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呦呦坐上牛车直奔三岔口。
所谓三岔口,是因为这里是大湾镇和沙河镇的交界处,这里有三条路,一条通往杨村,一条通往留村,一条到她家,谢家庄。
两文钱跟车夫说好是到杨村的,但刚到拐弯的地方梅呦呦又说不去了,要下车。
赶车的大爷,“马上就到了,你不去了我也不退钱。”
梅呦呦摆摆手,“这事怨我,怎么能让您退钱?”
大爷,“天都黑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怎么赶路?”
梅呦呦再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关心,心里又把老谢家那一家不做人的渣渣骂了一遍。
“没事,大爷,这边我熟,您放心走吧。”
梅呦呦目送牛车走远,这才拐到去往三岔口的小路上。
天黑透了,走在路上看不清状况,深一脚浅一脚的。但梅呦呦严格按照“白水黑泥黄干道”走,一路但也平妥。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了前面黑黢黢的土地庙。
梅呦呦叫了两声“二狗”。
谢二狗应声而出,手里还拉着谢玉华。
“娘,你可回来了!二丫呢,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得明天了。”
梅呦呦看二人离得这么近,就知道二狗着了这小妮子的道。
算了,十来岁的孩子,又没经历过这种事,人没跑就不错了!
梅呦呦解开棉袄,从里面拿出包子和粥,都递给二狗,“吃吧,慢点,有点凉了。”
谢二狗撕开包着包子的油纸,抓了一个就塞进嘴里。
“好吃,真好吃!”
又拿起一个。
“有肉,肉馅的!这几个都是肉馅的?”
梅呦呦说“是”,让他慢点吃。
包里的咸菜压根就没拿出来,怕他吃咸了晚上在这里找不到水。
一旁的谢玉华眼巴巴地看着没吭气。
梅呦呦到底心软,把手伸向谢玉华,刚一碰到她的衣服,小妮子就是一哆嗦。
看样子是被她白天吓到了。
一边解她手上的绳子一边问谢二狗,“这绳子是你绑的?”
绳结不是自己打的,一头还绑在二狗胳膊上。
谢二狗点头嗯了一声,嘴里满满的,顾不上说别的。
梅呦呦从留给大春的包子里分出一个,递给谢玉华。
“喏,你一个,吃吧。”
谢玉华委委屈屈地接过,吃了。
“大伯娘,明天就让我回家吗?”
梅呦呦不耐烦地道:
“应该没问题。但也得看你爹娘有几分疼你了。
要是我今晚回去跟他们一说,他们心疼你,就会连夜去镇上把二丫接回来。
要那样,明天一早你们就能回家。
可要是磨磨叽叽,你就别怪大伯娘我心狠了!
你今天是不是骗二狗说要如厕,让他给你解开了绳子,你想跑?”
小妮子吓得又想哭,“我没有,我就是想如厕。”
一旁仰着头喝粥的谢二狗含混不清地反驳道,“娘,别听她的,她就是想跑。”
说着放下手里的竹筒,继续道:
“也不看看我谢二狗是谁,我早防备着呢!
我把绳子绑在她一只手上,一会儿扽一下,一会儿扽一下。
我一感觉到绳子突然松了,我就知道她解开了,我就把她追了回来,又给她绑上了。
嘴里的草也是重新塞的。”
说完傲娇地看着梅呦呦,等着他娘夸奖他。
“干的不错,回去给你做肉吃。”
她走的匆忙,很多细节没嘱咐到,刚才还担心了一路。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小聪明!
谢二狗一听有肉吃,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
“娘,你快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保证坏不了你的事。
白天我听到有人路过,我都用手捂住她的嘴了。”
梅呦呦又夸了他一句。
把棉袄留给二人。
重新把谢玉华的四肢捆起来,绳子一头照着谢二狗的做法,捆在了他的腰上。
省得这小妮子晚上骨碌着跑了。
又到外面拔了些干草给二人铺上,嘱咐他们不能躺着,只能坐着睡。
做完这些,梅呦呦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三绕两绕,等她终于走到家时,就看到这个时辰本应该紧闭的院门敞开着,院子里人影绰绰,灯火通明。
里面有人看到她进来,大喊了一声,“快,快,大春他娘回来了!”
一个人影冲出来,“抓住她,送官府!”
是小罗氏。
小罗氏冲过来就想打她,动作迅捷,一点也没了白天被踹时的惨相。
梅呦呦侧身一闪,避过锋芒,反手一扣,抓住了小罗氏的一条胳膊,就势一拧背了过去。另一只手勒住了她的脖子。
擒拿功夫
然后把人钳制到墙根,她背靠着墙,让小罗氏面向外。
她可不能腹背受敌。
小罗氏疼得大喊,“你放开我,我要报官!”
梅呦呦跟着喊,“报官,我要报官!”
此话一出,随后跟着出来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她也要报官?没搞错吧,她一个抢孩子卖孩子的还要报官?
出来的人里打头的就是她那个便宜公爹。
“大春他娘,你把玉华弄到哪儿去了?快给她放回来,不然报了官你就得吃牢饭。”
“对,你要不说,到了县衙先打五十大板,不死也丢半条命,看你到时说不说。”
这是她婆婆,老罗氏。
“臭婆娘,你……”
刚要骂人的是秀才公谢老三,还没骂出口就被一人拦下了。
“有话好好说,你是秀才。”
拦他的是村上的话事人,村长谢世俊。
对呀,秀才怎么能口出恶言呢?骂人那也得文绉绉地骂。
谢老三不言语了,往后缩了缩。
村长过来拦下谢家二老,“你们都冷静一点,先问她孩子的下落。”
又看向梅呦呦。
“大春他娘……”
“娘,别说!”
没等村长问出口,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是谢玉春。
他腿有旧疾,一瘸一拐慢了几步。
看他阻挠,罗老婆子上去就要抓他的脸。
梅呦呦厉声阻止,“都别动,谁动我就勒死她!”
吓得老罗氏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村长瞪向谢玉春,“这是犯法,你知道吗?”
梅呦呦,“你别吓唬孩子,有事冲我说。你说我犯法,那他们买了我的孩子就不犯法了?”
老罗氏,“你放屁,谁买你的孩子了,我们那是给她找了个婆家,先让她过去照顾几年小叔子小姑子,等及笄了就……”
梅呦呦,“你闭嘴。给我孩子找婆家?男婚女嫁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请问,你们谁是二丫她爹?”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是啊,谁是?
梅呦呦见没人接话,继续道:
“二丫她爹死了,可还有我这个娘,哪天王法说了你们可以代替我给我闺女做主找婆家?
你们卖了我的玉荣就算了,还想卖二丫。
她才多大呀,她今年还不到九岁。
就是家里缺钱,要卖也得按大小轮着来吧?
玉华九岁了,比二丫大,我今天替你们做主把她卖了!”
“呜呜呜”,被勒着脖子的小罗氏听了这话努力想挣脱。
但奈何根本动不了。
村长,“你把她卖哪儿去了?”
梅呦呦,“买二丫的那家隔壁。”
这话差点又让这家人爆粗口。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
村长,“看来你是不想好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