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天,只去晾晒区晒了一趟衣服,收了一次衣服,再就没出门了。运动时间还不到10分钟,主要是我这几天开始零基础自学英语,有点痴迷,又抓不着头脑。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前头学后头之忘。
如果是我熟人知道了,肯定会笑我,甚至还会用手摸摸我的额头,有没有发烧,“你这都年过半百了,要学也学汉语呀,你中国话还说不圆,还想学外国话,你又没机会出国。”
小秀更会说,“有那浪费的钱不如买杯奶茶喝,让我上小学的女儿教你得了。”
午觉起来,我又听了一会儿录音,老六发来微信,说晚上不在家吃饭。
这我可求之不得,一个人随便凑合一口就行了。
地下室里的蚊子真叫个多,两条腿被咬的全是包,5点下了一碗油泼面,外面的太阳虽然还很猛烈,但我也得出去透透气了。
我都佩服我自己,卧室里除了两张床和一个大茶几之外,能供活动的空间不足两平方,走路的时候还得看着,不然就会碰着磕着,我硬是在里面待了一天没出门。
老六说,“这要是30年前,你下这么狠的功夫,早就上清华了。”
戴上帽子和墨镜,再换一条有口袋的裙子,听网友说,学英语就得多听,找语感,又从抽屉里找出来一个小六淘汰的耳机,油绿色的,和我的裙子颜色很搭,戴在耳朵上不显眼。
把英语短文调出来,插上耳机循环播放,可是不看着书上的单词和我标注的汉字,和听天书差不离儿。
不到半个小时,我的耳朵就嗡嗡响,可别口语没学会,再把我的耳鸣搞得更严重了。
一个人朝西走,太阳的温度越来越弱,路上也有几个常跑步的人,沿着梧桐大道,走到仙山脚下,又爬到寺庙,反正不用给老六做饭,我的时间就比较宽裕。
听着庙里的晚钟和诵经声,山风吹来,夹杂着荷叶的香味,小时候母亲蒸馒头,就会让我去塘里采一个荷叶,馒头熟了,就会有一种荷叶的清香。
塘里有人垂钓,还有两个女人在洗衣服,几只野鸭在悠闲的戏水。
我的老家后面有一个大水库,前面有一个大藕塘,一年四季,村里的人都在塘里面洗衣服洗菜。
夏天的早上,我5:00就得起来,用两个筐子挑起一家人的衣服去水塘里洗,去晚了,洗衣服的石头都被人占去了,就得等。
突然手机在左口袋里震动,拿出来背对着阳光看一下,是老六,“你在哪儿呢?”
“出来散步了。”我左右看看,还有几个年轻人 刚从山上下来。
“离家有多远呀?”听老六的声音很着急。
“不太远,就寺庙这里。”
“你方便回家不?”老六着急的问。
我拐头往回走,“最快也得40分钟。你又回来吃晚饭呀?我下午发有面,你可以做点面条,黄瓜和辣椒我都洗好了。”
老六说不是在家吃晚饭,想回去拿点东西。
“你没带钥匙吗?”我站在树荫下,荷塘里 那几只野鸭,一会儿在东头,一会儿从水底又钻到西头。
老六说有钥匙,“我想回家拿瓶酒。”
“哎呀,你回去拿呗,谁管你呀。”这老六真是莫名其妙,他平常也有下班后回家拿酒,再出去吃饭的习惯,但从来没有经过我允许呀。
老六说,“我现在坐在领导的车上不方便,我想着你把酒送到门口来。”
我说,“要不你们先去酒店,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一会儿骑自行车送过去。”
老六想了想,好像对司机说话,又好像是对旁边的人说,“你往浉河北岸走,在茶叶桥那里停一下。”
老六也不挂电话,我问还有没有事?
