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五年的春日宴席上,两位年过半百的公主相对而坐。汉阳公主李畅的铁簪在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襄阳公主的九翟金钗却已蒙尘——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用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在史书上刻下了最戏剧化的注脚。
贞元二十年的婚礼上,11岁的李畅身着霞帔,袖口磨损的织金暗纹隐约可见。这场与郭子仪之孙郭鏦的政治联姻,本应是奢华的盛宴,新娘却坚持沿用旧衣:“此乃皇祖所赐,不敢弃也。”
婚后的汉阳公主将“抠门”演绎到极致:
府中账目以铁簪刻于厢房墙壁,三十年风雨未改
冬日炭火需精确到时辰,余烬必碾碎作花肥
女儿出嫁时,陪嫁箱底压着贞元年间的旧绸缎
最令长安贵妇咋舌的,是她首创的“贞元装束令”。当元和年间贵女们竞相效仿胡姬露肩装时,这位长公主竟以四十年前的旧衣样式入宫觐见。
唐文宗惊叹之余颁下诏令:“命诸公主皆效汉阳服饰”,长安街头顿时掀起复古风潮。
与姐姐形成鲜明对比的襄阳公主,正在平康坊的私宅里举办诗会。她扮作胡商妇,与河东薛氏兄弟对饮。这场始于元和元年的禁忌之恋,因她大胆携情郎祭拜薛家祠堂,终成朝野笑谈。
驸马张克礼的愤怒来得太迟——当他在薛宅撞见妻子以儿媳礼奉茶时,这段持续十二年的隐秘早已成为长安茶余的谈资。
唐穆宗的判决书下来时,流放岭南的薛浑回头望了一眼太极宫方向,那里囚禁着他曾经的山盟海誓。
汉阳公主的节俭并非天生。建中四年泾原兵变,7岁的她随祖父唐德宗逃亡奉天,目睹宫人用金簪换取糙米。那支后来伴随她半生的铁簪,正是流亡途中老铁匠所赠。
而襄阳公主的放纵,或许源自政治联姻的压抑。其夫家张氏虽显赫,却是安史降将出身。史载大婚当日,张克礼坚持按契丹旧俗行“抢婚礼”,让16岁的新娘当众受辱。这场始于屈辱的婚姻,终以更屈辱的方式收场。
咸通年间,有人在终南山道观见到一位老道姑,所用发簪形制奇特。小道童说师父俗家姓李,年轻时最爱收集各色金玉簪钗。而在洛阳出土的郭氏墓志中,清晰记载着“主薨,遗命以铁簪随葬”——两位公主的故事,就这样在历史的褶皱里完成了最后的对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