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马长青,编辑:拾点
记得那是73年底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上级的调令,要把我调去师直属连队给首长去开车,突然一下子要我离开生活了2年多的老连队,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根本接受不了,当指导员找我谈话时,我眼含热泪说自己不愿去,要求留在老连队,指导员说:这是给你的重任,一定得去。没曾想这次调任成了我军旅生涯中的一个重要转折,在之后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说句不怕人看不起的话,最初我选择参军其实真没多大的抱负,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找一条生路而当的兵。
这种感受,现在年轻一代是无法体会到的。50年代初我出生于胶东地区,当时国家正是初建时期,内忧外患不断,百废待兴之际,老百姓的生活自然好不到哪去。
那时候家家户户怎么都得有两个以上的孩子,收入低,负担重。我有三兄妹,爷爷奶奶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一家7口人,全靠父母两人撑起来,可想而知有多难,自打我记事起,家里常常为吃的犯愁,稀饭就着家里腌的咸菜,时常吃不饱,姐姐常带着我去山里挖野菜、河里捕鱼过过嘴瘾。
要是遇到灾年,就更难了,老地瓜秧子加上一点胡萝卜丝做窝窝头吃,难以下咽,饱腹感是强了,可没有营养,吃了大便解不出,可想而知那时生活有多艰苦。
后来搞集体劳动,按工分称粮,虽说好了些,但家里两个劳动也无法满足7张嘴吃饭,可那是在农村又没有其他的出路,你要去外面做工都得需要公社统一安排,不然就会扣上“盲流”的帽子。
读书也没有上大学的可能(60年代中期后高考取消了,实行推荐制),所幸我在父亲的坚持和大队的帮助下,还读了个高小,最后虽考上了县里的中学,但由于家里的情况,最终没去,选择返回老家进入生产队工作。
可日子依旧艰苦,后来听人说,去部队当兵好,有津贴,饭管饱,一个星期还能吃上一次白面馒头,我寻思着能吃饱饭,又能去外面长长见识,总比窝在这家里强,于是在1970年年底的时候,我依毅然报名了参军。
很庆幸后顺利通过兵检,就这样,我应征入伍来到了河北某部驻地。
新兵训练结束,我被分配到了汽车连,当时那叫一个高兴,俗话说“技不压身”,学会了驾驶技术,以后回到地方谋生活也容易些。
到了汽车连,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什么都觉得新奇,那时我们汽车连只有20多辆各种型号的汽车,多数是比较老旧的车,最好的一辆便是长春一汽生产的解放牌4吨载重车。
为适应部队驾驶员的需要,后勤处成立了汽车培训队,可第一批抽去汽训队培训的名单里没有我,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同为老乡的班长(68年的兵,山东人)看出我有情绪,就和我讲连里不让你去,就是要由连队自己来培养,并表示在连队学习不会比汽训队差。
当时连里采取以师傅带徒弟的形式(即帮学对子)进行教学,也因此我和班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于我亦师亦友。
班长人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教学一点不含糊,对我也很上心,凡事事无巨细,在班长手把手的教导下,我最终比那些去汽训队学习的战友还要提前了几个月出了师,领到了师运输科发的驾驶员军人执照。
更让我欣喜的是,领取了执照后,连队就给我配了一辆新解放,那个年代开上一台新解放,不亚于现在开上奔驰、宝马,那时,总感觉老战友们羡慕的眼神中多少有点嫉妒啊!
开好车,出车的时间也多,我基本是随叫随到,驾驶时也非常谨慎小心,运用老班长所说的“防御型驾驶”,就是提前就路况预判可能发生的危险,并及时采取行动避免。
也因此,在之后的驾驶过程中一直未发生过任何差错。
除此之外,我也将车辆视为自己的孩子一样,保养十分细致,常被战友笑称:把汽车处成了对象。
而我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71年秋我还被评上了五好战士。
1972年2月16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组织,从一名普通的农村青年成长为一名共产党员,班长很为我感到欣慰,可遗憾的是,班长不久后退伍回到了地方(但我们此后一直保持着联系)。
而我在1973年的时候,又迎来了人生一次重大转折。
那年年底,我突然接到上级的调令,让我到师直属连队给首长开车。
说实话,最初我是很不愿意去的,一来怕遇到严厉的首长,做不好工作挨训斥。当然,更多的还是感情上无法接受,因为在两年多时间里,对连队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所以不愿意离开我心爱的连队、离开我亲密的战友。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辗转反侧,在汽车连的那些往事不断浮现在我脑海中。
我舍不得离开班里的战友,我依稀还记得到连队和战友第一次包饺子的欢快场面。那是下连不久的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清脆的下操号吹响之后。
我们返回营地,就接到了连队包饺子的任务,能吃上顿猪肉馅饺子,别提多开心,战士们热情高涨。各班到炊事班领了面粉、饺子馅、酱油、醋、擀面杖,捋胳膊挽袖子,各班之间摆开了包饺子决战的架式。
每个班都不甘落后,都想力争包好饺子下头锅。
俗话说:“头锅饺子,二锅面。”我们班共有12名战士,除了我和另外一个山西、陕西的兵,还有班长外,其他都是南方兵。
包饺子,我算是班里的能人,毕竟土生土长的北方人,逢年过节家里再穷都会蒸上一锅饺子,我小时候也跟着母亲学会了挤饺子的方法,挤的饺子又快又好。
我与山西战友相配合,他擀皮,我挤饺子。不一会儿,半屉饺子就摆在笼屉上了。
几个南方兵,别看他们各个精明,平时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可就是对手上那片饺子皮奈何不得。尽管他们脸上的汗珠急得直往外冒,可就是包不好一个饺子,干脆就把两片饺子皮一合,包起“合子”来了。
这时我们班的山西战友忍不住了,操着一股浓重的山西口音调侃道:“这叫啥呀!整个是一个大柿饼。”惹得大家哈哈直乐。
饺子终于包好了,我们望着那一屉屉各式各样的饺子,大家笑着说:“从这饺子上就可以看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
饺子煮好之后,我们便狼吐虎咽起来,陕西战友竟一顿吃了近一百个饺子,一下子我们班全连出了名。
一顿饺子,将那种战友之间淳朴的感情表现的淋漓尽致,在两年时间的相处中,我们也成为了肝胆相照的战友。
除此之外,我更舍不得离开指导员(姓陈,天津人,营教导员任上转业,后来我曾多次去探望过他),初到连队时,陈指导员就非常注重战士的思想,常找我们战士谈心,为我们排忧解难,让我们脱去心理包袱,迅速成长。
其中最让我感动的一次是72年发生的一件事情。
当时家里有急事来信让我寄点钱回去,可那时我们一个月津贴就6元,我每月花个一两元,其他都存起来寄回去了,身上哪还有钱呀!
