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手机看到沈翊的消息,他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嗓音一如既往地慵懒宠溺。
可一个小时前,我才看到,他怀里抱着另一个女孩。
1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沈翊靠在他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前,手里的香烟烟雾缭绕,安静地燃烧着。
见到我,他灭掉烟,拍了拍大衣上残留的味道,迎上前来。
“怎么穿这么少?”他边说,边脱下大衣披到我肩上。
混杂着烟草味的大衣,还带着他的体温。
我抬起头看着他,鼻子一酸。
他将我拉到怀里,握住我冰冷的手,温柔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
我窝在他的怀里,想着一个小时前,他是否也这样温柔的关心着那个女孩。
他为什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2
沈翊是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有钱,长得帅,还对我好。
这三点,但凡占了两点,便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他,三条全中。
我胃不好,他便在网上找菜谱,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然后做给我吃。
我体寒,一年四季手脚冰凉,他就专门找老中医学习人体穴位和按摩手法,每天晚上给我按穴位。
我说想吃什么了,哪怕是大半夜,跑遍大半个城市,都要买给我,怕凉了,还专门揣在怀里暖着。
处处都是他爱我的证明。
可为什么,这么爱我的他,却在街头,和另一个女孩深情相拥?
他曾说,只要我出现在他周围,一百米以内,他可以精确锁定我的位置。
但下午,我距离他仅仅五十米的距离,他不曾发现我,大概是因为,心思全放在那个女孩身上了吧。
3
我有些累了,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
耳边是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在厨房忙碌,为我做饭。
液晶电视里清楚地倒映出他的身影,我问他,“你下午在哪儿?”
他举着锅铲的手顿了顿,下一秒,佯装无事道:“还能去哪儿,到公司了一趟,还买了点菜,给你做好吃的。”
沈翊,撒谎了,他从前,从来不会对我撒谎。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光着脚,进卧室躺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偷偷跑进屋里,落在地上,孤独凄冷。
不一会儿,卧室门从外面打开,沈翊走到床前坐了下来,“不舒服吗?”
我不说话。
他伸出手触碰我的额头,我偏了偏头,躲开了他。
他没有发觉到什么异样,只当我在使小性子,停在空中的手很快就收了回去。
“怎么了,老婆,嗯?”拖长尾音莫名的暧昧又魅惑。
我转过身看向他,“我累了,让我一个人休息会儿。”
他挑了挑眉,“吃点东西再睡,我做了你最喜欢的油焖大虾。”
我拉起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的,“没胃口。”
他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离开前,我听到了他的叹息。
4
第二天起床,沈翊还在睡,我没叫他。
收拾好,背上包,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从屋内走了出来。
深蓝色的丝质睡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
“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熟,我先走了。”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心里乱,脑子也乱。
他抓住我的手腕,微微皱眉,“吃早餐了吗?”
我摇了摇头,“去公司楼下买。”
他嗯了一声,松开我,“我送你。”
我急忙打开门,“不用了。”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一整天都心不在蔫。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得把话说清楚。
可怎么说?我没想好。
私心里,总想为他开脱,也许是误会呢?那他该多冤枉。
可如果不是误会呢?我就活该被骗吗。
他依旧在楼下等我下班,见我面色不虞,罕见地露出委屈的表情来,“老婆。”他举起手机,“你今天都没给我发消息。”
我说,太忙了,没时间。
他笑了笑,“那你要请我吃大餐,不然哄不好了。”
我点了点头,和他来到了常来的那家私房菜。
点菜的时候,他频频看手机。
我合上菜单,“你有事情要忙吗?”
