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大校翟仲禹回忆20:瞧师长这样子,快收拾东西,又有仗打了!

玫瑰有溢 2024-09-23 02:28:06

在北回归线上

国民党云南省主席卢汉率部通电起义后,官兵都非常高兴,因为1950年的元旦就要来了,他们可以休整一下,高高兴兴迎接开国后的第一个新年。

这一天,师长刘贤权去看望部队,正和战士们有说有笑地谈过年的事,机要科长于贵福找来了,将一份电报送到他的手里,他看了看,扭头就往师部走。只听战士们在身后议论:"瞧师长这样,快收拾东西,又有仗打了。"

电报是四野前指经过十三兵团打来的。电文说:国民党第八军和第二十六军拒绝参加卢汉起义,在陆军副总司令汤尧指挥下进攻昆明受挫,现正向开远、建水、蒙自地区撤退,准备经滇越铁路逃往国外,或由蒙自机场空逃,令三十八军进百色地区的两个师由刘贤权负责指挥,按中央军委命令归属于陈赓司令指挥的四兵团,一一四师为前卫,一五一师为二梯队,火速向河口、蒙自方向迂回,封锁中越边境,切断汤尧集团的逃路,与二野入滇部队和滇南地方武装配合,歼灭该敌于滇南地区,电报时间是1949年12月24日。

刘贤权回到师部,参谋就将作战地图展开了,我们围上来。从地图上来看,一一四师驻地田东离河口、蒙自少说也有一千多里,一个个黑色的标记布满在地图上,标示着沿途高山的阻隔与道路的艰险。

尽管山高路险,任务却是光荣的,和国民党反动派在大陆上的最后较量历史地落在了我们身上!

这个师自松花江边踏上征程,战辽西,打天津,克宜昌,占右江,红旗指处,云开雾散,从来没有含糊过。剩下这最后决战,不管道路怎么艰难,无论如何也要抢在敌人的前面,阻住和歼灭敌人,把红旗插到祖国的最南疆。师立即召开党委会讨论研究,并向全师指战员发出:"再鼓一把劲,完成中央军委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的号召。

部队经过紧张的动员,于12月27日从广西田东出发,风餐露宿,一日行军八百余里的速度向河口急进。

一出百色平原,我们就像坠入了山的海洋,爬过一山又一山,在山巅上极目远望,无数个山峰在云雾里时隐时现。山峰大且陡,有名的八寨老道坡,上下二百余里,部队就向登梯子一般,穿云破雾整整走了三天。山上的气候层次分明,一下一上就像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

队伍穿行在原始森林,跋涉于云山雾海中,疾进在羊肠小道上,荒草藤条埋没了道路,就用砍刀砍、爬到山腰上天黑了,就在山上露营。宿营的山地,一条条又细又长旱蚂蟥从石缝里、树干上爬出来,专门到干部战士身上吸血,咬得大家身上一片片红肿。战士们想了许多办法治旱蚂蟥,其中最有效办法是宿营时先用火在睡觉的地上烧一烧,旱蚂蟥死的死,逃的逃了。

更有意思的是,当时正值隆冬季节,却有不少同志,特别是北方藉的同志中暑。开始不知道,以为是累死了,便抬到阴凉处,等待挖坑掩埋,可还没有把坑挖好,有的又苏醒过来,有的凉土往身上一压,眼睛就睁开了,这才知道是中暑。师长立即传达命令,遇到这种情况先抬到荫凉地方用冷水敷一敷,或者交给后面的收容队,并规定不许当即掩埋。好多同志苏醒过来后,便又挣扎着跟随部队继续前进。

滇东南有好几个县是我们坚持敌后斗争的滇桂黔边纵队的根据地。部队进入文山地区,我部就和该纵队会师。纵队司令庄田非常高兴,热情地介绍他们对敌斗争的一些情况,主动提出给我们当向导,并率其纵队陪我们一起走,直到送出根据地才分手。沿途城镇,乡村的群众都箪食壶浆,欢迎大军。部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1月8日,我一一四师进占文山县城,收编了地方部队420人。这时我部接到了毛泽东同志打来的电报,指示参加滇南战役的部队正面追击不要太急,以麻痹和拖住敌人;并告担任迂回包围的三十八军-﹣四师和一五一师动作要快,以阻敌人南逃之退路。

毛泽东同志当时正在莫斯科访问,可他身在国外,还惦记着云南边陲的作战,而且亲自发电。这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师长把毛主席的电报向部队作了传达,部队顿时沸腾起来了。干部战士都兴高采烈议论着:"这一仗是毛主席亲自指挥我们打""咱们可得给党和毛主席争光!""我们一定要把敌人堵住,把红旗插到河口去!插到祖国南疆!"

