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朝鲜国李氏王朝是全盘学习儒家中国那一套的。但是,结果就是将朝鲜搞得积弱积贫。
朝鲜在明朝时来华使者的文集叫作《朝天录》,清朝时期的来华外交使者行记叫做《燕行录》,其中记载了不少朝鲜人来中国后及中国使者到朝鲜后,所观所言,比较真实。
万历时,朝鲜人穷得连援朝作战来的明军都觉得实在太惨了,不得不拿出自己的粮饷赈济一下。
如万历二十一年一月二十三日,从平壤南下的李如松率领大军进驻开城。他看到开城的朝鲜士人、百姓非常饥饿,十分同情他们,于是拨银100两、米100石,令副总兵张世爵发放这些物资进行赈灾。
1、
实际上在万历以前,朝鲜国内缺乏商业,也不用银子,近乎于没有货币,老百姓大多都是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是万历援朝战争中的明军将银子和一些商业行为带入朝鲜的。
当时有明朝人对朝鲜人尹根寿说:“尔国不采银,不用钱,不畜鸡豚,何以通货?何以食肉?”
去过中国的朝鲜人尹国馨也有细致描述:
中原坊坊曲曲,皆有铺店。酒食车马之具,无不备焉。虽行千里之远者,只佩一囊银子,随身所需,无求不得,其制甚便也。
我国人民皆贫乏,市井及行商外,不知贩卖之为何事。惟以农作资活,湖岭大路,虽有酒店,而行人所资,不过酒壶刍柴而已。故行者必载行具,远则数三马,近亦不下二马。我人之病之也久矣。
杨经理到我国,欲仿中原,沿路皆设铺店,使居者各有所资。意甚盛也。第习俗难变,而财力有所不逮,人不肯从。守令欲免罪责,天将经过时,官备其物,排之路左,有若买卖之状,而过则撤之。反不如儿戏,徒取笑于唐人。可恨 !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来中国的使臣辛庆晋说他在中国时,明朝兵部尚书也问他:“尔国无银子耶?何不将货物,求辽东银子乎?”
而且朝鲜山多地少,物资极度贫乏,援朝明军还得靠国内解决粮草供应,当时属于边缘地带的辽东都比朝鲜要富裕,很多粮草就是靠辽东解决的,然后随着战事进行,又从全国各地调集粮食运往辽东和朝鲜。
加上朝鲜几乎没有商业,也不用银子,明军带的银子花不出去,宋应昌只得鼓励国内行商跟随明军赴朝经商,以供应明军基本物质生活需求。
宋应昌《直陈东征艰苦并请罢官疏》曾记载在朝鲜的艰苦:
乃我军自入朝鲜,别是一番世界。语言不通,银钱不用,并无屠猪、沽酒之肆,兼以倭奴焚掠,庐舍一空,军士无论羹菜,不能沾唇,即盐酱绝无入口,言之深可悲泣。虽臣屡发盐觔
、牛只,量为犒赏,濡沫之恩,终难济事。虽号召辽阳人,赶贩生理,道路迂回,所来无几……
后来中国与朝鲜在鸭绿中江开市,朝鲜也跟着明朝用起了银子,大量辽东粮食卖入朝鲜,拯救了无数朝鲜饥民。
柳成龙曰:开市于鸭绿中江。时饥荒日甚,饿莩满野,公私蓄积荡然,赈救无策。余请移咨辽东,开市中江以通贸易。中原亦知我国饥甚,奏闻许之。于是辽左米谷多流出于我国,平安道之民先受其利,京城之民亦以船路相通。数年之间 ,赖此全活者不计其数…… 始知古人以通商为荒政之要,良有以也。
2、
十八世纪朝鲜有个诗人,叫朴齐家。1777年,他曾经随官方派遣的外交使团来到清朝,目睹了清朝的社会生活。
在清朝建立之后,朝鲜知识分子普遍看不上清朝,觉得那是夷狄,不是“华夏正统”,总想反清复明,因而清朝的一切都不足取。然而,朝鲜燕行使者在中国,除了每次都在哀叹衣冠沦丧之外,没有更多的优越感。
他去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到过清朝之后,他立刻改变了想法,写了一本书叫《北学议》,书中拼命吹捧清朝,鼓吹事事都要学清朝:
如将学问,舍中国而何?然而其言曰,今之主中国者,夷狄也,耻学焉,并与中国之故常而鄙夷之。彼诚被发左衽,然其所居之地,岂非三代以来汉唐宋明乎?其生于此土之中者,岂非三代以来汉唐宋明之遗黎乎?苟使法良而制美,则固将进夷狄而师之,况其规模之广大,心术之精微,制作之宏远,文章之焕赫,犹存三代以来汉唐宋明固有之故常哉!
