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帮夫君摆脱贪墨嫌疑,我拖着病躯在宫门跪了七日哀求父皇。
耗尽了情份才换来一线生机。
回府却发现主母换了人。
夫君与乳娘在我的陪嫁玉床上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婆婆偏袒她、就连儿子也喜欢她。
我气不过处处争锋,没想到被他们联手毒害。
一睁眼,我重生到了进宫前。
「去叫大理寺卿来,查,给本宫狠狠地查!」
1
我是蜀国长公主李含贞。
母后生我难产而死,父皇待我极尽宠溺。
十四岁那年我失足落水,被赵嵩所救。
不顾身份悬殊,不顾父皇阻拦,非要下嫁他一小小皇都护卫。
随后九死一生产下一子,为他求来从四品明威将军一职,为婆母讨了县太君诰命。
然而他与婆母还是诸多不满,觉得不够风光。
赵嵩另辟蹊径,醉心结交纨绔子弟,游走权贵之间。
甚至乘着职务之便,伙同他们贪墨军饷。
东窗事发后,旁人皆有世家庇佑,摘了个一干二净,眼看罪责就要由他一人承担。
我怒其不争,但他跪地痛哭,逼我找父皇求情。
我拖着病躯在宫门口跪了七天,滴水未沾,路过的宫人、大臣指指点点,捱了不知多少白眼。
父皇震怒:“你若和离,父皇为你再觅佳婿;但若执意为这种人求情,你我父女情份今日就断了。”
我选择了后者,也丢了自己的命。
2
重来一次,我径直闯进长生殿拜见父皇。
他刚刚搁下朱笔,疲惫地揉着额头。
见我前来,眉头皱得更深了。
“如此无礼,没有一点长公主的样子!你若又是为那不成器的东西来说情,就给朕滚出去!”
我撩起裙裾,直直跪下:“儿臣跪请父皇,严查此事!”
他抬起头,仔细打量我。
确信不是故意说反话激怒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难得你知道大义灭亲,但赵嵩毕竟还是驸马,此事涉及皇家颜面,刑部也不敢轻易定夺。依你看,何人负责此案合适?”
前世有一人,对此案颇为关注。
若不是我一再求情阻拦,他是要彻查到底,奔着钉死赵嵩去的。
我缓缓开口:“大理寺卿——张执。”
这下父皇彻底放下心来。
谁人不知,大理寺卿张执铁面无私,断案如神,最是不讲情面。
许是心情不错,临走时,父皇让我带着原先伺候母后的嬷嬷暮云一同回府。
这是怕我再失了智,给我提点和撑腰呢。
3
回到公主府,婆母与刘婉在前厅等我,一个赛一个焦急。
“含贞,圣上怎么说呀?不会再拿嵩儿去用刑问话了吧?”
“公主,嵩哥可不能被下狱啊!”
我微不可察冷笑一声,接着含糊搪塞:“本宫头疼,要先回去歇息一番。”
婆母瞬间变脸:“嵩儿可是受了仗刑正痛着,你怎么还睡得下去?”
刚满七岁的彦儿也窜出来,叉腰指着我叫嚷。
“婉姨说得对,你根本不关心爹的死活,你这个毒妇!”
刘婉脸色一变。
我自产子后身子便不好,常年卧病在床,不太过问府中事务。
刘婉是婆母找的乳母。
她很会察言观色,又靠着臻入化境的伺候本领深得彦儿喜欢。
即使彦儿断了奶,婆母还是将她留下照顾起居。
在前世,我成功求父皇饶恕赵嵩,她就急不可耐推出彦儿和婆母辱骂我。
气的我快升天,我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没成想正中她下怀。
自那以后,一家人分外怜惜她,张口闭口叫我毒妇,说我以势压人。
如今我心平气和,左耳进右耳出,只淡淡回了一句“本宫累了”,转身就走。
留下她们面面相觑。
4
床上的赵嵩撅着个大腚,哎哟哎哟直叫唤。
其实他容貌气度只能算是中等,因着武将出身有些精气神。
但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身材走了样,愈发油腻不堪。
便是前世,生下彦儿后我就不愿与他多亲近。
撑着我忍下来的,不过是那救命之恩和尚且年幼的彦儿。
“我的公主,我的心肝,刑部尚书这匹夫太不客气了,你看看我这屁股。还好陛下留了情面,让我回府待审,你去这这一趟,是彻底不会追查了吧?”