这时,敌人正沿滇越公路向蒙自方向移动。四兵团命令我师加速向河口前进,而后四野前指也来电报,说我们离他们太远,指示我们根据实际情况,主动寻找敌人作战,不要再等四野指示。

接电后,师首长当即命令兵分两路。一一四师一部继续往东南直插河口;师主力向蛮耗急进;一五一师往西北直奔蒙自,寻敌作战。山路崎岖有的路不可行,师领导丢掉马匹分头下到部队,和大家一起步行。

在这样的独特的气候下行军,别说还要进行各种意想不到的战斗情况,就是能够跟着队伍走下来,都是一次胜利的行程。当时的三四一团宣传队员苏家卿为我们留下了一段生动的记忆,至今听起来仍然感到身临其境,如闻其声。

苏家卿说:

跨进云南,经过十几天的急行军,于1950年初,来到了红河北角州的横断山下。算算看,从祖国东北的松花江,到祖国西南边陲的红河,一年以来,凭着两只铁脚板,我们跨黄河,渡长江,途经辽、吉,黑,冀,豫,鄂,湘,桂,黔、滇十余省,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跋涉了两万多里。

现在历史大进军的行列又挺进在北回归线上的横断山下。从北纬四十五度来到北纬二十五度,气温竟相差五十多度。部队里多是东北籍战士,不怕冷,习惯冰天雪地里的生活,但来到北回归线上却难受炎热的煎熬。

可不是吗!现在正是十冬腊月,在东北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可是云南却像蒸笼一样闷热,空气稀薄。但是,为了截击企图逃往越南的国民党二十六军,我们终日顶着太阳和月亮,下山又上山,走个不停。

顺着先头部队刚踏出来的小道,我们一个跟一个往云雾里爬。太阳越升越高,也越来越烤人,个个都是汗如披雨,呼吸急促,单军装不断地向下滴水。全身好象被蜡封着了,热燎燎的。

横断山又是这么高,仰头看不见山尖。越往上爬,我们脚步迈得越小,两腿越加沉重,口干舌燥,头昏眼花。这时候,该是多么需要水啊!但每人带的一壶水,刚一上山就喝干啦。在这烈日临头,没有风丝的山上,我们多么希望老天能下阵大雨,或刮阵清凉的风啊!有棵大树遮荫也是好的。然而横断山的沙土岭上,什么也没有。都说云南四季如春,统地这么说倒还可以。可是有的地方就完全不然。

团部的通信员小赵,凑到我跟前,不好意思地说:"宣传员同志,我编了几个快板,你看看行不行?"我张嘴念开了:

"山高决心大,雨大也不怕。"

"火烤太阳晒,战士笑哈哈。"

战士们听了以后,纷纷响应:"对嘛!只要咱们有胜利信心,高山低头,大海也得让路哇。"

"就是嘛,我们还要和老天爷比赛哩!"

大家唠得正热乎,忽然"当啷"一声,炊事员卞玉书中暑跌倒了,铁锅碰在石头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卫生员急忙给他服了药,留下小赵照顾他。我刚想拾起他挑的担子来,那知道,炊事员李顺福一下夺过去了,他笑着说:

"领我们唱个歌,活跃活跃就来劲了。"

刹时,歌声在山谷中回响起来。

到了中午,天气越发暴热。挑大锅的人,走上几步,就得换一换。人们你抢我夺争着挑。

"扑咚"又是一声,李顺福也中暑倒下了。已经找不出留下看他的人了,于是就用担架抬着他走。走一段路后,他恢复了知觉,一看自己躺在担架上,二话没说猛跳下来,照直向前跑去。卫生员赶上去扶他,关心地说:"能行吗?喝口水吧!"

"我不要紧,把水留给病号用吧!"

"你就是病号嘛!来,一定要喝一口。"

李顺福的嗓子干得快冒烟了,实在难以控制自己,就把水壶接了过去。但当水壶嘴,碰到嘴唇的时候,他激动得流泪了。只是用舌尖舔了舔,就把软塞盖上,毅然地把水壶交给了卫生员,诚恳地说:"留着这口水吧!要不再有中暑的就没法服药了。"

部队不停地前进着。当我们终于战胜了酷暑,胜利的到达山岭的时候,迎着拂面的微风,使人深深地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忽然我听到身后有人喊:"呀!你也来了?"回头看时,李顺福正和卞玉书紧握双手。他俩互相注视了一会,都咧着嘴笑了起来。连病号也没有掉队。

