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阴冷,重庆入冬降温之后,一到傍晚,就有一种让人无法言语和莫名其妙的压抑。或许是来自冷空气,或许是因为灰沉沉无边无际的天空,也或许是这湿漉漉冷嗖嗖的马路。一声声汽车喇叭,更是让人有一种惊心肉跳的感觉。原本想走路下班回家,这样斜飘飘的雨,没完没了杀奔过来,人瞬间就没有了想走路的欲望。那些在细雨绵绵中撑着伞或者驻足的人们,好像要被不大但却寒冷的风吹起来。我看到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孩,那么单薄却又毫无感觉地慢慢地走在细雨冷风之中,嘴角上扬,沉浸式看着手机。我不由得替她打了三四五六个寒颤。还是打车回去吧,这本来是一个不错的黄昏,应该有落日余晖,太阳在城市的尽头落下来,哪怕显得萧瑟,也比这样的落雨要好得多。
打了个网约车,显示要等五分钟,等吧,等待本身就是希望,只要有边界,都值得,因为边界就是目标。我站在办公楼的大堂里,看着这雨中的世界伴随着汽车灯光忽明忽暗,马路上也有倒影,可无论如何,路上的积水不够,也就力不从心,无法把房屋和树木影入其中。五分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尤其是在偶尔那么一点时间里,软件上的网约车停在某个地方不动了,好一阵才又慢慢向地图这边的我驶来。开车的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不算老,可神情中略带一丝疲惫,说了手机号码四位数,系好安全带。当我再次抬头看他时,他一下说出了我的名字,我再仔细一看,也一下想到了他的名字。
没错,当年我们在一个连队,只是我待的时间较短,就去了其他单位,而他和其他战友一直留在连队。我们叫他老刘吧。他是贵州人,比我晚一年当兵,但和我完全不一样的是,他的军事素质非常好,话语不多,但绝对是个狠角色,浑身有一股不服输敢干到底的劲。我对他的印象来自于一件事情,当年连队每天晚上吃完晚饭看完新闻之后,还要组织搞体能训练,甚至有时候还会跑个五公里,他就是那个连队不安排跑五公里,但是自己都要加练的那一种。当时觉得不可思议,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本来训练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还有自己给自己开小灶的。连长指导员都表扬了他。
他的心思很简单,就是转士官,留在部队,能领一份工资,这样家里能轻松一点。后来确实也遂了愿,成功转了一期,当上班长,入了党,又转了二期。可在转三期的时候,他遇到了麻烦,一方面是没指标,另外一点是当时连队出了点状况,那一年很多人都受到影响,他就只能退伍。再后来他才知道,他退伍的原因不是没有指标,也不是当时连队出的问题,而是指标被机关小车班占了。
这种事情,连队干部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连队主官因为抓工作不力,都要被问责,这时候只有老老实实,该干啥就干啥。而且在那些年,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老兵说,人一辈子就是这样,自己能够掌握的东西太少了。他说,就像今天你坐了我的车,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是平台给我派单。那晚我们相约喝了一杯,说了一些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