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16年2月,天还冷,脚行的兄弟老蔫儿找到了我,说让我帮忙找他孙子。老蔫儿今年50多岁,住在裤裆胡同。是两条斜胡同,汇在了一起,呈“V”字型,老百姓不懂什么V不V,瞅着像裤裆,就起名叫裤裆胡同。这条胡同里住的大都是穷人,有拉胶皮车的,有脚行的,也有给人当老妈子的。唯独裤裆的裆部住着一个富户,叫海善人。老蔫儿的儿子儿媳妇都被炮火炸死了,只剩下个孙子叫小友子,是老蔫儿的命根子。我说我是一个道士,找人的事我不管。老蔫儿噗通就给我跪下了,说去年是我帮忙医治好了他老娘,我是个能人,又是跑江湖的,总是有办法的。我很无语,这年头,道士管算命,管瞧病,这会儿又要管丢孩子的事儿,真是要命……老蔫儿在我门上跪了半宿,我看他可怜应了这个差事。老蔫儿还给我找了个帮手,是他一个把兄弟,叫过江龙,四十来岁,梳着背头,人干练,会功夫。过江龙早先在英租界当巡警,后来得罪了人,被打地浑身是血扔了出来,流落到脚行,是老蔫儿给了他口饭吃,这才活了命。后来混着混着成了街面上的人物,天.津九条河的脚行没有不认识他的。02“孩子多大了?”“虚岁十岁。”“你先说说孩子怎么丢的?”“嗨,那天晚上五点来钟,天黑了,我做好饭,就喊小孙子回家吃饭。往常他就在胡同里窜着玩儿,喊一声就回了家,可是那天我喊了几声都没人应……”我就顺着胡同找,邻居问遍了,都说没见着!我就做个饭的功夫,小友子就没了…”老蔫儿有些懊恼。“江爷,你怎么看这事?”我朝过江龙问道。“周爷,这应该是碰着拐子了。”“文拐武拐?”“应该是文拐。”天.津.人管人贩子叫拐子,所谓的文拐就是拿个小糖儿,拍个迷药把孩子骗走;武拐就是直接闷麻袋里抢人。胡同里,五点来钟,家家户户都在生火做饭,正是热闹的时候,孩子这时候被拐走,必然是文拐干的,因为武拐一动手,孩子肯定喊。“得了,周爷,明天我找几个人牙子问问。”过江龙冲我拱了拱手。03第二天,吃了晌午饭,我和过江龙在离望海楼不远的地方见了一个人牙子。人牙子叫花婆,六十多岁,脸上有几道疤,上来把我俩打量了个遍。“你是巡警?”她斜着眼瞅我。“不是,我是帮忙找人的。”我连忙摆手。“江爷的面子我不能不给,话先说头里,不是我干的。”她瞥了过江龙一眼。“您给我们指条路?”过江龙试探着问道。“给您指了路,等于断了别人的路。”“给你脸了是吧?”过江龙按了按腰里的毛瑟。“你去找犟驴吧,这地界,犟驴管着文拐。”“行!”过江龙拽着我往外走。“你凭啥信这个婆子?”我一边走一边偷问。“她不敢骗我,看见她的脸了吗?我刮花的,狗日的在我眼皮底下偷孩子,被我抓着了…”04找犟驴不是件容易事。过江龙领着我出了城,到了城外一处农庄前停了步。这个农庄占地有四五亩,前院住着人,后院的荒山上,烧着窑。过江龙直接进了窑厂,里面四五十号苦力正干着活,有的搬着砖,有的打着土坯。我看了一会觉得有些纳闷:这些人干活都一声不吭。过江龙突然走到一个半大小子跟前,突然伸手一把搂住了他,高声喊道:“小三子!我可找到你了!走!跟爹回家!”他一边说着,一边拽着那孩子往外走。孩子被他吓了一跳,一边挣脱,嘴里一边呜呜啦啦叫嚷着——是个哑巴!我瞬间明白了过江龙的意思,也上手去拽那孩子,就在这当口,不远处的山坡上,跑下来两个泼皮,戴着灰毡帽,扎着绑腿。两人跑到我们面前,亮出了暗青(匕首):“哪来的并肩子(朋友)?别找不自在! ”“睁开你的狗眼,老子是英租界的过江龙,几个搬石头(贩卖儿童的)的也敢跟我造次?”过江龙不含糊。听到过江龙亮出名号,那俩小子明显有点犹豫,趁这功夫,过江龙一个飞踢过去,打掉了两人的暗青,三下五除二把他们掀翻在地。过年龙踩着其中一个泼皮的脸对另一个说道:“给你半个钟头,把犟驴给我找来,晚了的话,老子把这给点了。”