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春节刚过，洛阳被李自成攻破，二月，襄阳被张献忠占领。洛阳是福王的封地，襄阳是襄王的封地，两位朱家王爷丢了性命，而襄阳还是杨嗣昌的督师衙门所在地。

杨嗣昌是继孙承宗之后，第二位以大学士身份兵临一线的明朝高官。杨嗣昌带着大军平定农民军，最终反而被农民军端了自己的督师衙门，还死了两位王爷，也没有脸再活下去，在忧愤中离世。

杨嗣昌一死，而李自成和张献忠声势浩大，崇祯一时竟然面临着无人可用的局面。五月，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向崇祯建议，把前任兵部尚书傅宗龙从监狱里面放出来。傅宗龙是因为触怒了杨嗣昌，并不肯低头，故而进了监狱。现在杨嗣昌死了，国家又差人才，所以这他也逐渐被人想起来了。

无奈的崇祯帝只得把在监狱中的傅宗龙放出来，任命其为陕西总督，专意对付李自成。

02

拿下洛阳的李自成实力大涨，战场的形势已经大为转变，李自成再也不用被明军追着到到处跑了，而他已经开始盘算攻打下一个城市了，这就是开封。

开封对于明朝的重要性更甚于洛阳，因为其是南北的漕运的关键点，拿下这里，也就斩断了大明王朝的粮食运输线，等同掐住了大明朝的咽喉。

此时的李自成已是久经沙场，再也不会蛮干，他采取声东击西，佯攻汝州，牵制明军，然后突然调转枪头，带着大军到开封城下。

开封城中的周王，得知洛阳福王的惨死，深知钱没有命重要，拿出自己的钱财，重赏士卒，凡杀敌一名赏五十两白银。这可不是小数目，五十两白银几乎相当于一名士兵三年的军饷，于是守城士气高涨。李自成大军在开封城下聚集，遮天蔽日，城内一片恐慌。周王见招拆招，以每天五钱的价格，雇佣城内上万人上城头游行，高喊“发兵出战”，以张声势。

李自成的本意是打开封一个措手不及，但见开封城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强攻开封是一件极为艰巨事情，开封城在北宋是首都，城池坚固。李自成眼见攻打不下，围了几天，就撤围而去。

崇祯自然不能让开封有失，派大军来营救。

而明军已经被吓破了胆，都不敢前来应战，新的五省总督丁启睿眼见李自成强大，畏敌不前，转而调头去打相对弱小的张献忠。

03

崇祯赶紧让傅宗龙去往前线。

傅宗龙曾经在平定西南安邦彦的叛乱中出过大力，是对朝廷有大功的。但傅宗龙为人刚直不屈，不会拐弯抹角，这样的性格在官场自然不讨人喜欢，崇祯登基之后，也曾重用过他，但也因为性格的原因，他被崇祯免了官职。

崇祯十年（1637年）十月，李自成大举进入四川，攻下四川的三十多个州县，崇祯面临朝中无人的情况，又想起了曾经在军事上叱咤风云的傅宗龙，将其重新启用。

崇祯本意是让傅宗龙出来带兵平定叛乱，但傅宗龙见到崇祯，第一时间就讲老百姓困穷，日子艰难，国家财力虚竭。这些崇祯当然是知道的，就肯定了他的看法，但这个傅宗龙翻来覆去就讲这些，意思很简单，要崇祯在民生和财政上拿出解决办法。崇祯当然无法解决这些问题，能解决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了。所以崇祯颇为生气地说了一句：你是来整顿军事的。

杨嗣昌任督师去一线指挥平叛以后，不断的请求朝廷请拨军粮，但任兵部尚书的傅宗龙不能完全供给他，杨嗣昌就弹劾尚书不称职。傅宗龙也弹劾杨嗣昌，说他只会耗费国家的财力，没有完成平叛的重任。

傅宗龙完全是不懂政治，杨嗣昌是崇祯的心腹，他这样去争，是不会用任何用处的，反而让自己在崇祯面前更加不顺。

而在其他的一些事情上，傅宗龙因为其性格也屡屡触怒崇祯，最终，崇祯将其丢进了监狱，并准备杀了他。

但杨嗣昌不久就在前线去世，没人可用，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请求重新启用傅宗龙。崇祯也是无奈，让傅宗龙担任陕西三边总督，专门对付李自成。此时的李自成此时的兵力已经超过了50万，雄踞中原，傅宗龙带了多少人呢？2万。傅宗龙就带着2万人出了潼关，在河南境内汇合和保定总督杨文岳的部队，兵力有所增加，但两支部队加起来也不足5万人。

04

傅宗龙让贺人龙、李国奇率领陕西部队，虎大威带领保定部队向李自成进攻。李自成此时早已探知明军动静，遂准备好了伏兵，然后把明军一步一步引进包围圈。三总兵带着明军拼命追赶，闯进入李自成的埋伏圈的时候正值中午，明军开始休息，給马找草料。

李自成的伏兵四起，明军仓皇之中迎战，三总兵纷纷败下阵来，各自逃命。傅宗龙和杨文岳带着兵马凭借战壕死守，到了晚上，杨文岳悄悄逃走了，仅剩下傅宗龙带着兵坚守阵地。农民军把傅宗龙围了数重，几天之后，傅宗龙军中的粮食吃完，而营中的火药、箭都用完了。傅宗龙带着剩下的六千兵，于半夜时分开始突围，在杀死农民军一千多人之后，傅宗龙得以逃脱，但明军损失也很大，而农民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傅宗龙边战边退，最终在离项城仅有八里的地方，被农民军俘获了。

