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伫立在楼层走廊过道上,望向远方,仿佛远处有什么在牵引着我。似乎一切已经渐行渐远,可有一天一位音乐爱好者的笛声帮我带回了少年时的回忆,恍如昨日,恍若耳边。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傍晚,从前楼传过来一阵悠扬清亮的笛声,那是一首我非常熟悉的乐曲----《草原之夜》。正在走廊上的我被这久违的声音所吸引,如神灵播撒的天籁之音一样,空灵柔情的笛声,又在我心里响起。
那笛声仿佛就像是我初中时的音乐老师吹出来的。老师叫汪维新,当时大概二十七、八岁。那时是“文革”时期,老师的社会地位似乎处在阶层的底层,但这种底层的身价并没有在汪老师身上留下什么。他是个十分爱美的男人,留着一头中长分发,身上那套咔叽中山制服从不沾一点灰尘。他父母就住在县城,每周的星期天从家返回学校的路上(那时交通条件落后,都是步行)便是汪老师吹奏笛子的场所。他最喜爱的曲子就是《草原之夜》,他吹得婉转动听,清脆自然,毫不做作。
经我观察汪老师有好几把笛子,长笛、短笛,D调、G调,他全凭自己的心情选择笛子。据他自己说,最让令他爱不释手,还是那把短笛,因为这把短笛从小一直陪伴着他,对它有深厚的感情,而且它的声音比其实的笛子更加优美动听。他的笛声是从马路上吹出来的,优美响亮的音乐伴着马路两旁白杨树上飞起的小鸟传得很远很远。他一路走一路吹,全然不顾路人的惊诧和称赞。他就那么吹着,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他的那种悠然自得的形态。在我的记忆中,汪老师除了教好他的每一堂课,从不参与什么“批林批孔”、“写大字报”。他总是悠然地吹着各种歌曲的调子,时不时拿出随身带着的珍藏多年的小小圆镜子,精心料理自己的服饰和头发。
那时候,我每到星期天下午三、四点钟,便总能听到汪老师的笛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看着、听着,听着、看着,直到汪老师的背影变成一个小黑点。受汪老师的感染,心中萌发也想吹笛子的冲动,便专程到县城百货商店买了一根短笛,后来又到屯溪老街和芜湖买了两根长笛子,由于自身的音乐细胞不够饱满,始终吹不出汪老师的韵味,更不用说达到他那种忘我的境界。
至今我仍以为,汪老师的笛声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远去的笛声一直占据了我心灵的角落,时时能听见那声音在耳边回响。直至花甲之年每次听到《草原之夜》,心里就痒痒的,闷闷的,仿佛这就是少年时山野里传来的那缕绝妙之音,是汪老师吹出的笛声。汪老师留给我的也许是今生今世抹不去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