犟驴很快赶了过来,四十来岁,大长脸,穿着个黑大氅,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江爷,您现在不是巡警了,有些事您不该管!”“托你找个人,朋友的孩子。”过江龙一反常态,有些客气。“哈哈哈,我这没有你要的孩子!”犟驴咬着后槽牙指了指农庄里那些干活的苦力说道:“你去问问他们,他们哪个是你朋友家孩子,你直接领走!”“我日你**。”过江龙说着就要掏枪。我紧忙把他拽住:“别逞能,干正事要紧!”过江龙闭着眼吸了口气:“周爷,你看见那些孩子了吧?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哑巴,我听说犟驴拐来的孩子都被卖到了郊县的农庄干苦力,我没想到,他把他们的舌头都给拔了,艹!”05“这样吧,江爷,这会儿问他他也不会说实话,我盯着这个犟驴,你回一趟裤裆胡同,看看老蔫儿去。”我攀着过江龙的肩膀,偷偷安慰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过江龙那儿很快有了一个重要线索,线索是老蔫儿发现的。自打老蔫儿孙子丢了之后,老蔫儿央求人写了几百份告示,贴了几天告示,孩子没找着,倒是找着几个同样丢孩子的人家。互相一打听,就在这半个多月之内,丢了五六个孩子,都是十岁左右,还都是裤裆胡同附近的。旧社会,丢孩子是常有的事儿,甚至好些穷人家卖孩子,这不稀罕。但丢的这么频繁,区域还这么集中,就不对了。就算是人贩子,也不敢可是一个地方祸害啊!当天夜里,我换上夜行衣跟上了犟驴。我之前说过,我是个云游道士,乱坟岗里能过夜,抱着骷颅睡大觉,胆子不是一般大。但这一宿发生的事儿可把我吓坏了......我跟着犟驴一路来到了福州路六号。这地方是白俄妓院,里面全是红头发的白俄女人。我眼看着犟驴叫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白俄女人进了屋。约莫两个钟头之后,月亮爬上了树梢,犟驴总算完了事,只见他弓腰踮脚,一路飞奔出了城。这小子轻功不错,好家伙,把我跟出了一身白毛汗。到了城东一处小庙儿,犟驴一闪身进去,我趴在房顶往下瞅,只见他对着一个半人高的雕像“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而后开始叨叨咕咕。一边说一边把耳朵贴在地上听着,过了一会还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大约一刻钟之后,犟驴完成了这套把戏,朝土里埋了一个小黄鱼,走了。06犟驴走后,我从屋顶跳下来,打量着这个木雕像,这玩意不知道是什么年头的东西,有些朽裂,刻的似乎是个古代的童子。说是童子吧,倒穿着童女的衣裙,实在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我学着犟驴的样子把耳朵贴在了地上。听了半天,什么音儿也没听见。我把那黄鱼从土里刨了出来,揣进兜里转身要走,突然我感觉肩膀上似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一扭头,一股风“噗”的一声吹到了我脸上。“迷魂药!”我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眼前开始模糊,头一沉,马上就要倒。我强忍着抽出暗青子(匕首),照着手心使劲一剌,钻心的疼猛地把我弄醒了。一个高大的蒙面人,站在我眼前。我往后一纵身,佯装镇静地挥着暗青子,朝那人扎去。蒙面人似乎不会武,见我没被迷晕,有些惊慌。举着烛火格挡了一下,就要往外跑,我封住庙门,不让他逃,同时拼命猛挥暗青子。我用身子抵住庙门,同时朝那人扔出了一把硫磺粉。