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10点多，我刚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去厨房再换杯茶叶，我那百年不响一次的电话，突然叮叮的叫了两声，这个手机都快用半年了，铃声我一点儿都没习惯。如果老六也在家，我就会问，“是你的电话在响吧？”
放下茶杯，扭过头来看一眼，居然是我大哥。
大哥很少给我打电话，再说端午节才从他那吃饭回来。
电话响第3声我就接通了，“喂，大哥。”
大哥问我，“你在哪呢？”
我下意识的看看窗外，又看看我那比正常房子矮50公分的房顶，还有那可转身的面积不足两平方的小屋，“搁家里呀。”
大哥说，“你给咱爸打个电话，因为石头的事，他这两天不吃饭，也不喝酒了，眼看着人都瘦下去了。”
父亲都78岁了，有高血压，前天我给他打电话，父亲就简单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我想着二嫂肯定给父母详细说过具体石头被退婚的原因呢，也没当个事，也没有再给父亲打电话。
大哥着急的说，“咱爸进出门就唉声叹气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早上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说吃了饭，我看他都没吃。这天气这么热，要急出来个毛病可咋弄。”
挂了大哥的电话，我赶忙给父亲拨过去。
父亲说他正在外面打牌，等会儿回家再给我回话。
看来石头的婚事对我父亲的影响特别大，他从来早上不出门打牌的，这两天我给他打电话他都在打牌。
我去隔壁超市买了半个西瓜，平常出门我都不带电话，我怕父亲一会儿会打过来。
10点多感觉外面的温度都不止40度了，戴着帽子打着太阳伞，身上还火辣辣的。
都一个小时了，父亲还没给我回话，我又给小秀打电话，“小秀儿，你爸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爷奶急的吃不进去饭呀。”
我现在也学狡猾了，当着小秀的面就故意夸我大哥。
小秀5岁多，她父母离婚后，小秀就跟着我父母生活，小秀对他们的感情也非常深。
小秀着急的说，“我昨个下午就准备回去的，小孩又要开家长会，咱下午回去吧。”
我有点为难，“我听你爸说石头退婚这件事，你妈还不知道，咱下午回去了，万一被她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也不合适，你二婶说她找个时间单独和你妈说。”
大嫂和大哥是二婚，二嫂在心理上总是觉得我们都是亲人，大嫂是外人，有啥事总是最后一个才告诉她，也有点怕大嫂看他的笑话，妯娌之间恐怕都有这种心理吧。
小秀说，“我妈下午2点多上班，咱3点多再过去。”
我想了想，“我本来和你姑父打算吃了晚饭再回的，因为明天我们也要去那边走个亲戚，要不咱明天上午再去吧。”
小秀提高嗓门，“明儿个上午去，肯定得带着两个小孩，让小孩听到也不合适，就下午去吧。”
小秀的性格泼辣。做事不像我这么瞻前顾后，又拖泥带水。
“那好，睡了午觉起来我就回去。”
挂了电话，小秀又发来短信，“外面热的很，你别骑自行车了，坐公交车。”
我笑，“坐一次公交车，够我买两个大白馍的呢。”
小秀发了一张不屑的图片，“别说的那么可怜，我给你报销。”
父亲的视频这时候打了进来，“幺儿，你做饭了不？我打牌刚回来。”
这要是以前，父亲接通电话，就会笑着说上面的那句，今儿个我都看他几秒了，父亲也不吭声。
我只好笑着说，“上午打牌赢了几局呀？”
