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四年的汴州城郊，暴雨冲刷着上源驿焦黑的梁柱。23岁的李克用从床榻下爬出，抹去脸上的烟灰，看着朱温部将杨彦洪的尸体——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驿站的烈焰，也浇醒了两个男人不死不休的仇恨。
884年的初夏，黄巢残部在陈州城外竖起人肉磨坊。朱温望着粮尽援绝的汴州城，向沙陀骑兵发出了求援信。当李克用的鸦儿军如黑云般席卷而来时，黄巢数十万大军竟望风而逃。
庆功宴上，醉酒的沙陀王子拍着朱温肩膀：“朱三，汝可知长安城破时，黄巢夜遁的景象？”这句戏言，让曾经的黄巢部将捏碎了手中的玉杯。
896年的洹水河畔，李克用次子李落落的头盔在泥泞中滚动。朱温爱将葛从周的长槊穿透了这个19岁少年的胸膛，魏博节度使罗弘信趁机切断了河东与河北的联系。
当沙陀骑兵被迫撤回太行山时，黄河以北的州县纷纷改悬梁字大旗。史载李克用闻讯后，三日不食，鬓角骤白。
901年的晋阳城外，朱温望着城头飘摇的李字旗，突然打了个寒战。五路大军合围太原的关键时刻，百年不遇的寒潮席卷河东，梁军冻毙者枕藉于道。
这样的天罚，在朱温生涯中竟遭遇三次：902年围攻潞州时突降冰雹，904年奇袭太原途中爆发瘟疫。坊间流传，这是上源驿冤魂的诅咒。
908年的晋王灵堂前，李存勖接过父亲的三支羽箭。
第一支射向幽州，刘守光囚父自立的闹剧就此终结；第二支贯穿魏州，朱温苦心经营的河北防线土崩瓦解；第三支直指汴梁，当李存勖将三箭奉还太庙时，朱温已在地下煎熬了十年。这个曾被父亲讥为“少年斗鸡”的二代，用十五年完成了跨代复仇。
考古学家在开封城墙砖缝中，发现了天祐四年的铜钱——正面“开元通宝”，背面刻着细小的“克”字。而在太原晋祠的壁画上，朱温的形象总是笼罩在乌云之下。
这对纠缠半生的对手，一个输给了政治智慧，一个败给了天时人心，最终共同谱写了五代十国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