老六说算了,他回去拿。
7点多,太阳在山里面已经看不清楚了,绕一大圈去荷塘边,再坐着乘会儿凉,眼睛盯了一天的手机和书本,这会儿酸痛的很。
戴上墨镜,靠着椅子,吹着荷塘的晚风,旁边还有一个老年人用萨克斯在吹《你是否也在我心中》。
我一下子又想起来忘情水唱过这首歌,还专门发给我,有句道白我最喜欢,忘情水的苏谱说的很好听,“在我心里,一直有个你”,配的卡通图片上,右下角不显眼的位置上还写有我的小名。
唉,时过境迁,如今想起来,嘴角也只是微微上扬而已,心里再也没有那种莫名的冲动了。
头靠在躺椅上,迷迷糊糊的都想睡着,电话突然一声响,把我吓了一跳。
我的手机就是这样,要么10天半月不响一次,要么一天响好几次。
我一看是二嫂,赶忙激动的把手机的音量开到最大,我想着石头和王娟的婚事,如果能再来个大反转那就好了。
“二嫂,你打电话有事呀?”
二嫂说,“我邻居给了我好多黄瓜和西红柿,你还在老家不?你过来拿一点。”
我想笑,又有点失望,我多想听二嫂说,“王娟又后悔了,婚期还照常。”
我往椅子的左边挪了挪,离荷塘更近一点,荷花已经开了一大半,很多人在桥上拍照,萨克斯还在吹奏着《月亮代表我的心》。
人家这可是真的发烧友,不光带有萨克斯,萨克斯上面还加了一个毛球球,大约是扩音器,旁边还放了一个音箱,支架上放着平板,里面有曲谱。
又吹了一曲之后,萨克斯停了,我扭过头,看是一个60多岁的男人,上面穿着白t恤,下面配着黑裤子,桌子上还放一个大茶杯。
我说,“我周末回去了,昨天下午又回来了,黄瓜我不要了,老六也买了10多斤,还没吃完呢。”
二嫂听我这么说,就挂了电话,这要是以往,石头的婚事还没搞崩,二嫂给我打电话,没有半个小时,那都结束不了。
有些话都重复过好多遍了,没办法,要当婆婆了,肯定高兴,激动又想和人分享。
挂了电话,我走到那个老人旁边,“我听了好久,你吹的真好,你是专业的吧?”
老人手里拿一块布,从萨克斯的大 喇叭里塞进去,笑着对我说,“我哪是专业的呀,纯属爱好,自己学着玩儿呢。”
我问他难不难学?
老人说简单的很,“你要想学,我可以免费教你。”
我赶忙笑着摇摇手,“我连一首完整的歌都唱不下来,乐器更是一窍不通。”
老人说的很诚恳,“我每天下午都到这边来吹一会儿,你要想学,我真的可以教你,简单的很,萨克斯也不贵。”
我笑,“谢谢你的好意,我每天下午过来听就好了。”
我用右手指着东边的山头,“有时候我坐在那个山顶上听你吹。”
老人高兴的笑了,“你喜欢听哪首,点一曲。”
我瞧他挺开心的,又把萨克斯挂在脖子上,就点了一曲《听闻远方有你》。
经过老人同意,我还拍了一段视频。
已经8点了,把墨镜挂在胸前,吹着晚风,和老人道了再见,慢慢的往回走,出来散步的人越来越多了。
才进小区大门,就看到我东边窗户正对着的停车场,有几个人在打羽毛球,还有孩子在骑滑板车。
我进了地下室,没有急着开灯,先用电蚊拍子把窗户上搭的蚊子清理一下,再就着院子里的路灯去冲个凉,忙完这些已经9点多了。
看会儿书,刷会儿视频,再抬头已经11点了,赶紧把明天的早餐准备好,再把蚊帐里的蚊子打一遍,关灯睡觉。
这两天温度稍微降了一点,窗户留有缝,不用电扇也不用空调,都能睡个好觉。
也不知道老六是几点回来的,他先是泡脚,又拿着电蚊拍子在两个房间里打蚊子,折腾了大半个小时还没睡,灯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虽然我脸一直朝里睡,“老六,天都快亮了,蚊子你也打不完,还不赶紧睡觉。”
老六拿着电蚊拍子,站在我的蚊帐外面,“你看这帐子上的蚊子多多,都排成队了。”