以我较彼,固无寸长,而独以一撮之结,自贤于天下曰,今之中国非古之中国也,其山川则罪之以腥膻,其人民则辱之以犬羊,……并与其中国固有之良法美制而攘斥之,则亦将何所仿而行之耶?今也以堂堂千乘之国,欲伸大义于天下,而不学中国之一法,不交中国之一士,使吾民劳苦而无功,穷饿而自废,弃百倍之利而莫之行……欲尊中国,莫如尽行其法……
我们觉得是人间地狱的地方,朝鲜使者觉得宛如画中。为什么这么想呢?当然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朝鲜的生活实在是太糟糕,什么都比中国差远了,多数人每天吃不上两顿饭(怪不得饭量大):
我国既事事不及中国,他姑不必言,其衣食之丰足,最不可当。
我国小民之生,皆无朝夕之资,十室之邑,日再食(每天吃两顿)者不能数人,其所谓阴雨之费者,不过蜀黍(玉米)数柄,番椒(辣椒)数十,悬于烟煤之中而已。
不光吃得差,甚至穷得没衣服穿,大冬天走路都得光腚。他羡慕中国老百姓的理由里,有一条居然是中国人“睡觉有床”:
中国之民……有床有榻,耕夫亦不脱衣,皮鞋束胫,叱牛于田,我国村野之民,岁不得木绵一衣,男女生不见寝具,草席代衾,养子孙于其中,十岁前后,无冬无夏,裸体而行,更不知天地之间,有鞋袜之制焉者皆是也。
面对落差,他产生了巨大的自卑心理。他把朝鲜的一切和中国对照,一个不落地数落了一通。
在他眼里,甚至语言都是落后的根源——他严肃认真地建议消灭本国的语言文字,让朝鲜所有人都说汉语:
汉语为文字之根本,如天直呼天,更无一重谚解之隔,故名物尤易辩,虽妇人小儿不知书者,寻常行话,尽成文句,经史子集,信口而出……我国地近中华,音声略同,举国人而尽弃本话,无不可之理,夫然后,夷之一字可免,而环东土数千里,自开一周汉唐宋之风气矣,岂非大快?
还有腐败问题:朝鲜后期著名的实学家朴趾源,他儿子朴宗采写的《过庭录》里提到,父亲当年去庆尚道安义县做官(1791年),发现这个5000户的小城,账面上的还谷米是9万石,但实际上只有3万石。后来,父亲大人又去了江原道做襄阳府使(1800年),这里更厉害,所有的还谷账簿都是伪造的,官府的谷仓早就空空荡荡了。
和本朝一样,朝廷的税收跟中间层附加的那些隐形赋税,向来都是两码事。
例如18世纪,朝鲜富裕的两班及中人阶层,跟清朝的贸易额还挺可观的。以至于朝鲜英祖下“禁奢令”,禁止从清朝购买高级货之后,北京的商人郑世泰还向朝鲜使者抱怨:
在汝国王,诚德盛事矣,吾曹自此无以聊活,将未免饿死矣。
你们国王是当好人了,连累我们这群人没生意做,要饿死了!
虽然朝鲜国百姓几乎是贫弱交加,贵族富人还是可以和中国富商做奢侈品生意的。
参考:《李朝实录》《朝天录》《燕行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