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唉！人老了，想再婚，自己都不能做主。
这不，我又一次征求儿子和儿媳的意见。我押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军民，我想和你秀琴阿姨把证领了，搬到一家搭伙过，你和小影没意见吧？”
“爸，那么精明个老头咋不会算账呢，找个住家保姆，只要钱给到位，人家会好好照顾你，相不中，大不了再换一个，可是，如果你找个老伴，这半路夫妻的，万一领完证，你俩合不来，那就麻烦了”军民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他还是不同意我找老伴。
儿媳小影把一盆基围虾端过来，让我剥给孙子吃，她指了指墙上我老伴的遗像，似笑非笑地说：“爸，您如果跟秀琴阿姨结了婚，那百年之后，您怎么和我妈解释呢？”
小影没说不同意，但是，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2.
我今年才61岁，老伴是三年前乳腺癌走的，从她得病到咽气，基本上都是我照顾的。军民只有在他妈病危那两天在医院和我一起陪了两天床，其他时候都是过去看看，交个费就走。儿媳小影，打电话是经常打，只是没怎么来过医院，她是说我孙子小，医院病毒多，怕沾染细菌病毒的，再传染给我孙子。
我老伴当年掏心掏肺地疼儿子，如今孙子就是她心头肉，一听说医院里的病毒会传染给孙子，老伴坚决不肯让小影过来。
前半年还好，老伴吃药能控制，后来靶向药也不行了，她痛苦得成半夜不能睡，我都坐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最后半年，我瘦了15斤，老伴心疼地直掉眼泪。
她清醒的时候跟我说：“等我走了，一定再找个老伴，军民看得出来，不是孝顺的孩子，指望不上，儿子都指望不上，就更别谈儿媳了，你不会做饭，还这么年轻，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搭伙一起养老，把后半辈子过了。”
老伴走后，我接着上班，靠工作麻痹自己。忙了一天，身心疲惫，在单位吃个晚饭，回来洗洗刷刷就睡了。
可如今，退休后，一天当晚闲的无聊，去儿子家，站哪都不是，去吃个饭吧，小影都懒得做，都是叫外卖，我自己吃外卖都吃腻歪了，去她家还吃外卖，我还去干啥。
周末、节假日的，我打电话问军民啥安排，每次他都已经做好计划了，要去动物园了，要去景区了，要么去小影娘家，我从来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都说养儿防老的，这一天到晚都不见他人影，感觉很没劲，日子过得没意思，直到那次晨跑时遇到隔壁小区的秀琴。
3.
那天，我绕着小区晨跑，跑完出了一身汗，坐在小区外面的公交站台休息。一个和我年龄相当的女人正好下公交，她提着小推车，都是菜，我站起来顺手帮她接了下小推车。
她放下车子，坐下来跟我聊了起来。她发现后背衣服都湿透了，连忙站起来说：“你快回家把衣服换了，这样很容易感冒的，你以后再跑步，要么拿块毛巾，要么穿件速干衣，这样好点。”
自从老伴走后，这是头一次有人关心我的生活起居。
她很爱笑，说话时眉宇间都是笑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说她以前也爱和老伴一起跑步，自从她老伴走后，她一跑步就会想起和老伴一起跑步的情形，就伤心，后来也懒得跑了，就天天早起去乘公交车去买菜。
她是我们隔壁小区的，我帮她拉着菜，我俩聊着天回来，到她小区门口时，不知道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还是我俩说话很合得来，我主动加了她微信，说以后约她一起跑步。
4.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我和秀琴就熟络了。她这才告诉我她家的事。她比我还可怜。就一个女儿，去年下班路上被车撞了，当场就没了呼吸。我问她，那女儿赔的钱？她摇着头，说她女儿是逆行的。
她目前是帮着女婿带孩子。
知道了她家的事，我更是心疼她，我退休金高，一个月8000多，我会给她买些水果，买些牛奶啥的，她每次都不肯收，说这样子别人会说闲话。
我笑她，都啥年代了，老人也可以黄昏恋的，恋爱自由，没有人管得着。
她每次包了水饺，都会用保温桶送给我，知道我胃不好，她上次回老家，还专门去村里买到了小米，拿来给我熬小米粥。
我那天夜里急性阑尾炎，给军民两口子打电话，他俩都关机，我只能自己叫了救护车。天亮时，秀琴去给我送骨头汤，才知道我在医院。
她在医院床前伺候我，晚上，她担忧地说，要不，她回去，万一军民来了，再不好说话。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
我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我知道，就是军民知道我住院，他也最多过来交下费，他不会留下来照顾我的。
我在医院住了一周，秀琴跑来跑去，又是给我洗衣服，又是回家给我做饭，送饭，累得够呛。
5.