我生气的扭过头,“你明儿个再出去打牌,过了12点你就别回来了,回来你还不悄悄摸摸的睡觉,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蚊子你打得完呀?赶紧关灯睡觉。”
“就你毛病多,我平常睡觉你刷手机也不影响。”
老六放下电蚊拍子,跑到他的床上,把蚊帐掖好关了灯,再看窗外,天已经亮了,怕是都有4:00了。整个后半夜,我都听老六在床上辗转反侧,像烙烧饼一样。
我睡觉就怕中途瞌睡被打断,早上7点定的闹铃响,我还不想起来,老六撩开蚊帐,拉开窗帘,“你的瞌睡咋就睡不够呢。”
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闭着眼睛穿衣服,“我可提醒你哈,你以后出去打牌,最好天亮了直接去上班。再半夜回来,我就把门反锁着。”
小六刚出生那年,老六精诚出去打牌半夜才回来,有天我生气,把门反锁着,老六敲了两下,瞧我真的不开,拐回头又去接着打牌了,回来还警告我,“你少把你那农村的恶习带过来,你再敢把门反锁着,我就不回来了。”
反锁门不是我的主意,是院里一个关系好的朋友告诉我的,“你整他两次,他就老实了。”
我家老六吃软不吃硬,以后他再出去打牌,我不但不敢反锁门,还生怕不小心把门反锁上,引起老六的误会,睡觉前总是再检查一下。
现在都50多岁了,我对老六的行踪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只关心我正在睡觉的时候,他别回来打扰我。
老六说我现在对他太冷淡了,根本都不关心他的存在了,“你再这么个态度我就跑。”
我格格一笑,“往哪儿跑呀?你当你还是30年前,很招人待见呢。”
老六 冷哼一声,“那也比你强,你瞧瞧你,现在都快分不清男女了,除了头发长点。”
“明天我就去把头发理成你那种短发。”
老六笑,“那咱俩一块儿出门,人家真分不清谁是谁了。”
都说夫妻越老越有夫妻相,我估摸着就是老到最后,已经男女分不出来了。
老六说,“下午我上班,你的午觉还没睡醒,你哪那么多瞌睡呀?你昨晚几点睡的?”
我说快11点才睡的。
老六把大门打开,“你啥不干,睡那么晚干啥?”
我笑,“看了几集英文版的动画片,有个网友说这样看,学英语效果也比较好。”
老六洗了脸出来,“我昨天托朋友给你找了几本高中英语书,明天我再去书店看看,给你买新概念一。”
我赶忙让老六打住,“你可别给人家说是你老婆在学英语,人家还不得笑掉大牙呀。新概念二我已经学三课了,再学一干啥呀?”
老六说有必要。
我把小米粥端出来,又炒了一碗猪油咸米饭,放了两个鸡蛋,夏天的鸡蛋都不新鲜了,有一个已经靠黄了,半根黄瓜,还有青辣椒。
我看老六的眼睛熬的通红,“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老六说1点多。
“那怎么可能?你关了灯,我看窗外都亮了。至少有3点。”
老六说我眼拙,“那是路灯的光,要么就是月亮的光。”
吃罢早饭,7点多老六上班,我泡杯绿茶还没喝两口,赶忙站起来去看看我的生活费盒子。
老六如果打牌赢了钱,会把零钱放到盒子里。根据钱的多少,我也能判断出来老六的输赢情况。
把上面的钥匙和小包拿出来,翻了个底儿朝天,才找出来32块钱。
我把钱扔在盒子里,给老六 打电话,“就32块钱也是值得你熬到天亮呀。”
老六笑,“人家都是高手,我不输钱就相当于赢钱了,我主要是去学技术的。”
我哼了一声,“我都替你丢人,号称麻将世家,这都打了大半辈子的麻将了,还在学技术,啥时候开始盈利呀?”
一提起麻将,老六就精神抖擞,“你光想着赢钱,谁和你玩儿呀。”
我冷笑,“知道你为啥人缘好,每天有三四摊人请你喝酒打麻将不?”