呲啦一声,火烛把硫磺粉给点的蹿起一尺高的火苗儿。一时间,庙里浓烟滚滚…那人受了惊吓,扔了火烛,慌乱扑腾着身上的火...等我拨散了烟雾,定睛一看,那蒙面人已凭空消失了…巴掌大点儿的小庙,难不成那蒙面人插着翅膀飞了…07我踉跄着一口气跑回裤裆胡同,和老蔫儿、过江龙碰了头。我把情况一说,他俩也惊掉了下巴。“先不说小庙了。丢了的孩子不止小友子,还有六个,其中有一对龙凤胎,都是住在这附近的,都是这半个月期间丢的…”“周爷,还有个事,有人见过犟驴的手下在这附近踩盘子(踩点)。”过江龙说。“你的意思是,这事跟犟驴脱不了干系?”“应该是,贼不走空,他踩了盘子,不可能不下手。”“可着一片祸害,这不合江湖规矩吧……”我疑道。“搬石头的会讲规矩?”过江龙忿忿说道:“明天我就叫人点了他的场子。”“别,烧了场子救不了小友子,明天咱们先去那小庙瞅瞅…”08第二天一早,来到小庙。跟昨天没什么两样,只是地中央有一滩灰烬。灰烬里有一件被烧了一半的黑袍子,显然是昨天那个蒙面人留下的。我拿起来闻了闻,呸!一股冲鼻子的浓香味,中间还夹杂了淡淡的尿骚味。真他娘的怪!我扔掉黑袍,抬头朝木雕神像看去。仔细端详了一会,我好像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童男女,这是樟柳神。”民间认为樟柳神是一种鬼仙。通常用樟树和柳木雕刻而成。制作樟柳神需要找一个八字齐整的孩子,然后取他腑脏,炼生魂。毋庸置疑的邪术。据说樟柳神做好之后,可以为祈求者续命、祈福,帮助祈求者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听完我的解释,老蔫儿意识到:小友子极有可能被做成了樟柳神,死了…”想到这,他抱着脑袋哭了起来。“先别哭!”我拍了拍老蔫儿,取出个短刀,把那樟柳神的肚子给割开了。一股刺鼻的腥臭顿时散发出来,一些黑色的血水连带着块状物一股脑流了出来…见此情景,老蔫儿和过江龙赶紧跑去吐。我掩住口鼻仔细查看了那副内脏,完事之后松了口气:“这不是小友子!”“你咋知道?”“我常年挖坟验尸,这脏腑是女孩的…”“当真?”“当真!”09送老蔫回家。刚到老蔫家门口,我就吓了一跳:门外候着三十多个无赖打扮的人。腰里别着斧子、太刀。过江龙把这群人扒拉开,对我说道:“这都是我的兄弟,我打算今晚灭了犟驴!”“记得留犟的活口,咱们得管他问小友子的下落。”“您就甭操心了……”当晚,过江龙点了犟驴的庄子,然后带人杀了进去,犟驴的人手不少,但是没几把枪。过江龙的人倒是人手一把枪,手起枪落,那叫一个干净。犟驴提着一把斧子杀了出来:“过江龙,我日你八辈祖宗……”过江龙也不含糊,提刀就应了上去。犟驴也是有身手的,一斧子劈空也不恋战,就地一滚,攻向过江龙的下三路。过江龙腿一抬,一脚踢飞了他的斧子,紧接着一刀扎向犟驴的小腹。“留活口!”我赶忙大叫,可是已经晚了,犟驴蹬了蹬腿,咽气了。过江龙看到这情景也追悔莫及。不过他马上吩咐道:“给我搜,把这翻个底儿朝天也得把小友子找出来!”翻来找去,可是哪还有小友子的影儿…10我扣开了犟驴的手,里面攥着一管白色的小药膏,还有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一行字“英租界——乔亨利诊所”。乔亨利是个名人,姓乔,名字就叫亨利,爹是中国人,妈是英国人。一来他精通洋文又是个中国通,二来他是个有名的外科医生,中洋结合的身份让他在英租界很吃得开。乔亨利的诊所不但治病,还卖各种稀奇古怪的西洋玩意儿:比如我手里这管奇怪的小药膏……“周先生,这没什么稀奇的,这个叫奥斯曼甜膏,我一个月要卖上百个。”乔亨利耸了耸肩说道。“这东西吃了有什么作用?”“Oh,no!no !这可不是吃的……这是抹在你的那个地方的。”