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刘圆圆的情绪都不怎么好。
丈夫李兵日日醉酒晚归,留她一人在家照顾一双儿女。
这天晚上,已经11点多,李兵还未归家。
刘圆圆一连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一开始,李兵还笑着敷衍。后来,干脆不接了。
刘圆圆一气之下将大门从里面给锁了。
不接电话是吧?有种别回家!
约摸一个小时之后,一双儿女均已睡下,一身酒气的李兵翻墙进了院子。
刘圆圆看到丈夫没好气,李兵不满妻子将自己锁在门外,二人怒目而视,恶语相向,吵得不可开交。
刘圆圆抱怨自己劳苦,一人带俩娃,做饭洗衣,样样不落,从早到晚没个闲。
李兵则说自己在外挣钱不容易,要埋头干活儿,要装孙子讨好领导,要陪吃陪喝,长年累月,不得自由。
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没错。
直到后来,吵得累了,李兵一气之下又甩袖走了。
看着丈夫的身影决绝地消失在夜色中,刘圆圆的一颗心噗通一下坠入幽暗的谷底。
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泪水打湿鬓发与枕巾。
不知何时,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回到十几岁的少女时光。
她穿着洁白如雪的体恤、齐膝百褶裙和一双长筒袜,踩着轻风,迈着轻盈欢快的步伐,上扬的唇角噙着一缕明媚,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呜哇——
一声尖锐的啼哭如一个突然飞来的小石子儿,哐当一声,将她的美梦砸了个稀巴烂。
刘圆圆惊醒了,惺忪的双眸中映着愤怒的火焰,直直地看向正在放声大哭的女儿福报。
福宝的乳名是奶奶给取的,今年刚刚四岁半。
自出生后,福宝便一直跟着奶奶生活。
前几天,妈妈突然和奶奶大吵了一架。
她被妈妈莫名其妙地带回了自己家。
“呜呜——”
“奶奶,我要奶奶,我要跟奶奶一起睡……”
福宝半睡半醒地哭喊着。
刘圆圆赤着双脚下床,三两步走到福宝的儿童床前,怒不可遏道:
“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喂大狼狗!”
小福宝浑身一抖,睡意如滴落在火炭上的水滴般急剧褪去。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双正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滚滚怒意的赤红双眸映入眼帘,吓得她立马止住了哭声。
朦胧的夜色中,小福宝甚至都分不清那双眼睛的主人究竟是来自地狱恶魔?还是自己的妈妈?
刹那间,蜷缩在被窝中的她恍若置身无尽的冰窟。
不知不觉间,她在惊恐不安压迫中惴惴不安地睡着了。
看到女儿睡着,刘圆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床上,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睡着的她再次做了一个美梦。
这一次,她回到了自己与李兵刚刚结婚的第一年。
小两口儿新婚燕尔,甜蜜无双,对于未来,心存美好向往……
哐当——
一声巨响凝为一把锋利的菜刀,刘圆圆的美梦像个熟透的西瓜般被毫不留情地一把劈开。
她一个鲤鱼打挺,再次惊醒。
厌恶仇恨的目光扫过福宝的儿童床,不想床上却没人。
循着细碎的声音,刘圆圆赤着双脚,头昏脑涨地摸到客厅。
只见福宝正坐在地上兴致勃勃地搭着积木。
一把椅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她的身旁,想必刚刚那声巨响就是他不小心撞倒椅子所致。
一想到自己的美梦两次遭遇夭折,而罪魁祸首却丝毫不知、安然无恙、心安理得地坐在自己面前自得其乐,刘圆圆体内的怒气便急剧地沸腾起来。
怒气强势地充斥到她的大脑与四肢,她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福宝的肩膀,小小的人儿不知所以然地腾空而起,紧接着,“砰”的一声,被她重重地摔到地上。
小福宝被摔疼,张开大嘴哇哇哭嚎。
本就头昏脑涨的刘圆圆被吵得理智全无。
她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扼住小福宝稚嫩的脖颈。
怒气如奔腾的洪水涌现刘圆圆的十根指尖儿,迅速化为罪恶的力量。
福宝的声音越来越弱,一张小脸儿渐渐丧失红润,变为惨白,而后又渐渐发了紫。
眼看着福宝没了声音和动静,刘圆圆这才后知后觉地寻回些理智来。
她惊恐地撒开双手,亲眼看着福宝小小的身体滑落在地……
02“妈妈!”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如梦魇般传来。
刘圆圆吓得堵住耳朵连连失声惊叫。
“妈妈!”
直到声音再次响起,刘圆圆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卧室的方向传来的,是儿子醒了。
儿子叫元宝,上周刚满两岁。
元宝长得像刘圆圆,也因为是由她一手带大,所以她格外疼爱元宝。
福宝就不一样了,她生的半点儿都不像刘圆圆这个亲妈,却跟奶奶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自从跟李兵结婚后,刘圆圆跟婆婆的关系就一直不睦。
她厌恶婆婆的一切,连带着也厌恶跟婆婆长得相似,由婆婆一手带大的女儿。
“妈妈!”
