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气氛有些诡异。
“你们俩每个月赚多少啊?现在年轻人赚得多吧?”小姑子赵颖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茶,眼睛却死死盯着我和老公。她问得漫不经心,但语气里透着一丝挑衅。
我刚想开口,随口一句“差不多两万吧”已经到了嘴边,却不料婆婆王桂芬突然一抹眼泪,语气颤抖:“两万?哎呀,咱老赵家可从来没这么大能耐的人啊……”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看得我心里一阵发慌。
旁边坐着的公公赵忠国皱了皱眉,但没说话,只是低头抽着烟。
小姑子一愣,随即轻笑了一声:“妈,瞧您这话说的,现在可是新时代,年轻人赚得多是好事啊!”
我脑子一片空白,余光瞥见老公赵建国也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轻咳了一声,似乎想打圆场:“妈,她就是说着玩呢,其实我们也就五千出头,哪有那么多。”
气氛瞬间轻松了些,但我的心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连茶水都咽不下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结婚后,婆婆对我和老公的收入问题格外敏感。刚开始我不太明白,直到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她和小姑子聊天,才知道原因。
“你哥和她工作都不错,但我听说,挣得多的女人脾气也大。
你以后找对象,可不能找比你强的,不然啊,迟早得被人看不起。”她的语气里满是担忧,甚至还有些怨气,“我和你爸辛苦了大半辈子,就怕到头来,家里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天我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菜,心里五味杂陈。
赵建国是家里的长子,结婚前,他一直是父母的骄傲。婆婆逢人便说:“我家建国工作稳定,工资高,找对象肯定不愁。”可当我们真正步入婚姻,婆婆的态度却变了。
刚开始,她对我还算客气,但随着我们收入的增长,她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稳定。她总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像是羡慕,又像是害怕。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老公:“你妈是不是觉得我赚得多对你不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她就是传统观念太重,怕咱们以后赚得多了,翅膀硬了,不会顾家。”
我皱了皱眉:“但你是她儿子啊,咱们赚得多了,不是更能孝敬他们吗?”
赵建国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没法讲道理。”
上个月,婆婆过生日,我特意买了一条金项链送给她。结果她当场就黑了脸,把项链推回给我:“太贵了,咱家不兴带这个。”
那顿饭吃得十分尴尬,后来我才听说,她转身把项链拿去退了,换成了一套不值钱的瓷碗。
我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告诉自己,婆婆可能只是节俭惯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可今天的事情,让我彻底明白,婆婆的在意不仅仅是节俭的问题,而是她对我们收入的深深不安。
那天回家后,我终于忍不住和赵建国吵了一架。
“你妈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挣得多,她不高兴,挣得少她又嫌弃,你让我怎么做?”
赵建国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疲惫:“你别生气,她就是觉得自己没本事,怕被人笑话。”
“笑话什么?我们靠自己的努力挣钱,难道也有错?”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是不是觉得,我赚的钱比你多,就是看不起你了?”
赵建国沉默了,他沉默的样子让我更加委屈。
“你知道吗?今天她哭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她,咱们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让她和爸过得更好吗?”
赵建国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无奈:“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委屈。但她是我妈,我总不能跟她翻脸吧?”
接下来的几天,婆婆的态度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我和赵建国之间的气氛却变得微妙起来。虽然我们没有再吵架,但彼此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什么东西。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听到婆婆和公公的一段对话。
“你说建国和小雪(我的名字)是不是怪我了?我也不是故意要哭的,就是……就是心里难受啊。”
“你难受什么?”公公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人家小两口挣得多,你不高兴?你这不是自己找堵吗?”
“你懂什么!”婆婆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我就是觉得丢人!咱们家以前一直穷,现在突然有钱了,你不觉得怪吗?我怕村里人说闲话,说我这个当妈的没用,全靠儿媳妇撑着家。建国又是老大,他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我愣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婆婆的眼泪不是因为不高兴,而是因为她的自卑。
那天晚上,我把事情告诉了赵建国。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我妈就是这样,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问。
他想了想,说:“以后别在她面前提收入的事了,能避开就避开吧。”
从那以后,我渐渐学会了在婆婆面前“妥协”。每次回老家,我都尽量装作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样子,甚至故意穿得朴素些。每次提到收入,我都随口说“五千左右”,不多不少,刚刚好。
婆婆的态度也慢慢好转了,虽然她还是有些敏感,但至少不会再当着亲戚的面抹眼泪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心酸:为什么我们努力赚钱,却要小心翼翼地隐藏?但转念一想,家庭本就是这样,需要彼此妥协和包容。
今年过年,婆婆破天荒地夸了我一句:“小雪这孩子,懂事,知道心疼人。”
听到这句话时,我心里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释然。或许,这就是生活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安和执念,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彼此都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