乔亨利调皮地眨了眨眼:“抹在那里,保证让你一夜五次!”“春药?”我有些不敢相信,犟驴临死前拼命攥在手里的居然是这么个东西。“那你认识犟驴吗?”我突然问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乔亨利开始装傻。我也不再往下问了,毕竟对方似乎有意隐瞒。我一边在诊所里随意走动着,一边翻看着乔亨利货架上的那些写满洋文的瓶瓶罐罐。翻着翻着,我在一个香水瓶子跟前停了手,这瓶里的香水味道似曾相识。我从小就跟着师傅配置各种草药,对气味太敏感了。这就是在樟柳神庙里,那个逃掉的黑衣人身上的香味儿!“江爷,这味儿不对!”“发现什么了?”过江龙一边朝我走来,一边笑嘻嘻地掏出了一个手帕,突然,他猛地把手帕捂在了我的嘴上。“你…”我眼前一黑没了知觉。11再睁开眼时,我被五花大绑,塞在了一个地窖里。地窖里点着火烛,一个中年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正是过江龙。“周爷,别怪我,都查到英租界了,我不得不出手拦着你。”“有意思吗?兄弟……”我反问了他一句。“一个孩子,不至于,给老蔫儿一个小黄鱼不就完了”“犟驴是你故意给捅死的吧?”“没错,他不死咱们都得死!”过江龙甩了甩手里的枪:“周爷,我其实挺佩服您的,一个道士,查案子比我这个当过警察的人还厉害!”“警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就是洋人的走狗吗?”我笑了。“呵呵,我不怕你骂我,反正你也快死了。”过江龙笑了笑。从腰间摸出了暗青子:“还是用这个吧,送你上路没动静。”过江龙一边说着一边往我身边走,可没等他走近,一个大棒子“呼”的一声抡到了他的后脑上!这小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身后站着一个人,蒙着黑面,正猫着腰查看过江龙的动静。见他没动静了,蒙面人一把撤下了面巾。“老蔫儿!怎么是你?!”12“周爷,这地方不适合说话,咱们赶紧走吧。”老蔫给我解了绳子,紧忙往外走。前面带路的是个瘦小的身影,那小个子似乎很熟悉这里的情况,一路带着我七拐八拐的…“老蔫儿,这个小个子是?”“他就是我孙子,小友子!”“啊?怎么找着的?!”“不是找着的,是他自己跑回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别提了,你们去了乔亨利诊所,我在家等信儿,过了一会儿没见你们回来,我想出去打听打听,一出门就撞见了小友子。原来小友子被抓了以后,就被藏在这个地窖里,后来摸索了几天,小友子找着了出路,这地窖从乔亨利诊所的地下,一直通到了城东的小庙,就是你说的那个供着什么神的庙…”“樟柳神!”“对对对,就是那个…”“抓走你的到底是乔亨利还是犟驴?”我朝小友子问道。小友子扭头看向我,正要说话,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啊!”只见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和老蔫儿赶紧把他扶起来,拨亮烛火定睛一瞧,差点把我们仨给吓背了气。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六具尸体!13我把小友子拉到身后,上前仔细地查看尸体。这六人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其中一个是个女孩儿,剩下的五个都是男孩儿。女孩的肚子上有个长长的刀口,看十分瘆人;几个男孩倒是看不出明显的伤势。我叹了口气,这可能就是半个月来丢的那六个孩子。