开始投身政界,连续四届被选为国民参议员。
王鸿桢
从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开始,他正式卸任商务印书馆的职务,在出任制宪国大代表的同时,鬼使神差地又担任了国民政府经济部部长;不可想象,一个于经济完全不搭界的学者,如何会被民国政府委以经济之重任,从此,王云五开始了他人生这一段噩梦般的旅程。
为支持民国政府反共内战的政策,挽救濒临崩溃的经济形势,蒋介石任命王云五出任行政院政务委员兼财政部部长,并在国统区开展了币制改革,发行金圆券来代替法币,限制物价,从而引发了物价暴涨,天怒人怨,成为压倒国民党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因此成为了第15号战犯。
在随蒋介石赴台后,他以84岁的高龄任国会主席,为选举蒋介石为第五届总统出力甚多,90岁高龄时他再次出山,选举蒋经国为总统,1979年8月14日因病逝世,享年92岁。
“为国难而牺牲,为文化而奋斗。”这是当年被炸毁的商务印书馆复业时王云五拟定的标语,高高挂在主席台上,他在抗战中表现出的民族气概一直被时人广泛传诵,彰显着多少学人不向日寇低头的精神气节,作为一位出版界的伟人,对中国的知识传播有举足作用。
王云五是自学成才的典范,被人称为“行走的书橱”,并且,他因为在台湾倡议博士教育,是台湾最早的博士生导师,因此也被尊为“博士之父”,这是他一生戴上的第一顶象征学位的方帽子,时年已是82岁的高龄了。
王鸿桢
他是在1963年底辞去一切职务而专心写作的,从此也进入了创作的高峰期,八十岁时,120万字的《岫庐八十自述》出版;九十岁时,50万字的回忆录《岫庐最后十年》付梓,这还不包括他写了大量的其他随笔。
王云五一生笔耕不辍,著作等身,诗词水平亦是一流,他平生俭朴,不喜张扬,一袭长衫,一双布履是他的标配,平常以素食为主,粗茶淡饭,所求甚微。
作为名人,王云五一生无风流韵事傍身,所以知名度也较低,如果说有什么花边新闻,那便是他有两个夫人,陪伴他终生的一对姐妹花。
这在民国高官中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之事,如蒋介石手下八大金刚之一的钱大钧、胡琏、二级上将熊式辉等等,不说是司空见惯寻常事,但比起那些妻妾成群的,不知要好多少倍了。
纵观这样一位备受争议的文化奇人,王云五的一生很是让人感叹,他完全是凭一己之努力攀登社会巅峰的象征,人生经历起起伏伏,充满了传奇的色彩,所以,不管如何,仅凭他在出版界中,对中华文化的贡献,王云五理应得到后世的崇敬。
王鸿桢
“人生如斯,好像一次壮游。”他三救商务印书馆,却被亲共的张元济盖过了风头;他于经济一窍不通,却掀起金融改革浪潮,深陷金圆券漩涡,造成民怨沸腾之局面,遭遇政治滑铁卢;他无党无派,却坚持反共;他对国民党失望至极,但又对蒋介石父子很是推崇,不遗余力地维护二人上位执政,一生都充满了矛盾。
“我一生以出版为主,教学次之,公务、政务殆如客串。”这是王云五对自己过往的总结,他并没有说自己一生的是是非非,但他在晚年也承认,他参与政治是“一念之误”,也许,他在离世时,还在怀念他离开大陆时,没能带走的八万多册私藏图书,也许,他还惦记着未能完稿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