父亲勉强笑了笑，“也没玩多大一会儿。”
我把那天在二嫂家，我所知道石头被退婚的大体原因都给父亲讲了。
父亲紧锁的眉头才慢慢的展开一点，“你要这么说，我心里就好受一点。你二嫂前天给我打电话，就说了一句：石头的婚事黄了，让我把准备送礼的钱都拿去存着，我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
我看着父亲消瘦的脸庞，眼睛有点红红的，“王娟这种女孩子就是娶回了家，咱们家里也养不起，你看她身上的披挂都得值几万块钱。再说难听一点，一个白酒能喝半斤，麻将瘾比我家老六还大，她上次出车祸，就是半夜12点喝了酒又打了牌，被人撞的。当着咱们的面，她可能不好意思吸烟，我敢说，烟酒她肯定都能。”
父亲叹口气，“头一天还来咱家过节，第2天就退亲了，一点都不不顾虑男方的脸面，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也不通过媒人，咱这边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了，石头国庆节要结婚，这下你二哥二嫂的脸可丢尽了。”
母亲也说，“有意见她早说呀。”
说了半个多小时，父亲还安慰我，“既然都说开了，我也不生气了，你下午别过来了，天太热。”
我说小秀下午也要回去，母亲说，“她晚上还得接小孩放学，让她来干啥呀？”
我的母亲下午在家等我。
中午用螺丝椒炒了半个洋葱，老六进门先吃西瓜，“饭别做多了。”
我说我下午得先回去。
老六嘴里咬着西瓜，“不是说好了吃了晚饭，我骑电瓶车载你回去吗？”
我把电饼铛里的米饭弄出来，“正好小秀下午也回去，我本来也没想到，但大哥上午打电话，说父母这几天都不好好吃饭。”
老六坐到床上换拖鞋，“那你下午回去，我在食堂里吃了饭再回。”
老六宁愿回家吃白面条，也不愿意在食堂吃饭，“算了，我去他那也坐不了多久，5点多我去买点菜，你下了班直接回去。”
老六说，“我不是想给你省个事儿吗？万一大嫂留你吃晚饭呢。”
“听说大嫂还不知道舌头的事，我也不想让大嫂看到我回去。”我给老六舀碗甜酒汤，“主次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儿再大，也没有自己家里的事儿重要，我晚上做饭等你。”
老六居然夸我明事理，“这事瞒着大嫂不应该。”
我叹口气，“二嫂这样说了，她肯定有她的想法吧。”
我看看老六，“说漂亮话又不要钱买，如果你再给点钱，我还有一大箩筐等着呢。”
但今天不适合谈钱，端午节的那天早上，老六给了我400块钱，也不知道是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是端午节的过节费。
今儿个的午觉就没有平时睡得那么踏实，老六起床去上班，我也赶忙收拾一下，拿上两块钱，去对面的公交站。
2点多的公交车，里面虽然开着空调，但也像蒸笼一样，还好，那会儿坐车的人不多，路上也不堵，一个小时20分钟，公交车就跑到了我的老家，打着雨伞，再走15分钟可以到母亲楼下。
我想去超市里买个西瓜，但实在是太热了。
走到母亲楼下，看到父亲和几个老年人在楼梯道里打扑克牌，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爸，我妈在家不？”
父亲一边看手里的牌，一边看我一眼，“在家呢。”
我先上楼，我想着父亲等会儿也会上来，但一直等到5:20我回家，父亲还坐在那里打牌，母亲中间气的说了两次，“他的牌瘾有多大？明知道你和小秀俩来是为了开导我们，他连楼都不愿意上。”
我还没伸手敲门，母亲已经在里面把大门推开了，“妈，你一直站在门边等着呀？”