小友子在我身后嘤嘤哭了起来:“这是王挂福巷的双棒子,还有回字胡同的铁柱,我们六个是被先后抓进来的,有个穿白大褂的洋人隔两天带一个人走,隔两天带一个人走,最后一个带的是我,我光知道铁柱他们没回来,不知道他们死了…”老蔫儿摸摸小友子的头:“乖,不哭,咱们先出去要紧。”穿白大褂的洋人八成是乔亨利,这家伙到底闹的什么鬼?我心里犯着嘀咕,脚下却不敢耽搁。地道越走越低矮。只能爬着往前出溜。小友子的头突然往上一拱,地面开了口子,一道光射了进来。爬了地道,正是供着樟柳神的小庙儿。把地道口匆匆埋好,老蔫儿拽着我和小友子就往家跑。没跑几步,小友子突然栽倒在地。只见他捂着小肚子不敢动弹,脸色蜡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咋回事?友子…”老蔫儿急了。“爷,我,我,我小肚子疼。”听到句话,我三下五除二解开了他的裤子,这一看不要紧,我的心沉了半截——小友子的下身盖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已经渗出了血。老蔫儿哆哆嗦嗦地把手摸了过去…“周爷,没了,没了,把儿没了…”我心里一颤,顿时脸上麻酥酥的冷汗淌了下来…老蔫儿呜呜呜哭着。“别哭了,想活命,你赶紧带着孩子去道观,找我师弟闫青云…”“那您呢,周爷。”老蔫儿又要给我磕头。“我不能走,我得把小友子的命根儿找回来…”14我一缩胳膊,进了地道。凭着记忆七拐八拐,找回了乔亨利的地窖。在地窖里,过江龙还昏迷着,我用他刚才捆我的绳子,把他捆了起来。之后,我拿着枪躲在了暗处。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乔亨利溜达了进来。他瞅了一眼,也没看清绑着的是谁。在远处,他点亮了灯摆弄桌上的东西。我定睛一瞅,差点惊出了心脏病。这二洋鬼子面前摆着五个大玻璃罐子,里面泡着的竟然是男孩的那玩意儿!瓶子上还贴着标签,就是那五个被害死的男孩的。但唯独没有小友子的名儿。*你大爷,我心中暗骂一句,端着枪从背后走了过去,直接抵在了他的腰眼上。“转过来!”我喝道。乔亨利慢慢转过身来,看见是我,似乎也不惊奇,摇了摇头说道:“我早看出那个过江龙靠不住,讲什么江湖道义,你们这些中.国.人真是可笑!”我也不废话,一枪把子砸在他的脑门上:“呸,你也配说道义!”“说,你为什么害小友子他们?!”“什么叫害,我那是医学实验!”“砰”我一枪打在了他腿上,他惨叫。“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神的旨意,神让我这么做的!”“什么神?那个樟柳神?”“违背樟柳神的旨意,你会遭报应的!”乔亨利咬牙切齿地说道。“问你最后一遍,小友子的命根儿在哪?”“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乔亨利笑了。“砰!”我一枪把他的脑袋崩开了花儿…15解决了乔亨利,我一把揪起过江龙的头,两个耳光子扇醒了他“说!为啥给假洋鬼子当走狗?”“阿片,我染上阿片了,他能给我阿片…”“他干的这些事你都知道?”“之前不知道,现在都知道了…”“那跟我说说小友的命根子!”“说不得,说了会遭柳神报应!”“那几个孩子被拐的事儿,你是不是都有份儿?”我把枪抵在了他的脑门上。过江龙点了点头:“周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来,给我个脆的,我敬你是条汉子…”“别废话,你先说小友子的命根在哪?”“周爷,这个真不能说,说了遭报应…”我扬了扬手里的枪。就在这个当口,过江龙突然解开了绑绳,一把抢过了手枪。吓死我了。岂料,“砰”,他对着自己胸口就是一枪!