他一脸为难地看向我,“有个客户需要沟通一下,你先点菜,我出去打个电话。”
我说好。
从感情中抽离的女生,第六感便又恢复了,我大概知道他要给谁打电话。
所以当他离开后,我悄悄跟上了他。
他拉开一间空包间,走了进去,我站在门口。
“乖,灌个热水袋捂着。”
“我也想你。”
“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好,等我过去,就给你煮红糖水,你乖乖休息,睡醒了,就能看到我了。”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平静的转身,离开。
5
将我送到楼下后,他摸了摸我的头,“老婆,公司临时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他俯身亲我,我微微偏头,他的吻落在我的唇角。
“别熬夜。”我叮嘱他。
他嗯了一声。
下车后,我拦下另一辆出租车,跟在他身后。
他对我的警惕性一向低,大概不会想到,我能做出跟踪的事情来。
他的车在一栋公寓前停下。
隔着车窗,我看到那女孩穿着长款针织毛衣坐在路边,见到他,便扑了上去。
路灯的照耀下,我看清那女孩的脸,楚楚动人。
沈翊一向喜欢这一款,难怪,会动心。
我突然,就失去了探究的欲望,瘫在座椅上,摇上车窗,让司机师傅往回开。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明灭许多次。
他这个时候在干嘛?可能是在给新欢煮红糖水,哄着她睡觉吧。
深夜时分,沈翊终于回来。
他洗完澡,蹑手蹑脚地爬上床,从背后将我环起。
往日熟悉的沐浴露清香,却让我泛起阵阵恶心。
我佯装睡着了,将他推开。
他轻笑一声,没有继续抱着我。
6
我和沈翊,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成绩好,长得帅,家境也好,是天之骄子。
我成绩一般,家境一般,唯一好看的一张脸,还因为自卑怯懦,让人难以注意。
他是高一转学到我们那个小城市的,听说是他爸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把他送回来避避风头。
他这个外来者,强行进入到我的生活,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那个时候,胆子小,内向,开学两个月了,还没交到朋友。
上体育课时,别的人都是三个一堆,五个一群。
我一个人呆坐在树下,一个男生的篮球砸向我,迎接我的,不是道歉,而是满堂哄笑。
我红着眼站在原地,头垂的低低的,不敢言语,唯独一颗心,酸酸涩涩,难过极了。
沈翊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穿着白色球衣,手里抱着篮球,强势地看向那个男生,“向她道歉。”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那一刻,在我的眼中,他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神。
男生不情愿地向我道歉,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尊重的感觉。
后来,我便总是帮着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擦黑板、倒垃圾、做值日。
次数多了,他便总是会朝我的桌上放下一颗糖,“江同学,谢谢你啊。”
我舍不得吃那些糖,便找了个盒子收起来,当作宝贝一样珍视。
他成了我高中时期,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
高二的时候,听说他爸的生意好起来了,他又转走了。
临走前,我们去送他。
他挨个拍了拍每个同学的肩膀,轮到我时,他轻轻的抱了抱我,一个浅的不能再浅的拥抱。
“江同学,谢谢你帮我做值日,希望未来,我们能在同一个学校再见!”
因着他这句话,我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虽然不知道他会去哪个大学,但依他的成绩,一定是最好的。
我白天学,晚上学,上课学,下课学。无数个深夜,坐在书桌前,一边做数学题,一边抹眼泪。
背单词背到吐,吐完了,拿起书接着背。
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考时,我考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
可离最好的大学还是差一点。
为了追随他,我选了最冷门的专业,刚好踩线进入最高学府。
开学后没几天,我就发现,沈翊果然也在这里。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在哪里都是最受欢迎的一类人。
听说他进了学生会,我便也报名参加,假装和他偶遇。
见到他时,压抑多年的想念喷涌而出。
我紧张的连声音都是抖的,我问他还记得我吗。
他满脸惊讶,然后喊我江同学。
他还记得我,因着这个想法,我激动地好几天都没睡着。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早就把我忘了,能喊出我的名字,是因为看到了我手上的报名表。
但我那时深陷在爱情的甜蜜当中,哪里会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我们渐渐熟悉,后来,大一下学期,他向我表白。
我还记得,那是个雨天,我们同撑一把伞走在校园,迎面走来的情侣嬉笑玩闹,我一脸羡慕的看着。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我,“我喜欢你,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我。
他洋洋得意道:“我眼光好,高一就发现你的过人之处了,得亏下手快。”