元宝的声音起了委屈害怕的哭腔。
刘圆圆急忙从地上爬起,奔向卧室。
她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才早上七点多,还没到元宝往常起床的时间。
她温柔慈爱地躺在元宝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哄他再次入眠。
不一会儿,元宝睡着了。
刘圆圆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习惯性地朝女儿的儿童床瞥了一眼。
床上空荡荡的。
她抚着心口儿慢腾腾地蹭到客厅,那个小小的身体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
刘圆圆的一颗心慌了。
她慌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双腿脚软的像煮烂了的细面条。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女儿身旁,伸出哆哆嗦嗦的食指在她的鼻前探了探。
没有任何气息。
她伸手将面前小小的身体紧紧地揽在怀里,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福宝啊!”
“福报啊!你醒醒!”
“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打你了!”
“你醒醒啊,你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
“福宝啊,你不能死!”
……
不知过了多久,丈夫李兵回来了。
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李兵整个人都木了。
他跑过来问妻子福宝怎么了,可妻子只是抱着女儿一味地哭。
他不停地问,妻子不停地哭。
于是,他伸手摸向女儿的小脸儿。
当指尖划过女儿鼻下之时,他整个人像是踩空了台阶般急剧下坠。
他从妻子手中夺过女儿,将她放在地上,不停地给她做人工呼吸。
可直到累得自己都喘不上气儿了,女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李兵跪在女儿身旁,绝望地哀嚎着,青筋暴起的额头重重地磕向地板,一次又一次……
03小小的福宝走了。
一开始,刘圆圆怕李兵会对自己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来,便撒谎说自己一觉醒来,就发现女儿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但当李兵指着女儿脖颈上的一圈儿淤血痕迹声声质问之时,刘圆圆最终泣不成声地说了实话。
她承认是自己亲手掐死了女儿,但她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对李兵说:
“你也是杀人凶手,若不是你对这个家不闻不问,对我毫不关心,我能的精神状态会失控到这种地步吗?”
“你去报警啊,去给女儿报仇,就说是我们做父母的,联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你去啊!你打110啊!”
……
刘圆圆一边哭一边笑,哭得肝肠寸断,笑得疯疯癫癫。
李兵看着她,眼中的恨意被泪水冲淡了不少。
一个小时后,李兵艰难地做出决定。
“就按你说的来吧,你一觉睡醒,福宝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既然福宝夭折了,那就按照村里的传统来吧。”
“咱们去寻个山头,将孩子埋了吧。”
他的喉咙内横着一把尖刀,从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刀锋雕刻出来的,混着浓浓的血腥。
就这样,二人将元宝送到奶奶家,并将福宝夭折的事儿以及后续安排一并告知。
奶奶哭得肝肠寸断,说什么都不允许儿子儿媳将福宝草草葬于一个不知名的野山头儿。
“送到医院去做检查吧,我说什么都要知道福宝的死因。”老太太的口气不容置疑。
面对母亲的坚决,李兵示意妻子带元宝出去走走,自己留下来继续劝说母亲。
可无论李兵怎么说,老太太就是不肯点头。
李兵没办法,只好含泪说出了实情。
老太太一听,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李兵一个箭步冲去,扶住母亲,伸出手掌不断地替母亲顺气儿。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缓过气儿来,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一看到儿子那张泪痕交错的脸,老太太挥手就是一个重重的巴掌:
“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现在就去给我报警,给我的福宝报仇啊……”
面对母亲的愤怒与哭闹,李兵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娘!我知道我不是个东西!我对不起福宝!”
“可是娘啊,福宝已经走了,报警能怎么样呢?让刘圆圆去偿命吗?”
“刘圆圆死了不要紧,可是元宝该怎么办啊?他才刚满两岁呀!”
“娘,为了儿子,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儿子求您了……”
说着,李兵“咚咚咚”地给磕起了头。
眼瞅着儿子的额头渗出殷红,老太太心有不忍,伸手将儿子扶起。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04当天晚上,一个不知名的野山头儿上多了一座小坟茔。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路过,或许都不会想到那是一座小小的坟。
毕竟,除了表面有些凸起,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一年后,刘圆圆有孕。
两个月后,她意外滑胎。
八个月后,刘圆圆再次有孕。
四个月后,她因为骑电动车意外摔倒,再次落胎。
自此,她被诊为不孕。
之后,刘圆圆常常噩梦缠身。
她时常梦见福宝,她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遍遍地质问她:
“妈妈,你为什么要杀死我?”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
……
问着问着,她的眼睛会流出殷红的血泪来。
鲜血将刘圆圆的双手染成刺目的鲜红。
半年后,刘圆圆去警察局自首了。
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她常常能看见女儿的脸。
她的泪是刺目的鲜红,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