过江龙吐口血,说了最后一句话:“周爷,我兜里有条小黄鱼,你带给老蔫儿。另外,你告诉他,我欠他的这条命,还了……”16过江龙的死让我很意外。我仔细捋了捋这里面的事儿。他和乔亨利,还有犟驴肯定是一条船上的贼。他杀犟驴无非是为了掩护乔亨利,但是没想到犟驴留了一手,这才让我查到了乔亨利诊所。但是我想不明白,那个樟柳神和他们仨人有什么关联,这里面肯定还有没搞清楚的秘密。处理完这俩人的尸体,我把乔亨利诊所的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依旧没找到小友子的命根儿。此地不宜久留,我得赶紧去找老蔫儿他们。回了道观,师弟闫青云已经给小友子上完了药:“西医做的手术,打了麻药的,刚才是麻药劲过去了,所以受不了了,这会我又上了点药,命暂时保住了。”“找着了吗?”老蔫急切朝我问道。我摇了摇头:“我把乔亨利和过江龙都崩了,他俩死也不肯说!”“哎!”老蔫儿泄了气。这个一辈子的老好人,老苦力,此时眼窝子深陷,满头灰发像荒草一样堆着,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我沉默半天,吞吞吐吐的说道:“老蔫儿哥,那个......过江龙托我,托我把这个交给你。”我犹豫着伸出了手,把一个小黄鱼放在了桌上。老蔫儿看着那个小黄鱼,瞪大了眼,猛地冲过去,把小黄鱼攥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艹他八辈祖宗!呜呜呜…”我走过去,抱着老蔫儿的肩膀。师弟闫青云走了过去,捡起小黄鱼,在手心里揉捏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只好傻站着。过了一会,他突然“咦”的一声。“师哥,你闻闻,这上面一股子怪味儿。”我拿过来一闻,不禁大惊失色,这味道跟那晚上小庙里黑衣人身上的一模一样,香喷喷的,又骚呼呼的。“这香味跟乔亨利店里那瓶香水是一个味儿,尿骚味儿我倒是闹不清咋回事。”我朝师弟解释道。“嘶…这味儿跟咱们观里一个香客身上的味道有点像…”“香客?哪个香客?”“名字我不知道,捐了好些香火钱,师父叫我好生接待,后来聊着聊着,我就发觉他有点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法?”“他总是有意无意要我向他传授所谓的摄魂之法,我见他不太正经,就把他赶走了…”“摄魂?那人长什么样?”“个子挺高,脸挺白净,说话嘛,有点公鸭嗓。”“海善人!”老蔫儿突然一拍大腿,把我俩都给吓了一大跳!“海善人,海善人是谁?”我师弟问道。“就是我们裤裆胡同里的大户,我早该想到是他做的孽。”老蔫儿眼泪叭嚓:“他是个太监!”听到太监这俩字,我恍然大悟:大清朝没了,宫里好些个太监流落民间,因为那玩意的事没处理干净,尿尿不利索,所以身上经常有尿骚味,我听一个旗人说过:有些有身份的大太监,常年往身上喷香水,撒香粉,就是为了掩盖那股子尿骚味……“师弟,你趟个浑水,帮我弄住这个太监。”“得嘞!我这就收拾东西去…”17当天晚上,我和闫青云摸进海善人的院子。青云用迷香迷翻了门房和护院,捆了扔进柴房。我溜到海善人的卧房梁上。到了晚上九点多钟,海善人被人扶着进了卧房,扶她进来的是个年轻女人,我打眼一瞅,还挺好看。心中暗骂一句:“这年头,太监都能纳小妾……”这时候,只听那女子对海善人说道:“爷,今儿个,我伺候您睡觉吧…”海善人咿咿呀呀躺好了,有气无力的说道:小莲啊,今儿个,爷这根儿刚接上,等过几日吧……恶心!我怒火中烧,一个鹞子翻身跳了下来。把海善人还有叫小莲的吓了一跳。我一个劈掌砍晕小莲,而后抽出暗青子指着海善人:“狗太监,今儿个我来取你的命。”“别,好汉饶命,我给你钱。”“老子不要钱,你的钱骚味太大。”“味大也是钱不是,好汉...