老六王婆卖瓜,说他人品好,脾气好,秉性足,输了钱也不嗷嗷叫,更不会拍桌子打板凳的骂娘。
“因为你的牌技烂,给钱又痛快。你但凡水平高一点,打10场你赢5场,看看还有没有人和你玩儿。”
老六说我狭隘,“人家都不缺钱。”
“对呀,人家都不缺钱,逮着你这个缺钱的可劲儿的造。”我气冲冲的。
老六也不耐烦了,“你当我是傻子呀,我打牌也看人,有的人4缺1请我,我还不去呢。”
我想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只听说过3缺1,“麻将总共才4个人,哪还有4缺1的?”
老六说,“这你就不懂了,4缺1可以去下跑子呀。两个人也能打麻将呢。”
“唉,得了得了。”我打断老六,“小六马上要放假了,你少在家里给他讲麻将经。”
老六笑,“小六可不像你,他可喜欢背麻将口诀呢,你会不?”
“夹子,独赢,牌前,小跑,断门,八张,清一色,一条龙……”这都是小六教我的。
老六扯着老公鸭 嗓子,先咳嗽两声,一听就是昨天晚上二手烟吸多了,又嘎嘎叫,“背的怪溜的,你知道啥叫夹子不?”
“螃蟹的大爪子呗。”我没好气的挂了电话。
婚姻和生活是一样,你越讨厌啥越来啥,就像我当年最讨厌的就是麻将声,一听我就脑袋嗡嗡响,我们老家也没有人打麻将,偏偏经过千挑万选,找到了老六这个麻将世家。
我俩第一次见面,刚进门我就看见有三个男人在打扑克牌,老六坐在旁边看,我心里还很高兴,“这人不打牌。”
结婚后我才知道老六的狠,我家里的一个铁腿可折叠的餐桌,被老六的一个堂哥输急眼了,一巴掌把桌腿都拍断了。
五一我们回老家喝喜酒,正好和那个堂哥坐在一桌,老六还笑他,“你得赔我一个餐桌。”
10多年前我们刚搬新家,老六先买了一盒麻酱送回去,又配上麻将桌子和麻将垫子。
麻将还没开封就让我送人了,麻将垫子一次也没用,我就撂在门口当地垫了,麻将小木桌,一天也没派上过用场。
老六说我浪费,“你知道这个麻将多贵不?”
“老六,你在哪儿打麻将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带人到家里来打。”
老六瞅我两眼,“过年你哥来了,也不让打呀?”
我不单不让他们在家里打麻将,我都有10多年不在家里请人吃饭了,包括我的娘家人。
不是我太冷血,是现在的人见面就是打牌,哪有人和你聊天呀?甚至你辛苦做了一桌子菜,还没有他们的麻将惹人喜爱呢。
就像我们每次回娘家,进门东西放下,麻将一桌,扑克牌一桌,父母忙前忙后给他们端茶倒水,经常还被小辈们训一顿,“你别来回的拿东西,桌子上堆不下,也影响我们打牌,谁顾得吃喝呀。”
我大姐二姐都喜欢客人去了打麻将,“这样好招待呀。”
我不会打麻将,也不爱扑克牌,也坐不上桌,大嫂做饭又不喜欢人给她打下手,每次聚会20多个人,就我一个人坐在那里 陪父母聊天。
老六吸了30多年的烟戒了,喝了几年的酒也戒了,唯一就是麻将,我一说让他戒麻将。
老六就想打人,“我干脆还戒色戒饭不得了?”
话说石头的前女友王娟也是个麻将迷,和石头认识4个多月来,每天晚上都约人在石头家里打麻将,现在提出来退婚,还说是石头太爱打麻将了。
把我二嫂气的直拍大腿,“石头上班累一天,晚上想睡觉,王娟天天晚上约人打麻将,石头没办法只能陪着。”
我劝二嫂,赶紧把石头房间里的那个自动麻将桌给处理了,“好好的房间干啥不行呢?放个麻将桌,家里的档次立马拉低了。”
我和老六说起这件事,“你看,女人爱打麻将可以,男人如果也爱,那就容易闹起家庭矛盾。”
老六说,“你一个人散步,别再去那个山上。”
我嘴巴一歪,“我现在长得都男女不分了,我怕啥?你半夜不回来我都不担心,好歹人家一眼还能看出来你的公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