我只说见到了父皇,他就放下心来,又笑眯眯揽住我。
我嫌恶地躲过他的手,叫婢女从箱笼里翻出新的被褥。
“夜间碰到你伤处就不好了,本宫先去书房睡。”
赵嵩假惺惺装作不舍,还是放了我去。
前世我都快死了,他还故意激怒我。
直言只要我不在,他就会唤来刘婉酣战缠绵。
就在我陪嫁的玉床上。
想到这里,我胃里就一阵翻涌,一刻都呆不下去。
5
晚膳赵嵩是叫刘婉送进房内用的。
这厮挨了板子还不忘那档子事,真是下作。
冷静下来后,我借口落了玉枕睡不安稳,故意领着宫里带来的嬷嬷回房里拿。
转过墙角,就听到里面传来嘬响声。
暮云没当回事,再走近几步,就听到赵嵩含混不清的声音:“怎么没奶水了?”
“你这冤家!我早就断了奶,肚子里那个要等生了才能有呢。”赵婉柔媚得不像话。
“早说摆平了那病歪歪的公主就让你进门,你非要早早嫁人...”
“婉儿命苦,还求表哥怜惜...呀。”
暮云脸色从最初的羞臊转为铁青,她咬牙切齿:“这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殿下,我要去禀告圣上...”
我微微摇了摇头:“不急,再等等。”
出宫之前我来不及等父皇下诏,先去大理寺递了信,把我知道的赵嵩罪证和盘托出。
算算时间,也该来人了。
我带着她绕到院中亭子里,好整以暇看戏。
不多时,后院冲进来一群官兵。
为首者正是张执,一身敞领箭袖官服,显得身形颀长,鹤立鸡群。
不相熟的人会以为他宛如润玉,看着柔和。
但吃过苦头就知道了,他实际上坚韧无比,像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前世我嫌弃他多管闲事,现在只觉得:恩,真香。
他一眼就看到我,脚步顿了顿。
接着遥遥见礼,转头就带人冲进里屋。
这对淫娃衣不蔽体,很是不体面地被拖出来。
赵嵩鼻青脸肿,像是刚刚被胖揍了一顿,哀嚎不止。
他心虚地看了我一眼,刚要解释,就被张执一声呵斥吓得魂飞天外。
6
“赵嵩,你身为朝廷命官,却贪墨败度,罔顾律法,圣上命我查明此事。来人啊,将他给我押入大牢,严刑拷问!”
赵嵩刚从温柔乡里出来,大脑还留在下身没有归位,怔了好一会儿才惊呼。
“怎么可能!公主!公主为我求了情的,我是驸马,你们不能拿我——”
婆母带着彦儿赶来,扑在赵嵩身上:“老婆子我有诰命在身,看谁敢动我儿?”
“你这毒妇!怎么都不为自个夫君说话!”
她倒是会生事,这种境地还不忘拉我下水。
我冷笑一声:“你把侄女接到府中,纵容她爬床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赵嵩也是我夫君?”
这老虔婆眼神躲闪,壮着胆子反驳:“婉儿和嵩儿本就青梅竹马,若不是你拆散...”
“公主,救我,是我错了,但在怎么说我是你的夫君啊,彦儿也不能没有爹。”
刘婉哭的梨花带雨:“公主,婉儿绝无此意,只想好好照顾老爷和少爷啊。”
边说着,边连滚带爬想要扯我裙角。
张执板着一张脸,用剑鞘格挡开他们:“大理寺办案,闲人退避。”
任凭几人呼天抢地也巍然不动。
我呆呆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莫名觉得眼熟。
彦儿急了,仗着身量小,穿越防线扑到我跟前拳打脚踢:“我打死你这个臭婆娘,天天耍威风,对奶奶不好,对爹不好。”
我低头看他,不辨喜悲:“既然她们这么好,那你便认你的婉姨作娘好了。”
“哼,认就认!以后你死了都没人摔盆!”