我对小赵一努嘴,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说起了刚编好的快板:"山高决心大,再高也不怕,

火热太阳晒,战士笑哈哈。"

忽然,对面山岭上应声唱起;"一山断一山,山山不相连,对山说话能听见,要走一天不见面。"

的确,横断山就是怪,巍峨的大山立陡立陡的,可是一座座大山互不相连。对面山头看着近在咫尺,但却要下四、五十里,然后再爬四、五十里才能见面。我们回答对面山头的人说,"啊﹣-!快走吧,要追上你们了呀!"对面山头上是一支队的人,他们高喊:"喂,前山后山听真,咱们一山传一山,我们向兄弟部队问好啦!咱们挑战,看谁先跑到红河国境线上,好封锁逃敌,关起门打狗哇!"

"啊﹣﹣啊!看谁先把红旗插到国境线上啊!"……

前后十几座大山互相对应着吼叫起来,回声在山谷中震荡,显示出威武雄壮的伟大气魄。

一支队的同志又在对面山头上喊:"喂,二支队的老大哥,我们在这山头上给你们挖好了行军灶,明晚你们在这里宿营就不用再挖了哇!"

"谢谢你们,我们要赶过你们今天的宿营位置啊,……"

在两山对唱着歌曲声中,我们的行军速度加快了。汗水顺着衣襟一滴又一滴洒落在山石上,被阳光照得闪耀发光。

革命的乐观主义,一直伴随着这支人民军从胜利走向胜利。那时的乐观、自容、积极、向上的那股劲究竟从哪里来的,这群热血青年为什么会舍生忘死地进行战斗呢。答案很简单,就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一切的出发点和归宿都是为了战斗的胜利、人民的解放,在这样崇高的目标下能够派生出超人的力量和智慧、才干。

忘我。是我们那代军人最显著的特点,在这种思想基础上看待一切,觉得个人的一切利益都是渺小的,只有民族大业是崇高的。为此战争年代的追求之歌唱得高亢、嘹亮、深邃、昂扬。同时这首歌的旋律比较简单明了,并以此,影响着我们的人生,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有人说,在部队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复杂,生活在战斗集体惯了的人过不惯地方的生活,这不无道理。那时,部队的人际关系简单是战争大环境下的特殊条件形成的,频繁的战斗生活和快节奏的时空切换,使人的思维变得简单明了。时不待我的敌情和瞬息万变的战斗,更删除了繁琐过程,有时开头结尾紧紧相连。即使有乱麻千万个头绪,也经不起特殊时期这把锋利的快刀迅速的切割、挥斩。那时工作方法也简单,处理问题干净利落从不拖拖拉拉。为此,我们养成的性格也打上战时特定条件下形成的永远的印记。一旦离开了那个环境,我们最容易"迷失自我。"

如今,50年和平的风吹拂着军营,看外貌"军号声依旧",可细品音韵才发现,一切都在变化着。为了适应说不准明天就可能打起来的战争,当今的部队还应强化这种简单的生态、简单的节奏、回归到那个属于军人战斗态势的生命节拍中去。

急进蛮耗

现在,还让我们回到昨天的征途,看看我军是怎样继续着新的战斗吧。

师工兵连为保证部队顺利度过南溪河,在经过180里路的强行军后,不顾疲劳,连续作战,在5小时之内用汽油桶架好了一座2百米长的浮桥。在抢占桥头堡阵地时,工兵连与小股敌人遭遇,他们派出一个班,用几支步枪机动作战,歼敌60余人,抢占并扼守桥头,掩护了连主力架桥。

经过十四天的强行军,我部将九百余里的山路甩在了身后,在行军路上过了个胜利年。1950年1月11日,我师前卫三四一团胜利地军路上过了个胜利年。1950年1月11日,我师前卫三四一团胜利地占领了军委指定的位置﹣﹣红河,将鲜红的军旗插在了西南边陲的红河桥。干部战士一个个兴高采烈,摩拳擦掌,准备与汤尧残敌决一死战。为了积极主动迎击汤敌,我部又沿红河急进,寻敌作战。敌二十六军得知红河逃路被我切断,慌忙派出一个营去蛮耗红河口架设浮桥,企图由此渡河南逃。

我师得悉这一情况后,决定全师向蛮耗急进务必四天赶到,抢占浮桥,断敌退路,并消灭其守敌。

1月12日,部队由河口出发。15日深夜,进抵蛮耗附近。16日凌晨,我师前卫三四一团已在炮火掩护下向敌发起攻击。一连以突然迅猛的动作强占浮桥。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激战,一营将守敌200人全部消灭。二营也迅速歼灭了上下寨的敌人215名。我师牢牢卡住了敌人企图从蛮耗逃跑的通道。