农民军见捉了一条大鱼，就想用他骗开项城的城门，但他们太不了傅宗龙的为人了，这个性格刚直不屈的陕西三边总督在城下大喊，意思很简单，让城上开炮，不要中计。农民军恼羞成怒，将其当场砍死。傅宗龙这个陕西总督屁股还没坐热，就已经丢了性命。

李自成消灭了傅宗龙，在河南境内任意肆掠，大小城池都不在话下，南阳也被李自成轻松攻破，唐王被杀。但这都没有开封重要，李自成于崇祯十四年十二月，再次围开封。这一次李自成囤积了大量的火药，每日都用大炮火药攻打城墙，明军在城墙上根本不敢露头。

李自成安排人员在城墙下面挖了空洞，不停地用炸药来炸城墙。正月十三，李自成命人挖了在挖好的十个窟窿之中，放上火药数万斤。然后又准备了数千骑兵，准备等到炸塌城墙，立即冲入城内。可开封城墙坚固异常，炸药没能炸塌城墙，炸飞的石块却让李自成几千精锐骑兵受了伤。而再看城墙，虽然有损伤，但仍然坚固。开封城高三丈五尺，宽二丈一尺，城墙根处皆是巨石垒砌而成，这些巨石一半在土下，即便是火药，也不能见效。

李自成二围开封也宣告失败。

05

傅宗龙死后，崇祯让汪乔年接任了他的陕西总督，并催促赶紧出战。此时的明军精锐早就损失殆尽，汪乔年自知凶多吉少，但也不得不听从命令，东拼西凑准备了3万兵力，带着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等将领出潼关。

在军事比不过李自成，汪乔年开始剑走边锋，在出战之前，汪乔年挖了李自成家的祖坟，意图以破坏李家风水的做法，让李自成大军走厄运。李自成对其恨之入骨，亲率领主力来找他决战。

当时左良玉被李自成围在郾城，汪乔年想到了围魏救赵的办法。自己率军去攻打李自成老营（农民军家眷所在）所在的襄城，李自成必定来救，到了那个时候，左良玉打李自成后面，汪乔年在李自成前面，李自成遭遇两边夹攻，岂能不败？众将一听这个计划，都觉得不错，一致同意执行。

汪乔年按照计划行事，拿下襄城之后，就布置大军在城外准备和李自成决战，并通知左良玉赶紧带兵前来夹击李自成。但李自成大军还没到，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等就已经开跑，而左良玉更不可能来救襄城。汪乔年的前后夹击计划，最终让自己成为了李自成瓮中之鳖，其甚至连自杀都来不及就被李自成俘虏了。

汪乔年虽然统兵不行，但也还是有血性，至死都在痛骂李自成。

06

1642年的明军已经基本丧失了作战能力，傅宗龙和汪乔年两位都是被李自成一战而杀。但李自成誓要拿下开封城，在这座城池上，李自成和明军杠上了。

崇祯为保开封，严令丁启睿、左良玉、杨文岳、虎大威等人出战，丁启睿等人则集合十多万部队来到了开封附近的朱仙镇。

丁启睿作为全军统帅，下令各路将领出击，这些明军虽说有十多万，但都是李自成的手下败将，而各路将军都害怕与李自成作战。这支部队的主力是左良玉，但此时的左良玉今非昔比，他不同意丁启睿的出击计划，预料来日大战，明军必定讨不到好，所以他率先拔营而跑。左良玉一跑，明军大乱，全线崩溃。

李自成早就料到明军会逃，在其逃跑路上挖了深达二丈，宽二丈的巨型的壕沟。左良玉后有追兵，前有壕沟所阻，遂致全军覆没，仅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下，才逃出包围圈。此战之后，左良玉再也不敢和李自成交手。

崇祯不敢拿左良玉出气，左良玉虽然骄横跋扈，视朝廷为儿戏，但崇祯还要靠他打仗，所以崇祯非但没有处理罪魁祸首左良玉，反而将丁启睿革职。

07

打败了援军，李自成可以安心对付开封了，数十万大军将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开封城中人多，数月的围困，城中日益艰难，粮食吃光以后，开始出现人吃人。到了九月，人肉每斤白银五两，一匹马卖一千两。

看来李自成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把开封拿下。眼见开封的局势越来越危险，巡抚高名衡决定铤而走险，掘开黄河水，以淹农民军。

明军掘开了朱家寨大堤，决口宽约二里，汹涌的黄河水奔腾而来，李自成军队被冲走了万人。李自成岂能善罢甘休，也派人在马家口掘开一条宽一里左右的决口，两股黄河水，汇成一股，向整个中原大地任意肆虐。

明军在掘开黄河之前，就广派人力加强了对城门各处的防水措施。但黄河水岂是人力可挡，大水冲破了北门，又从南门冲出，整个开封城全部被淹，水深三丈，只有钟楼、鼓楼、周王府屋顶等尚在水面之上。

根据当时人记载：整个开封城原有100万人口，死于瘟疫和饥饿有20万人，剩下的80万人，仅剩不到2万人获救，也就是说有近80万的人口死于这场人祸。

而黄河水被掘开之后，改道入淮河，这个过程中，黄河泛滥于平原，自然又是无数人丧生。

洪水之后，开封已经是一座鬼城。

这样的城池，李自成也不要了，遂率军西进，目标西安。

参考文献：

《明史》张廷玉

《晚明史》樊树志

《晚明民变》李文治

《明末农民战争史》顾诚

《明末农民战争》袁良义

《明季北略》计六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