躺在病床上，我都在想，我出院后，就跟军民和小影提要再婚的事，我得给秀琴一个名分。
第一次提时，军民说：“ 你瞎折腾，都过60岁了，再婚不怕人家笑话，想过得舒服，找个保姆就行，反正你自己有钱。”
小影提醒我，可别被秀琴骗了，她准是看我退休金高才同意和我在一起的。
我使劲解释，说秀琴不图我钱，自从我俩交往，她往我身上花了不少钱呢，瞧，这换季的衣服都是她买的，还有，都是她盯着我的药还能吃多久，提醒我去挂号，去取药。
我越说秀琴好，军民和小影越怕我俩成了。第二天，军民就从家政公司带来一个保姆，军民给我说，一个月给3500就行。
可把我气坏了，说是给我请个保姆，这保姆工资却是让我自己出。
出钱就算了，可这保姆真是计较得很。
我等着出去和同事聚会，让她走时帮我烧瓶开水，哪知道她张口就说，她收的是做一天三餐的钱，不包含烧晚上喝的水。
窗帘好几年没洗了，上次秀琴来，说上面灰尘多，对呼吸不好，要给我洗洗，我没让，这不正好保姆来了，我就踩着凳子，把窗帘卸下来，让她放洗衣机洗洗。
她直接拒绝了，说，她当时谈的只负责洗衣服，被罩和床单，如果要洗窗帘，得另外加钱。
真是让我苦笑不得，最后，还是秀琴洗的。
6.
保姆哪会和老伴一样呢，我把保姆辞退了，又跟儿子和儿媳谈再婚的事。
军民不耐烦地说：“保姆不行，那就找个住家保姆，啥活都归她，还能陪你聊聊天，跑跑步啥的，工资开个7000。”
听军民这样说，我真想踹他，我退休金8000，我开给保姆7000？
小影是没说话，没过一周，她把她娘家大姨带来了，说让她伺候我，住我家就行，一个月开4000就成。
真是把我当傻子忽悠，她大姨都68了，还跛脚，让她来是照顾我还是让我伺候她。
军民两口子没吭声，就把小影大姨的行李搬到我那里去了。
我气得跟秀琴诉苦。
秀琴沉默了好久，半天才说：“既然孩子们都不同意，就别勉强了，还是以孩子们为重。”
7.
毕竟小影大姨，也是亲家那边的人，我也没法赶人家老太太走。她腿不好，蹲不下，弄得便池都很脏，还得我来清理。
我想着等她住几天，再找小影商量，让她回去，还没等我和小影商量，秀琴给我发信息，说她已经回了老家。
我这才知道，秀琴女婿又找了对象，那对象搬家里来住了，秀琴是看着人家姑娘就想起自己闺女，心里难受，也觉得自己闺女没了，在这里也是个外人，迟早得走。
我心里隐隐作痛，如果军民和小影同意，秀琴就能搬过来跟我过，我们就能搭伙养老，如今，她一个人回老家，要靠她老公的侄子养老。
我想想都担忧，我自己亲儿子都这德行，一个侄子还能对她好到哪里去。
我越想越难过，就去军民家再次说和秀琴的事。
8.
我刚到门口，就听到小影跟军民说：“咋样，要不是我打听出来秀琴女婿又再婚，赶紧地把我大姨接过来，又透漏风声给邻居，说给爸找的老伴，那秀琴咋可能知难而退呢！”
又听军民说：“爸不找对象，他那么多退休金，省下来的都是咱们的，如果再婚，钱省不下不说，咱还得多给一个人养老，到时竟是麻烦事，这下好了，那秀琴走都走了，爸也该死心了，等他年纪再大点，给他找个住家保姆伺候他就成。”
听了军民两口子的对话，我心里直哆嗦，两条腿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我们做父母的，时时刻刻想着怎么做才能对孩子最好，最有利，如今，我们老了，孩子们考虑的是：怎么做才能对他们自己最有利，根本不顾及老人的感受。
想到以后的生活，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都是恐慌。
我回来路上一直思索，是不是我和老伴给军民的爱太多了，他只知道爱自己，而不懂得爱别人；既然军民和小影只为他们自己考虑，那我是不是也该自私一回，为自己以后的养老问题考虑考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