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记忆】柳哨声声响起回到童年时光!

边地星 2025-04-21 14:48:11

“北地春光晚,边城气候寒;往来花不发,新旧雪仍残。”这是唐代诗人杜审言诗作《经行岚州》,叙述的是诗人当年春天从静乐到岚县时的所见景观,说明晋西北的春天来得很迟,料峭春寒呈现出的是暮冬气象。晋西北的春天不接常理出牌,中原大地早己春光灿烂,晋西北的残冬就是懒着不走,或者去了又来,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这里却一派萧条,冬雪还没有融化,春雪又一次降临。

晋西北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清明节过后,粗声大气的春风才召唤万物苏醒,杏花羞羞答答地绽开粉嘟嘟的花朵,柳树也换了一种崭新的姿态,先是河边的柳,再是田边的柳,到后来是山坡上的柳,枝条由原来灰黄干燥,稀疏而又毫无活力渐渐泛绿。在你经意或者不经意之间,豆粒般大小的“柳米”已经悄然出现,用不了几天,柳叶也顺着“柳米”下端长出来,柳条整个就绿了,变得柔滑嫩绿,好像刚从浓重的绿颜料里面浸泡出来似的。

在春寒料峭的时光里,或欢快、或呜咽、或急促、或悠长的柳哨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吹响了整个绚烂的春天,它那天籁般美妙的乐音,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至今仍然回荡在心中,是啊!那是一段难忘的岁月,一段充满欢乐、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初春的柳树让人陶醉,一排排,一簇簇、一堆堆,一枝枝,都堆簇到天空,绿的纷纷洒洒,绿的缤纷繁华,绿的如烟似梦,像散开在天空的绿色礼花。孩提时的我们不懂得赏景,眼睛却一门心思盯着柳树枝,眼瞅那一根光滑细长,就爬上树折下枝条“拧哨哨”,

“拧哨哨”要把握好时机,早几天不行,晚几天也不行,早了柳皮还贴在柳骨上,皮不离骨拧不动;晚了柳芽就长出来,柳皮也变得软绵了,即使拧下来,也做不出好哨子。美好的东西总是倏忽即逝,柳哨便是其中的一种。能拧柳哨的时间是很短暂的,也就那么几天时间,因此那段时间里柳条的变化是孩子们最关注的。最恰当的时节,应是柳芽刚刚开始萌动,似有芽而实无芽的时候。“拧哨哨”还有一个关键环节就是要选好柳枝,选择中间不带枝杈、疤节,枝体苗条笔直的柳枝,稍微有圪节的拧时会将柳皮豁出一个小窟窿,往外拽柳骨脱皮时柳皮就会整个儿开裂,也就无法再做成柳哨了。

折一根顺溜溜的柳枝,截取粗细适中的一段,轻轻扭转树皮,绿皮便在枝骨上滑动,逐渐与枝干分离,然后用牙咬住稍粗的一端柳骨,捏住柳皮慢慢往外拽,渐次抽出白嫩嫩的枝干,这时候留在手里的就是一个空空的、软软的柳树皮管儿。按照一定的长度把柳皮管的两头剪齐,然后选一头作为哨嘴,先用手捏扁,再用小刀削去嘴部薄薄的一层外皮,剩下内层的软皮,一个在气流冲击下能振动的“柳哨哨”就做成了。随着一丝青涩的苦味流转舌尖,清脆美妙的音符就划破了山村的沉寂,如同跳跃的涟漪,一圈一圈轻盈盈地向四周扩散开去,柳哨吹奏出了孩子们许多美妙的幻想,也吹出了山里人心中那不灭的希望。

小时候每到这个春季,总要缠着爷爷做柳哨哨,爷爷很会选择柳树枝,他的手也有劲,记得有一次,他给我拧了一个笛子般粗细的柳管,吹起来是需要些气量,但声音浑厚粗犷,甚至带些许沧桑。削哨嘴绝对是一项技术活,哨嘴的厚度要恰到好处,太薄了声音细弱,甚至不出声;太厚了鼓着腮帮子也吹不响。爷爷每次削哨嘴都会由厚到薄,经过几次调试,才能做成一个合格的柳哨。当天做的柳哨最好吹,第二天就干瘪了,吹起来音质就不好听了,孩子们晚上就把柳哨哨泡在泉水里,这样一支柳哨能吹两三天。