此前我虽缠绵病榻,但从未疏于对彦儿的管教。
他不好好做功课,懈怠懒散的时候,我会严厉处罚。
而婆母刘氏则极尽溺爱、表面嘘寒问暖,专门和我反着来。
他们一致对付我,天天口蜜腹剑给彦儿洗脑,久而久之养成了这副德行。
前世就是彦儿亲手端上一碗掺了毒的汤药,送我归西。
由此可见,非教化无功,而是低劣的血脉更容易被继承。
如今我都看开,这种小畜生,不要也罢。
7
赵嵩被带走后,家中气氛压抑。
婆母骂累了,大概是终于想起来了只有我能救自己的乖儿子。
第二天主动求和。
“刘婉是个苦命人,丧夫失子只能投奔嵩儿。你若不喜欢,我就打发她去下面庄子上,再也不许回来。”
“嵩儿也是你的夫君,夫妻一体,他若获罪,你也不好看,要顾全大局啊。”
我奇道:“母亲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说得出这么有理有据的话来?是刘婉教你的吧,本宫刚刚听到她已经怀孕,母亲又准备如何料理她肚子里的那个呢?”
婆母阴着脸不说话,半晌撂出两声冷笑:“刘婉也是为我赵家开枝散叶,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要生下来,大不了以后养在公主名下,正好和彦儿做个伴。”
“我堂堂蜀国长公主要养个破鞋的孩子?她不配,那孽种更不配。”
“你...你如此善妒,没有一点容人之量!是要逼死无辜生命么?”
我根本不想同这泼妇拉扯。
“暮云姑姑,你进来,让她知晓什么是皇家气度。”
暮云昂首挺胸进来,她斜睨刘氏一眼,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大胆,公主下嫁赵府是天大皇恩,如今赵家如此折辱公主,有损天威,我昨夜进宫向圣上如实禀明此事,圣上已下口谕,公主与赵嵩义绝,再不相干。赵嵩数罪并罚,革职下狱,并削去刘氏诰命。”
“什么?”婆母那张唾沫飞扬的嘴终于歇下来,哆嗦两下彻底没了声。
“既然如此,那就将无关人等都轰出去吧。”
“是!”
刘婉哭的涕泗横流,故意在门口卖惨。
“公主容不下贱婢和腹中孩子直说好了,但您不能不救老爷啊。”
“贱婢比不上公主身份尊贵,却也知尊敬婆母的道理,您以权势压人,我们不服!”
这些话正中刘氏下怀,两人一唱一和。
周围人指指点点,她们也不觉得没脸。
看来我还是太仁慈,想着总归是赵嵩作恶元凶,同为女子,就饶她们一命。
我叫上府兵出门,正要打杀去。
这两人看架势不对,拨开人群一溜烟跑了。
8
总归没了倒胃口的人在身边,一身轻松。
心下百感交集,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暮云欲言又止:“奴婢看公主殿下的病有些蹊跷,不如找太医来看看?”
“嬷嬷说得对。”我垂眸想了想。
当年我刚出月子,就莫名得了这咳血之症。
宫中德妃还差遣太医来瞧过,都被刘氏挡在府外。
久病不愈,管家之权顺理成章落到婆母手上。
这也是我被一步步算计,滑落深渊的开始。
如今细细想来,实在太过凑巧。
太医诊断结果不出所料。
我没有病,而是中了毒,就下在我平日爱用的熏香里。
还好是慢性毒药,尚可拔除。
“当真是该死。”我捏紧了拳,这家人心思毒辣至此。
莫非我当年落水获救,也不是巧合?
怀疑一旦埋下种子,就会不断壮大。
可我没想到,还没找他们清算,赵嵩就先翻供了。
他一口咬定:是我骄奢淫逸、挥霍无度,花光了家产尤不满足,指使他贪墨军饷。
9
我连忙叫人点数嫁妆。
百来抬红木箱一一打开,金银地契全部不翼而飞。
这该死的赵嵩!他都干了些什么?