母亲说她站在阳台上都看到我了，“这么热的天，你又爱中暑，跑一趟干啥呀？”
母亲赶忙去把电扇打开，又给我找了一把扇子，我把背包放到沙发上，找出充电器，先给手机充电。
母亲又去厨房拿了一包麻花和鸭蛋，“你尝尝，这鸭蛋是你大嫂从娘家带回来的，好吃的很。”
我笑，“你忘了我不吃鸭子呀。”
母亲手里拿着鸭蛋，“你不吃鸭子我知道，这是鸭蛋呀？”
我接过鸭蛋又放到盆里，“我以前喝的那种中药，鸭子不能吃，鸭蛋也不能沾。”
母亲又去厨房洗了一根黄瓜，“这个黄瓜好吃，是你二嫂给的。”
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黄瓜，“二嫂上次也给我了不少。”
母亲还要忙着给我倒水，我赶忙把她摁下坐着，“我又不是来的客，我的杯子在哪我知道。”
母亲瞧我热的满头大汗，又一口一口的用凉水兑着热水喝了两杯，“成天不吃肉，也不知道你咋这么能喝水，我再去烧一壶。”
我呵呵一笑，“当年我很练喝茶的功夫，想着有一天能坐办公室呢。”
母亲也笑，“听小秀说你成天在家写小说呢，挣钱不？你可别给别人说，免得人家都去写，你就挣不到钱了。”
我搬张椅子挨着母亲坐，“谁都不知道。”
母亲叹口气，“办事可就得沉稳点，像你二哥，这次亲戚朋友都知道他要娶媳妇了，谁知道这突然又被退婚了，你说有多丢人。”
我劝母亲，“这也是好事，就王娟这种性格，嫖咱不敢说，吃喝抽赌肯定是样样占全。就石头每个月那五六千块钱工资，能养得起她呀。你看老六倒是麻将油子，工资不比王娟少吧，老六都说王娟打的太大了，输赢三两千块钱根本无所谓。”
母亲叹口气，把电扇对着我吹，“我昨晚上在你二嫂家楼下，看到她，还没说两句话，你二嫂都要哭。”
“二哥二嫂都是要面子的人，要不是王娟摔了一跤，汽车都买回来了。”
趁小秀没来，家里就我和母亲两个人，我故意小声的说，“我虽然是个姑娘，但我的心也粗，你别看我大哥平常说话难听，他的心比我可细多了，他连着两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劝劝你们，说你和我爸进出门都唉声叹气，也不吃饭了，也不喝酒了，看着人都瘦了。”
大哥是说了这样的话，但他主要说我父亲。
我问母亲的情况咋样？
大哥说，“她该吃吃，该睡睡，还是老样子，就是骂的更多一些。”
我把大哥的话全都带上父母二字，“你瞧我大哥多不容易，就是嘴巴笨一点，不会表达，心里关心你的很呢。”
母亲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他也是多操心，谁说我们不吃饭呢。我们要都气死了，人家还笑死了呢。”
我拍拍母亲的手，“对，咱就这样想，万一真是结了婚，就王娟那种做事不给人留一点余地的样子，她要说上午离婚，都不可能等到下午，到时候我二嫂更有的气受了。”
和母亲聊了半个多小时，小秀发来微信：小姑，你出发了不？
母亲说，“你赶紧让小秀别来，她的身体也虚，就说我和你爸没事儿。”
“小秀这孩子随她爸，心细，你不让她来她能放心呀，她昨个都说要来的，我让她明天来她都不愿意。”
我告诉小秀，我已经来了。
小秀说：你的动作可真快。
我一直听着门响，看着墙上的表，想着父亲，这都玩了一个小时了，也该上来了。
母亲说他下去叫。
“叫他干啥呀？让他打打牌，心情好一些。再说，我早上给你们打视频电话，大体情况也都说了，再说一遍还是那些事儿。”
不一会儿小秀敲门进来，左手拿着钥匙，右手提着一兜东西，“小姑，我知道你懒，你在家里也没吃的，这是几个包子，一盘小炸鱼，还有两根黄瓜，够你晚上吃一顿的了。”
我接过来看了看，“你姑父也回来吃饭。”
小秀把电扇对着她吹，“那你不早说，我就多拿点包子了。”