等等...”海善人突然暂停,目光一聚,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那天在小庙里那个。”“没错,就是我,爷爷我今儿个来取你的狗命。”“好汉爷,几条贱命,值得吗?我给了他们买命钱了…”“命,得用命换…”18“我问你,你为啥害那几个孩子?”“还不是为了我这命根子?”海善人指了指胯下。“你最好说实话,你害了六男一女,你用得害那么多吗?”“这不关我事啊,好汉爷,是乔亨利说的,他说最好多找几个孩子,怕什么配比不上,要一个一个试。”“你是怎么做到让乔亨利、犟驴还有过江龙都听你的话的?”“他们不是听我的话,他们是听樟柳神的话……”说到这,海善人诡异地笑了。我眉毛一皱,正要继续问下去,没成想,那海善人猛地朝我抛过来一个物件。我闪身躲过。趁这功夫,海善人把床头的把手一转,只到“咕咚一声”,海善人人不见了。我紧忙走到跟前一瞅——是个地道。我赶忙从院里招来了闫青云。“青云,你守着这个洞口,我出去一趟。”“去哪?”“去小庙儿…”19在小庙的地道口等了不到一刻钟,海善人冒了头。我朝着他的肩膀上就是一刀!“啊!”他惨叫,很难听。“上来吧你!”我一把把他拽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他喘着粗气问道。“你的樟柳神说的!”我戏谑道。“来,让你神算算这到底是咋回事?”“神?哼,压根就没什么神…”海善人低下来头。经我一再逼问,海善人终于把这一切和盘托出。原来,大清朝垮台之后,他从宫里跑出来,在裤裆胡同买了一处宅子,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生活倒也逍遥自在。他平时经常去乔亨利的诊所买香水,一来二去,对方也就知道了他的底细。他知道乔亨利是有名的外科医生,又从报纸上看过有关器官移植的报道,所以央求对方想办法。乔亨利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这样做是犯法的。”“那你怎么做到让他甘愿为你效劳的?”我问。“很简单,我带他来了小庙,告诉他,这是中国最灵验的神仙,在这甚至能和神灵对话。”“樟柳神?”“嗯。这招我还是从宫里一个娘娘手里学来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就在于这杆香。”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我拿过来一闻,顿时明白了:“这是摄魂香?”闻了摄魂香,会让人产生幻觉,在幻觉里,你的一切欲望会被满足,你能聆听到神灵的祝愿。海善人家的地道连着小庙,只要有人在庙里磕头,他在家里就能听见动静,只要进了地道,点上香,不出半刻钟,就起效了。“你用这玩意害过多少人?”“也没旁的人,就是我那几个姨太太。”“呸!你也算是个人!”我说完就要结果了他。“等等,好汉爷,我把我的黄鱼都给你,只求你给我留个全尸。”“留你大爷!”我一刀扎进了他的心口窝…20因为这一场变故,老蔫儿的身体大不如前。开春之后,就一直咳嗽,人也消瘦了不少。我给他抓了几副药,带他看了几次西医,也始终没有见效。没挨到立夏,人就入了土。山杏挂枝的时节,我送小友子进了山,他跟着闫青云在山里一住就是八年,学采药,学望闻问切的本事。再见他时,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此后,我也离开了津门,辗转大半个中国,只行医不算命…
我是天心道人周凤山。以上是我祖爷爷的亲身经历。进行了些许艺术化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