今日盯梢的小厮回话,刘氏和刘婉都去了赵嵩重金购置一处宅子里。
但若说他偷走我的钱,又挪用军饷就为了养这对姑侄。
打死我都不信。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直觉告诉我,贪墨一案,牵扯众多,里面还有其他阴谋。
10
张执执法效率极高,昨夜刚走,今晨又来了府里。
不过奇怪的是,这次只他一人。
“本宫绝对没有指使赵嵩,他在胡乱攀咬,其他几个涉案的世家子弟可审过了?”我先声夺人,满怀警惕打量他。
他轻轻一笑:“殿下不必焦急,臣自是清楚您不会同那赵嵩沆瀣一气。”接着赞赏地盯着我:“臣已提审职方、库部两司侍郎,虽然嘴硬,但已探查明他们都是太子党羽。”
“太子...难道说,这件事是李明启示意,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具体不敢妄加论断,但我猜,和年初的江南水患脱不了干系。”
我那时深居内宅,不常走动。
只隐隐听说父皇命太子押送朝廷赈灾钱粮,去江南治理水患。
不足一月便成功返程,父皇还大大褒奖了他一番。
难道,他根本没有将款项用到实处,而是纳入自己库房,用于享乐和笼络朝臣?
现在已过了谷雨,若是百姓还没有得到妥善安置,没余粮播种,怕是已经乱了起来。
所以李明启才慌了,想出这拆东墙补西墙的昏招?
我将疑问和盘托出,张执讶异,接着抿唇颔首:“公主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还来此处?”
“因为赵嵩口供全部指向殿下您,刘氏、刘婉、甚至...您的儿子,都去做证了。”
“什么?”
我念及骨肉亲情,就算他再怎么吵闹要婉姨和刘氏。
也没有真正下狠下心将他一并驱逐出府,没想到他主动跑出去,心甘情愿诬陷我这亲生母亲。
“好啊,好啊,看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不过殿下不必担心。”张执言语恳切,“臣会查明真相,定不让殿下受辱。”
“只是这段时间,要委屈殿下了。毕竟人言可畏,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不明真相的人说话难听,殿下不要被见风使舵的人影响。”
他来此,就是为了提醒宽慰我?
心骤然漏跳一拍,我立刻摇头驱逐了这个荒唐念头。
这可是无数世家女子魂牵梦萦的张少卿。
他只是端方正直,秉公处理罢了。
11
果然,不多时,盛京便谣言四起。
说我李含贞骄奢淫逸、罔为皇女。
不仅教唆亲夫贪墨军饷,还十分善妒,迫害妾室腹中胎儿。
就连亲生子都看不下去了,跳出来检举我。
结果我恼羞成怒,紧闭府门,让一七岁稚童就这样流落街头。
一时之间,公主府成了名副其实的厌弃之地,门口罗雀。
对此我不屑一顾。
清者自清,我也相信张执会很快找到证据,查明真相。
太医院联合会诊,日日针灸施药,总算拔除了病根。
我终于彻底恢复生机,看着镜中明艳的脸庞,恍如隔世。
这下可以专心准备下月父皇寿宴上的献舞了。
12
寿宴当天,我空手赴宴。
刚刚落座,右手边的太子妃就冷嗤一声。
“公主行事荒唐、毫不知耻也就罢了,还不忠不孝,连贺礼都不备上就敢来此?真是给皇室蒙羞。”
想借着话头踩我一脚,以此讨好东宫的贵女比比皆是,听到这个都来了劲。
“真不知是哪来的脸还敢出门,谁不知道她又毒又贪。”
“怕是还想为她那不成器的夫君求情呢。”
“就算陛下再宠她,这次怕是也容不得了。”
我冷冷一笑,只当没听到。
举起手中酒樽,迎着一同进来的太子和其生母——薛贵妃虚晃。
薛贵妃脸色一变。
她肯定以为我如今名声极差,又惹上官司。
该闭门不出,老实在府里呆着才对。
没成想我大摇大摆出现在宴席,甚至主动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