说完,他又亲了亲我的额头,“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结果,他还是舍弃了他口中最好的那个我。
7
沈翊的出轨有迹可循。
相处久了,我才发现,他是一个三观不太正的人。
比如说,在他的词典里,从没有小三这个词,他觉得,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喜欢最重要。
有一次,我们在街上走着,亲眼见证了一出原配打小三的戏码,他指着歇斯底里的原配说,这个样子真难看。
我不大愿意和他理论,所以,他可能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女人这种生物,一旦没了感情,便堪比福尔摩斯。
过往的一切,清清楚楚的浮现在眼前。
半年前,他开始频繁加班,实际上是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我想,他们应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我找到那个女孩儿的微博小号。
我过生日时,那个女孩崴了脚,他送她去医院,所以姗姗来迟。
我去出差时,他连着一个星期,每晚和她一起逛街,看电影,在没有我的城市里,像是普通情侣那样牵手拥抱。
他们隐秘的分享着一切。
她叫他‘翊哥’,而我,总是连名带姓的叫他‘沈翊’。
我觉得,我或许是有自虐倾向,明明难过的要死,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看。每看一遍,心上就插了一把刀子。
8
晚间,饭桌上。
沈翊剥下一个虾放在我的碗里,油焖大虾是他的拿手菜,专门为我而学。
为了学会这道菜,不知道用掉了多少虾,他的手上,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烫伤。
我不动声色地用筷子把虾拨开,放在碗边,专注地扒着米饭。
他问我怎么了,最近都瘦了。
我想,就是现在,摊牌吧。
可话还没说出口,他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屏幕上,一串陌生的数字。
他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并不接,不断响起的铃声吵得人心烦。
我问他,不接吗?
他说是一个烦人的客户。
我说,还是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他看向我,点了点头,“你先吃。”然后拿着手机进了卧室。
几分钟之后,他走了出来,眉间带着倦意。
“老婆,我出去一趟。”
他扯下腰间的围裙,我定定地看着他。
他一笑,“怎么,舍不得我?”
我佩服于他强大的心理素质,明明做了错事,却坦坦荡荡,两袖清风。
“我跟你一起。”我总是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怎么就会,说不爱不爱了。
他站在门口,头顶的灯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说外面冷,让我乖乖在家待着。
就这样,他丢掉了唯一的一次机会,我重新坐了下来,看着满桌佳肴,却没了想吃的欲望。
他开门离开,动作一气呵成,不曾犹豫,未曾停留。
9
暖气坏掉了,屋子里冷的厉害,我裹着被子,怎么都暖不热被窝。
突然想起了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他想自己闯一闯,不肯接受家里的救济。我刚上班,也没有积蓄。
两个贫穷的毕业生挤在一间小出租屋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
他总是先上床躺着,把被窝暖热,再把我拽进怀里。
我喜欢把脚伸到他肚子上,每次,他都被冰的直打激灵,却不往后退。
还要抓住我的脚,用手握着,然后在我耳边低低地说道:“我可得好好照顾你,以后才能给我生一大堆孩子。”
我红着脸打他,“谁要给你生孩子。”
现在他不在身边,被窝还是那么凉,我觉得,我委屈的快要死掉了。
打开小太阳,温热的光瞬间亮起。
迷迷糊糊间,便睡着了。
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耳边全是吵闹的声音,有点热,有点呼吸不过来,还有沈翊呼唤我的声音。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沈翊眼底青黑,胡子拉碴,守在我的床边。
他说,我睡着后,小太阳引燃了被角,着火了。
好在有邻居及时发现,打了救火电话,将我救了出来。
我一阵后怕,幸好,不然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烧焦的尸体了。
也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缘故,心里的那股子怨气,一下子就没了,就连看到沈翊的那张脸,心里也没了多大波澜。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毕竟,我曾经以为,只要在他身边,我那颗心脏就不会安分。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我好累,再睡会儿。
他替我掖了掖被角,一只手覆在我的额头上,“睡吧,我守着你。”
透过袖口,我的余光看到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但我假装没有看到,很快闭上了眼睛。
沈翊将我照顾的很好,每天不重样的粥和小菜。
医院的小护士打趣我,说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男朋友对我真好。
10
他从外面进来时,衣服上落了雪,我问他,是下雪了吗?
