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蒲松龄的《陆判》:权力垄断之下,社会的公平和正义向谁寻?

颜威说历史 2025-04-26 15:45:35
《聊斋志异·陆判》

《陆判》是《聊斋志异》中一篇带有荒诞色彩的小说。故事以书生朱尔旦与阴司判官的奇缘为主线,通过荒诞情节层层展开对现实的讽喻。朱尔旦虽勤勉苦读却因天资愚钝屡试不第,在文人雅士间沦为笑柄。某夜他与友人酒酣之际,戏言要请十王殿中青面獠牙的陆判官饮酒,竟真引得陆判显形赴约。这位判官虽面目狰狞,却与朱尔旦把酒论道,言谈间显露渊博学识,二人遂成莫逆之交。

陆判为助友人破除命途困局,以阴司秘术为朱尔旦施行“换心”之术,代之以莹润如水晶的“慧心”。自此朱尔旦文思泉涌,乡试一举夺魁,但陆判断言其“福薄”难登进士,暗指科举制度中门第与运数的无形桎梏。朱尔旦转而求取世俗圆满,央求陆判为妻子换得美人容颜。陆判趁吴侍御之女遭歹人逼奸殒命之际,取其头颅续于朱妻颈项,既成全朱氏夫妇,又借机将命案真相托梦于官府,使真凶伏法。

朱尔旦中年病逝后,魂魄仍滞留人间督导子嗣。其子朱玮五岁丧父,却在父亲鬼魂教导下九岁能文,十五岁中秀才,二十五岁高中进士,官至司马。朱尔旦显灵告诫儿子“官声好,我目瞑矣”,道尽封建士人对清誉的畸形执念。朱氏子孙代代为官,尤以朱浑官居总宪政绩斐然,终使寒门蜕变为望族。而陆判始终作为隐形推手,既在冥司断案,又在阳世惩恶,成为维系阴阳两界正义的象征。

它通过叙述阴曹地府的陆判为朱尔旦换心,又为其妻换头等故事,表面上是说陆判的热情仗义,实际上是蒲松龄借此表达对科举不满。暗藏着对封建专制体制的系统性控诉——当人间秩序全面崩坏,唯有借助鬼神之力才能实现基本公平,这种黑色寓言折射出专制社会的深层危机:当时社会已经无法通过制度、正常社会途径为民众提供正常的发展、社会的公平和正义,要想得到社会的公平和正义必须借助像陆判这样的鬼神。

权力垄断之下,社会的公平和正义向谁寻?

专制社会中,最大的特点就是权力垄断。所谓的科举制度,也只不过是既得利益集团操控的游戏规则。书生朱尔旦只能依靠陆判所赠“慧心”才能实现科举取士,这种超自然介入恰恰印证了正常晋升渠道的完全堵塞。当知识分子的上升通道沦为门阀世家的专利,科举制度已异化为维护专制统治的精致骗局。

陆判在换头事件中侦破吴侍御之女命案的细节,构成对封建法制的辛辣讽刺。阴司判官跨界破解阳间悬案,暗示人间司法系统早已形同虚设。官吏们“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丑态,与陆判“手持阴阳两把正义之剑”形成鲜明对比。这种正义的“阴阳倒置”揭示出专制政体下法治精神的全面溃败——当法律沦为权贵欺压百姓的工具,地下正义反而成为维系社会平衡的最后防线。

故事中朱尔旦子孙的仕途轨迹,暴露出专制政体权力世袭的本质。其子朱玮“二十五岁中进士”的平步青云,与寒门士子的艰难处境形成强烈反差。这种“代际权力传递”模式,本质上是通过科举制度美化的世袭垄断。当国家机器完全沦为特权阶层维护既得利益的工具,官僚体系必然陷入结构性腐败——官吏只需“伺候好上级”即可肆无忌惮鱼肉百姓,形成自上而下的剥削链条。

朱妻换头事件中的伦理困境,折射出专制社会深层的道德危机。当吴侍御之女遭遇逼奸惨死,加害者却能逍遥法外,这种集体道德失序恰恰源于制度性压迫。统治阶层的穷奢极欲与底层民众的生存挣扎形成残酷对照,礼教纲常在权力腐蚀下沦为虚伪空壳。蒲松龄刻意设置陆判主持冥府审判的情节,实为对现世道德体系崩溃的绝望嘲讽。

陆判这个跨越阴阳的仲裁者形象,承载着被压迫者对公平正义的畸形诉求。当阳间司法沦为权钱交易的市场,阴司审判反而成为实现正义的唯一途径,这种荒诞设定直指专制统治的根本性危机。鬼神介入的“程序正义”,本质上是对人间秩序彻底失能的控诉——当制度性压迫达到极点,连最基本的公平都要依靠超自然力量实现,这种社会已病入膏肓。

科举舞弊、司法腐败、权力世袭、道德崩溃等症候,共同构成封建体制的系统性坏死。当公平正义需要依赖阴司判官来维系,这个社会的制度生命力已然枯竭。这种穿越时空的警示,至今仍在叩问着每个追求正义的灵魂:当权力失去制约,当制度沦为压迫工具,我们是否也会沦为需要“陆判”拯救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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