在那个玩具极其稀缺的年代,“柳哨哨”绝对算得上一件奢侈品了,在拧柳哨、吹柳哨的季节里,你就听吧,村头,河边,田野,随处都能听到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的柳哨声。孩子们把柳哨整天拿在手里,装在口袋里,含在嘴里,形影不离,三五成群凑在一起,鼓起腮帮子,突起喉结子,瞪圆眼珠子,涨红脸蛋子,憋足了劲儿吹,不同的柳哨能吹出不同的音调,粗而长的柳哨吹起来浑厚沉闷,如老牛哞叫;又细又长的柳哨吹起来清脆嘹亮,如牧童短笛;既细且短的柳哨吹起来急促有力,十万火急……

吹柳哨哨还可以根据自己的情绪和想象力自由发挥,聪明的孩子们受笛子的启发,对柳哨加以改造,在粗壮的柳皮管上挖出几个小孔,在一端插上一个小柳哨哨,就神奇地有了音阶的变化,还能吹出简单的歌曲。有的吹一个不过瘾,把几个长短不齐柳哨并排着放在嘴里一起吹,有时还把柳哨哨交换着吹,尽管那上面沾满了鼻涕和唾沫,但小伙伴们却毫不嫌弃各自交换放进嘴里,嘹亮悠远的哨音,见证了孩子们成长的友谊和乡土情结的缔结,留住了自由的欣喜和童真的快乐。

沐浴着柔和的春风和暖洋洋的太阳,一群孩子聚在一处,每人拿着一只柳哨哨学着响工围着圈、排着队吹,柳哨哨变成了孩子们对阵的武器,两班人马列队吹哨,一比高下,相互吹得面红耳赤,甚至腮帮子发痛,但欢乐和满足却挂满了一张张小脸上。柳哨哨还可以当作冲锋的号角,吹着柳哨哨走向田野,跑上山坡,趟过小溪,冲过沟坎,自己仿佛变成了攻城掠地的将军。

听吧!柳哨哨声此起彼伏,和着燕子的呢喃声,风吹树木呜呜声,河水的哗哗声,耕牛的哞哞声,孩子们的欢笑声,在山村的上空久久回荡,此时的阳光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树上的柳条儿也随风舞蹈,飘荡的白云似乎也在侧耳倾听。孩子们奔跑着,吹奏着,看谁吹的声音更响亮,更美妙,构成了一幅乡村优美、欢快的的闹春图。

音乐是最能抒发人类复杂微妙情感变化的东西,从人类文明之初笨拙的击缶吹埙,发展到后来的琵琶琴瑟,再到今天丰富多样的音乐器材,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人们似乎一刻也离不开音乐,即便在物质匮乏的岁月里,人们仍需要用音乐来滋养生命,抚慰心灵。那拙朴嘹亮、充满原生态的声声柳哨,应该就是远古先人采撷自大自然、发端于乡民心底最纯真、最质朴乐器了。

故乡柳哨哨的美妙不仅来自于自然的原始与纯真,还在于它的廉价与的质朴,它不需要大人花一分钱,甚至不需要大人们亲自动手,孩子们自己就可以制作,当那枚翠绿的柳哨哨含在口中,略带苦涩的味道便触动了味蕾,有股新鲜木质的清香,似乎还有甜丝丝的味道,那是只属于孩子们春天的味道。在一个个明媚的春天里,因为有了孩子们吹奏柳哨哨而变得优雅而浪漫,花草树木把最惹眼的色调在微风中柔和地舒展开来。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又是一个春色灿烂的季节,春天似乎不适合怀旧,但我还是被岁月浸染的情绪和着春风弥漫开来,撩拨人心的柳哨哨,伴着和煦的春风,在湿润的空气里飘荡,想起来是如此的亲近而又遥远,熟悉而又陌生,把我的思绪再一次带回到纯真的童年时代。我对柳哨哨充满了一份不舍,一份留恋,一次次回忆,一年年品味,竟品咂出一丝甜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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