这时,师侦察队从前面抓来一个"舌头",经过审问,知道敌人见势不好,已掉头向西南逃窜,企图从红河上游渡口蛮板渡河南逃。情况万分紧急!我们必须和敌人赛跑,抢在敌人的前面占领蛮板!师决定以三四○团为前卫,首先奔袭冷水沟,尔后直插卡房和蛮板。该团经一夜行军,翻过上下90里,坡陡70度的大山白沙坡和蛮板。于17日凌晨近至冷水沟。7时发起进攻,经过2小时激战,毙俘敌二十六军五七九团三营和补一团副团长以下367人。冷水沟战斗一结束,三四○团又马不停蹄向卡房急进。当日黄昏进至卡房,得知敌二十六军主力已向蛮板逃窜。该团即勇猛追击,途中俘敌90余人,歼敌200余人。

全师也加速向蛮板急进。

18日10时,师先遣侦察队在追击途中于云龙街截住了一股敌人,侦查队长张继福带一个班长乘其混乱冲进敌阵,俘敌二十六军军部300余人。

与此同时,我一五一师已于蛮板歼敌二十六军大部。我一一四师遂令三四一团从蛮板渡河,配合一五一师追击敌二十六军残部,师主力折返向阮江前进,歼灭第八军残部。

19日凌晨,师主力由卡房出发。前卫三四○团进到贾街附近后,得知敌第八军二三七师南逃时,被我滇边纵队阻击后向北回窜中,并占据了宜德地区。

一一四师三四○团经新民街直奔宜德方向,断敌北窜之路。三四二团与师指由母鸡坟直奔水塘,断敌南逃道路,尔后迅速发起冲击,全歼敌人。

宜德、水塘地区山脉错综,峰陡谷深,海拔准高度在3000米上下。两山之间能听见大声说话,要走过去却需一天时间。这给部队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但是,一想到前面有仗打,想到只要跑得快才能抓住敌人,部队不顾山高坡陡,荆深棘满,勇往直前,一天急进80多里。19日16时,三四○团插到指定位置后,即组织向宜德山实施攻击,以三营迂回裴勒,断敌退路。二营从宣德山南对敌实施主要攻击,一营在三营打响后,从宣德山南侧面包围了敌人。

三营七连一鼓作气爬过一座三千米的高山。于16日50分,迂回到宜德以南,控制了裴勒。随即,一、二营迅速向敌发起攻击。

敌人如惊弓之鸟,一听枪声,便丢下宜德山阵地,抱头向东逃窜。二营当即跟踪追击。五连紧追敌二三七师一步不放,一气追了10多里,敌人为了争夺逃命时间,把几十袋白花花的银元撒落在路上企图引诱战士,以摆脱我们的追击。

战士们识破诡计,脚踏银元,继续追击。最后推到一座悬崖处,

敌无路可逃,在一片混乱中。

除第二三七师师长李彬普以下231人摔死被打死外,其余均向我投降。

大股敌人在我勇猛追击下压缩在宜德山东南一条十多里长的深沟内。三四○团对其实施包围后,随即发起攻击。敌在我军事打击和政治攻势下,迅速就歼,毙伤敌数百人,俘900余人。

20日拂晓,当三四二团又回到水塘,斗岩一带时,师即令该团投入战斗。该团一营三连和警卫连在团营干部亲自率领下,四小时内运动45华里,以突然迅猛的动作向斗岩之敌发起冲击。

敌纷纷向山下溃散。该团迅速分兵搜山,全歼敌一个师机关。俘敌师长以下400余人。之后,与二野四兵团在战场胜利会师。三四一团在配合一五一师战斗中,23日在新城,雀山一带收降敌一地方部队216人;四日,在牛角寨又受降敌人二十六军残部359人。

至此,滇南战役胜利结束。我师从1949年12月27日至1950年1月22日,经过25天连续行军作战,征程2475华里(三四一团3000华里),进行大小战役9次,共歼敌4216名,受到十三兵团首长通令嘉奖。

【翟仲禹(1919年11月—2002年3月),原名翟家乐,曾用名翟友乐,山东济阳人。1936年参加革命,学生时期参加过"一二·九"学生运动。曾去前苏联伏罗希洛夫高等军事学院留学。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抗战时期曾在一一四师的前身东北军当过兵,当时是中共地下党员,历任指导员、团长、副师长、师长、第三兵团副参谋长、参谋长、旅大警备区参谋长、二十三军副军长、吉林省军区政委、沈阳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离休前的最后一个职务是沈阳军区后勤部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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