我急得不行,后来陈指导员得知情况后,偷偷给我家寄去了20元钱,后来是家里人来信说钱收到了,我才知道此事。
当时找到陈指导员说以后这笔钱每月从津贴里扣,陈指导员却说让我不用还了,当时我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20元钱,放在现在不叫钱,可当时是我近4个月的津贴啊!当年的20元能买不少东西啊!
想到连队里的这些人和事,我内心复杂,真心不舍得离开老连队。以至于第二天指导员找我谈话时,我眼含热泪说自己不愿去师直属连队。
指导员则耐心开导我,说去哪都是为部队做贡献,上级调你去给首长开车,那是给你的重任,一定得去。
在指导员的开导下,我心情平复了下来,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最终我依依不舍离开了连队。殊不知,我的命运在那一刻也迎来了转变。
到师直属连队报到时,师首长便找了我谈话,老首长似乎对我的情况很了解,后来我才知道是当时山东定陶的一个老兵因为家里原因要复员回去了,需要找一个人接替他的工作,后来师首长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完我的情况,觉得我不错,这才确定把调我到直属连开车。
可刚到师直属车队不久,我就真切体验到了首长的严格。
记得我刚到师直属车队不久,便赶上送师首长到基层检查工作。师首长在检查内务时,就因为连队一个战士的鞋子没有码放整齐,事后,师首长便把连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发了通报批评该连管理松懈。
当时,我还有些想不通,替那位连长抱不平,怎么因为战士鞋子没码整齐,就通报批评连长呢?直到后来我当了排长才才知道师首长其实是对的,试想一下,部队如果平时管理不严,到了战斗的时候就会是一盘散沙,没有战斗力,而这些必须从难从严一点一滴做起。只不过当时我还没能体会到,但严归严,师首长却又非常爱兵。
记得有一次,我送首长到基层办事,不知道是偶感了风寒还是什么原因,那天下午我浑身发冷,头也是昏昏沉沉的,首长得知情况后,叫来卫生员一查,发烧39多度,于是立刻将我安排住进了野战医院。
当天晚上10点多钟,首长忙完手中的工作后,还特地抽出时间,到病房看望我,坐在我的床边,象慈祥的父亲一样询问我的病情,然后,又忙前跑后,亲自为我安排吃喝。
望着首长为我忙碌的身影,就好像自己父亲一般,一股暖流涌上了我的心头,感激地眼泪一个劲地在眼眶中打转转。
通过这两件小事,让我深刻体会到了首长的爱兵和严格要求的滋味。
为首长开车的时间一长,我逐渐地悟出了我们这支光荣部队的传统,为什么能继续发扬光大的道理,那就是官兵一致,同甘共苦,严格要求,严格管理。
此后的日子里,我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确保首长的安全出行,得到了师首长的肯定,同时在首长身边工作,接触许多人和事,学习到很多东西,为日后的成长进步打下了基础。
1975年8月,我突然接到了提干的命令,让我回到老汽车连担任一排排长,后来才知这也是师首长的意思,他们认为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到基层去当一名管理干部,创造更大的价值,这让我感动不已。
当然,我最终也没有辜负首长的期望,在连队工作期间,我一直兢兢业业,第二年我们排还评了一次先进,两年后我升任了汽车连连长,在此后为部队培养了不少优秀的汽车兵,后于82年转业回到地方,安置到运输企业,从事管理运输工作直至退休。
如今我早已退休多年,过起了含饴弄孙的生活,每每念及这些往事,感慨不已,也常怀感恩之心,试想一下如果没有部队的培养,没有战友领导的帮助和提携,就没有我之后的人生,又怎能不让人怀念呢!
(注:文章为原创,全网监控,请勿洗稿搬运,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