他说是,我要是想看,就带我出去。
我摇了摇头,空中飘落的雪是好看的,可落在地上,沾染了泥土,便脏了。
就像有的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我说,你进卫生间找毛巾擦擦,别感冒了。
不知道是对我太放心,还是自信我对他足够信任,进去前,他把手机放在了我的床边。
锁屏密码很好猜,571010,我的生日,和我们刚在一起的日子。
有些讽刺。
对话框还没来得及删除,备注是秦同学。
他还真是,热衷于叫别人同学。
最下面的对话,是女孩发过来的,“你天天给她做好吃的,我不管,我也要吃。”
沈翊回她,“好,晚上给你带,你在医院门口等我。”
开门的声音响起,我若无其事地关上手机。
他走出来,倒了一杯水递给我,眉眼温柔,“晚上想吃什么。”
我说,都行。
见我没什么兴致,他没有再问。
晚上,他提着山药粥来找我。他的身上,还残留着糖醋排骨的气味。
我状若无意地问他,是不是偷吃排骨了。
他帮我舀粥的手在空中一顿,然后低笑出声。把碗递到我手里,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什么都瞒不过你。”
看着眼前的粥,突然就没了胃口。
我说我不想喝。
他让我别闹,等我好了,再给我做排骨。
推搡间,滚烫的粥洒在他手上,他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
我还没说话,病房门就被强行打开。
女孩儿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冲进了沈翊的怀里。
“翊哥,你没事儿吧?”
我就躺在床上,那样安静地看着。
沈翊推开她,转过头看我,眼睛里罕见地带了慌乱。
我问他,排骨好吃吗?
他一愣,面色灰败。
女孩儿上前,挡在他身前。
“你知道翊哥照顾你有多辛苦吗?你知道他为了救你,差点就死了!”她边说,边流下眼泪。
我说,“你知道当小三是会被骂的吗?抢别人男朋友,很有成就感吗?”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爱情里,不被喜欢的才是小三。”
我是个小心眼的人,她说的话,让我很不开心,我转头看向沈翊,“你告诉她,你喜欢的是谁?”
“你。”他毫不犹豫地开口。
女孩似乎是不敢相信,眼眶里包着泪,“翊哥,你说什么?”
“他说,他喜欢的是我,所以,小三儿。”我恶趣味的笑了笑。
她冲上前,想要抓我,“为什么你没死在火场里!”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
她捂着脸看着沈翊。
沈翊的眉毛紧皱在一起,我知道,那表明他生气了。
“秦雨,你越线了。”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秦雨离开,回到病房时,就只有他一个人。
“我们分手吧。”我说。
很奇怪,没有泪流满面,没有歇斯底里,平淡的就像是在问他晚上吃什么一样。
他沉默了很久,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我摇头。
他临走前,回过头看我,“我真后悔。”
“没有瞒住你。”
我心中一阵恶心。
他从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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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出院后,我搬了家,除了日常的衣物,没带走任何东西。
坐到车上时,才发现忘了带电脑。我从车上下来,便看到站在楼梯口的沈翊,他手里提着我的电脑,与我遥遥相望。
我上前,接过,
他拉住我的手腕,“我们结婚吧。”
我没有回答,转身离开,未曾回头。
11
在我们分手的第二个月,我怀孕了。
已经三个月了。
命运总是这么的不待见我。
我摸着平坦的小腹,很神奇,那里面,居然有一个小生命。
医生说,胎儿发育良好,平时要注意补充营养,爸爸要多陪伴在身边。
说完,她看着我孤身一人,似乎是觉得不妥,便又补充道:“妈妈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又有助于宝宝发育。”
我浑浑噩噩地从妇产科走出来,下意识就来到了我和沈翊曾经的房子。
晚上时,我打电话给他,问问要怎么办才好。
接电话的,是秦雨。
他们在一起了,在他明确地说喜欢的人是我的之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我没出声,秦雨似乎猜到了是我。
她的语气带着炫耀,“是你吧?有什么事儿吗?小——三。”
我呼吸一滞,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和羞愧席卷全身,‘啪’的一声,我挂断了电话。
连夜预约了手术。
躺在手术台上,冰冷的麻药打进身体里的时候,我的眼泪终于落下。
我和沈翊,从此之后,再无瓜葛了。
12
落雪的那天,沈翊买了新鲜出炉的烤红薯和糖炒栗子,一路捂在怀里,生怕凉了。
打开门,他像往常般喊道:“老婆,我给你......”喊到一半,戛然而止。
屋子里早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吃着烤红薯,吃到一半,便丢在一边。明明之前还觉得好甜,现在,怎么那么难吃?
