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宝宝病了,家里没人能帮得上忙了!”女儿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嗓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急。
我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窗外碧蓝的海水和金黄的沙滩,心里一阵不耐烦。这电话来的不是时候,我正准备和旅友们出发去潜水。
“你不是还有你婆婆吗?让她帮忙啊,我这边还有事呢!”我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逃避的心虚,却又硬撑着不肯服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女儿宋婉清愤怒的声音:“妈!我婆婆身体不好,爸又不在家,你以为我能指望谁?你就不能回来帮帮忙吗?!”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没尽到责任的逃兵,可我又不想承认这一点。
“婉清,我都退休了,难得能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生活。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不能自己解决?”我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心虚。
“妈!”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你知道我有多需要你吗?你一走了之,把所有的担子都丢给我,让我怎么办?!这就是你所谓的潇洒?!”
我拿着手机,忽然觉得周围的阳光刺得人眼花。
我叫张秀燕,今年刚满六十岁。去年,我从国企的行政岗位上退休。几十年的朝九晚五让我早就厌倦了那种循规蹈矩的生活,所以一拿到退休金,我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自己的旅居计划。
起初,女儿宋婉清和女婿李然并不反对。他们觉得我为这个家辛苦了大半辈子,应该出去散散心。我也这么觉得。女儿结婚后一直住在婆家,平时很少需要我帮什么忙,偶尔我去看望她们一家三口,女婿对我也挺客气。
于是,我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居生活。云南的苍山洱海、四川的九寨沟、海南的三亚……短短一年多,我去了十几个地方,还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旅友。
我的朋友圈里,满是各种风景照和悠闲的下午茶照片。每次发出去,都能收到一大堆点赞和羡慕的评论。很多老同事都夸我活得潇洒,说自己也想像我这样。那种被人羡慕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找到了意义。
可我没想到,这“潇洒”的背后,竟埋下了那么多隐患。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三个月前。
那一天,我正在大理的洱海边晒着太阳,忽然接到女儿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孩子高烧不退,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我听得心里一阵发慌,赶紧问她为什么不去医院,她却说李然在外地出差,婆婆身体不好,医院又人满为患,连个帮忙排队的人都没有。
她一边哭一边说:“妈,要是你在就好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我当时愣住了。回来?可是我刚交了房租,旅友们还约好了后天一起去爬苍山。我的第一反应是推辞:“婉清,孩子的事是你们夫妻俩的责任,我在外面,这会儿怎么回得去呢?再说了,一个感冒发烧能有多严重?”
女儿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是我的责任,难道我就不是你的责任了吗?”
她的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但我却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只能敷衍着说:“婉清,我现在确实回不去,你实在忙不过来,就请个保姆吧。”
电话挂断后,我心里乱得很,但旅友们喊我一起去吃饭,我便强迫自己将这些事情抛到脑后。可谁知,这竟成了我们母女关系彻底恶化的开端。
后来,女儿越来越少联系我,连朋友圈也很少点赞。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清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上个月,我回了趟家,才发现问题远比我想象中严重。
那天回去的时候,正赶上饭点。我进门时,女儿正在厨房忙碌,女婿李然坐在客厅陪孩子玩积木。看到我回来,女儿愣了一下,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您怎么有空回来了?”
她的语气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挤出笑容,说:“我旅居住腻了,就回来看看你们。”
“呵,”她干笑一声,“您倒是潇洒,我们一家三口却快累死了。”
我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反驳,女儿便放下手里的碗,站在我面前,眼圈通红:“妈,您知道吗?上次宝宝发烧,我几天几夜没合眼,最后还是我自己扛着去挂了急诊。您呢?一句‘回不去’,就把我丢在这儿不管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您知道我现在有多累吗?
婆婆身体不好,李然经常加班,我一个人要上班、带孩子、做家务,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可我连向您求助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您只顾着享受自己的生活!”
我呆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自那以后,我的“潇洒”生活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每当我准备收拾行李出发时,女儿那哭泣的脸就会浮现在眼前,让我无比愧疚。可我又无法彻底放弃旅居生活,因为那是我对退休生活唯一的期待。
几天前,女儿再次打电话来,说她被公司裁员了,孩子又频繁生病,压力大得快喘不过气。她问我能不能搬过去帮她一段时间。我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拒绝了。
“婉清,我也老了,需要给自己一点自由的空间。你们年轻人应该学会自己解决问题。”说完这句话,我匆匆挂了电话。
可当夜深人静时,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如今,我坐在洱海边,望着平静的湖面,心情却再也无法平静。过去一年,我以为自己过得很潇洒,可事实上,我的“自由”是以牺牲亲情为代价换来的。
我不禁问自己:这样的自由,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