他的反射弧那么长,足足一年之后,他才意识到,他失去了江湾。
起初,只是突觉家里空落落的,不大习惯。
后来,他告诉自己,她只是去出差了,不久之后就会回来。
可当他一次又一次下班回到家,目光所及,只有漆黑一片的客厅时,他才终于明白,他们分开了。
足足一年。
分开后,他和秦雨短暂的在一起过一段时间,是几个月来着?四个月?还是五个月?不重要了。
他曾以为,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这种事情,太违背人的天性,禁锢人的思想。
所以当他们分手之后,他接受了秦雨。
但一切都不一样,他失去了热情,失去了耐心。
他曾一度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呢。
现在,他才明白,他的热情、耐心,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存在。他离了她,是真的不能活。
积攒了一年的想念像是喷发的火山,一发不可收拾。
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可又处处不见她。
他发了狂般的想念她,想知道她还好吗?
他给她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陌生女人,告诉他打错了。
他加她微信,显示搜不到该账号。
他快疯了。
13
打听了许久,他才知晓她的消息。
推掉手边所有的工作,他买了连夜的飞机,到了那座西南的小城。
十一月份的小城,气候适宜,不像北方那么冷,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想打盹儿。
她坐在花店门口,仰着脸晒太阳。
红色的长裙在阳光照耀下,愈发鲜艳。好看的轮廓上撒着细碎的光,多了几分朦胧美,活像是一副唯美的油画。
他不敢眨眼,连呼吸都轻了几分,生怕惊扰到她。
一年零五天,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他的女孩。
到了跟前,却突然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他摸着胳膊上的伤疤,那是当初救她的时候留下的。
那晚,秦雨跟他闹脾气,没办法,他只好把她留在家出了门。
回来时,便看到满屋火光,那一刻,他的整颗心仿佛都不会跳动了。
消防员说,起火点是在卧室,他发疯般地往里冲,几个人都拦不住他。
冲进去,便看到他的女孩安静地躺在床上,了无生机。
他抱起她,往外跑,胳膊也是那时候被烧伤了,却没感受到疼,一颗心只剩下她一个人。
好在火是从窗帘烧起来的,发现的也及时,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碍。倒是他,胳膊上要留下疤了。
伤疤还在,他是故意的。
她那么心软的一个人,会心疼他的,只要还有心疼,他就有自信。
就这几秒钟的功夫,他便看到一个男孩站在她身边。
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青春洋溢。
男孩朝着他走来,在他面前停下,“先生,你老是盯着我妻子干嘛?”
他茫然地看着男孩,张了张嘴,许久之后才找回声音,“妻子?”
男孩点头,“我承认她很漂亮,但这不是你无礼的理由。更何况,她现在有了宝宝,你在这里,挡着她晒太阳了。”
瞎扯的理由,但却有用。
他仿佛失声了一般,满脑子,只剩下宝宝两个字。
许久之后,他抬步,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刹那,蓦地红了眼眶。
他笃定,他会把她再追回来的。
毕竟,她曾经那么爱他,他们那么相爱,哪能说忘就忘。
现在,他不确定了。
14
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兰舟,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兰舟蹲下身,“姐姐,我说你已经跟我结婚了,肚子里还有我的宝宝了。”他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笑着向我炫耀。
我唔了一声,能让沈翊死心,倒也行,就没追究他的责任。
小城的日子我很喜欢,不吵也不闹,四季如春。我的手脚,即便是在冬天,也始终是暖的。
我伸了个懒腰,兰舟是一年前,我在火车上捡到的少年。
他刚从国外回来,普通话说的一塌糊涂,天真的可爱,学着别人穷游。
后来,遇到了骗子,被骗走了全部身家。
这个小傻子还在火车上傻乎乎地等骗子回来找他,我于心不忍,掏了一千块给他。他就赖上我了。
每天吃我的、住我的,还妄图得到我。
笑话,我是那么轻易就被别人得到的人吗?
他不死心,一赖就是一年。
不是没想过沈翊回来找我,但那都不重要了。
也不是怕见到他忍不住回头,就是单纯的不想见。
我看向一边正专心给我剥橘子的兰舟,现在这样挺好的。
15
沈翊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罐接着一罐地灌着酒。
喝醉了,就去吐。
吐完了,接着喝。
没有黑天白夜。
只有醉酒的时候,许久未见的女孩才会入梦。
有时候戳戳他的脸颊,略带嫌弃。
有时候摸着肚子,满身母性光辉,笑着说:“我要当妈妈了。”
他伸出手,想抓住,可那些幻影一碰就碎。
他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缩在墙角,低声啜泣。
为什么?后知后觉的他,在亲手推开了她之后,才发觉对她的爱,深入骨髓。拔不掉、割不断。
这就是伤害她的报应吗?
他开始与酒精香烟作伴,只有在短暂的醉酒中,才能暂时忘却那凌迟般的疼意。
秦雨找到他,让他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他反问她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
她气坏了。
然后又低三下气地求他,求他看看她,她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
他说,她永远不会这样没尊严的求他。
秦雨愣住了,然后指着他哈哈大笑,笑完了,她眼神恶毒地看着他,吐出的话语犹如毒蛇般冰冷瘆人。
她说,“沈翊,你错了,她也曾抛下自己的尊严来找你。”
“就在你们分手后的第二个月,她打电话过来,后来,我专门调查了,你猜,发生了什么?”
沈翊看着她。继而反应过来,身子剧烈一颤,整个人拼命地往后退。
秦雨却笑了出来,“她怀孕了,你的。”
“你当时在干嘛?在和我上——床。”
他惊恐地看着她,瞳孔剧烈收缩,下一秒,他终于忍不住,趴在墙边剧烈地呕吐起来,鲜红的血液从他口中流出,他捂着心口,撕心裂肺的哭。
16
再次听到沈翊的消息,是在我们分手后的第二年。
我经不住兰舟的软磨硬泡,答应了他的追求,他成功从花店的员工变成了半个老板。我曾一度怀疑,他可能就是觊觎我的花店。
但在看到他家里的大庄园后,我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看法。
那天我们俩正在包花,正在为绿色的包装纸好看还是粉色的包装纸好看斗嘴,他说不过我,就气呼呼的拿着店里新到的多头玫瑰撒气。
好好的玫瑰,被他辣手摧花。
沈翊的父亲就是那时候进来的,他见到我,问我是江湾吗?
我点了点头。
他说,沈翊生了很严重的病,问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他的头发灰白,风尘仆仆,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
我答应了。
想过很多次再见的场景,唯独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
他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瘦的厉害。
见到我,他的眼睛瞬间亮了,然后又暗下去,喃喃自语道:“又做梦了。”
我在他面前坐下来,“不是做梦。”
“沈叔叔央求着我来看看你。”
“你看起来不大好。”
他眼圈一红,“我好想你。”
我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沈翊,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当初,是你先抛弃我的,现在,你又在后悔些什么呢?”
他怔怔地看向我,“我后悔,没有珍惜你,后悔做了错事。”
听到他这样说,我笑了笑,“你倒也不是没有长进。”
最后,我说,沈翊,我走了,你快好起来吧。
他拽住我的手,看到我空空如也的手指,上面并没有戒指的痕迹,一瞬间,他便明了。
他颤着声问我,你没结婚?
我说没有,但快了。
他捂着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最后,在我走到门口时,他说,“我原本是有机会的对吗?一年前。”
我拧开门把手,“没有。”
从他背叛我们感情的那一刻起,这辈子,我和他,注定不会再有交集。
(全文完)
作者:汽水味小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