小秀转身去了厨房，“我上次蒸包子给我妈也送了好多，我看还有一大包，我再给你拿两个。”
我赶忙制止小秀，“别拿别拿这4个就够了。”
小秀知道，只要大嫂不在家，谁给的东西我都不要，“一大包子呢，宇两个，她能发现得了呀？”
我把袋子系好，放到我的背包里，“4个包子我们晚上也吃不完，你姑父现在减肥，吃的主食可少。”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走的时候，在家里翻到了一张南湾鱼的鱼票，这张票在家里都放了一年了，我也吃鱼，但我不会做鱼，我也不喜欢那种腥味。
我在包里找到那张面值100元的卡，递给小秀，“你明儿去南湾鱼专卖店买半条鱼吃。”
小秀接过卡片，“你哪来的，这可是南湾鱼呀，正宗的呢，市场上可买不到。”
我笑，“去年送个礼，人家没请我们吃饭，回了一张鱼票，我又不爱弄鱼，就一直放在那，差点都忘了。”
小秀说，“南湾鱼贵的很，恐怕得20块钱一斤。”
我拿着扇子紧扇了两下，“你就买半条鱼尾烧给孩子们吃。”
小秀高兴的把鱼票收起来，“我买条大点的，再添点钱，做好了给你送一半去。”
我呵呵一笑，“拉倒吧，能买几斤呀？还给我送一半去，别再把我吃卡到了。”
小秀也笑，“我知道你笨，不会吃鱼，所以我那鱼都炸的焦焦的，连刺都可以一块吃。”
我和小秀又开导了母亲一会儿，母亲问小秀，“你爷还在下面打牌呀，就没有多余的人呀，你下去把他叫上来。”
小秀说，“就4个人，我爷走了，人家也玩不成了。”
我父亲是一个对家长里短很头疼的人。
我看看墙上的表，已经5点了，“小秀，你妈几点下班呀？”
小秀说5:30。
母亲说，“我想着石头这事咱们都知道了，我问你二嫂，她说想缓几天找个时间再给你大嫂说。中午吃饭我就说了，你想，万一你大嫂从邻居嘴里知道了，那不又得生气？”
我看看小秀，“这事也没必要瞒着我大嫂，邻居们慢慢的也会知道。”
眼看都5点过10分了，我站起来拿着背包，“小秀，你几点走？我得回去了，免得一会儿碰到你妈也尴尬。”
小秀说他6:30才去接孩子，“这么热咱去哪儿呀？”
看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前面有家奶茶店，我请你喝一杯。”
小秀高兴的拿着钥匙出来了，“我骑车带你去，那里面要有空调，咱再坐一会儿。”
几分钟就到了奶茶店，有空调也有空位置，小秀去停车，等她进来，我问她想喝点啥？
小秀点了一杯柠檬水，我点了一杯9块的百香果奶茶。
等我把背包拿过来，准备给钱的时候，小秀的手机付款码早就打开了。
我俩找个靠墙的位置坐下，“说好了我请你喝奶茶，你抢着付账干啥？”
小秀说，“那张鱼票还值100块钱呢。哦，对了，小姑，三年前你给我的那两台空调，我今天装上了，效果好的很。”
小六上高中，我们租房子，两个卧室都装了空调，搬家的时候老六说空调不要了，那天正好小秀过来给我帮忙，我就随口问了一句，“小秀，这两台空调用了三年，你要要，你拿回去，不要，我就撂在这里给房东了。”
小秀赶忙给她老公打电话，“我家里正好缺少空调呢。”
老六帮着他们把空调卸好，装到车上拉回去了，又放了三年，小秀家的空调坏了，昨天正好派上用场。
我问他装旧空调还要不要钱？
小秀说，“不要钱，人家还给了我100块钱，我那个旧空调给他了。小姑，你那空调马力还足的很，你是不是没用多久呀？”
我俩的奶茶做好了，我过去取过来，“说是用了三年，我们住在山边，又是顶层，比较凉快，每年最多夏天用一个月，小六还不喜欢用空调，一般就开一个房间的，带三个屋子。”
“当年你要把那两个旧空调搬回来，今年就不用买了，你新买的两个多少钱呀？”那两个空调，小秀总是表示感谢。
我猛的喝了两大口百香果，“你尝尝味道真好。那两个空调4000块钱少一块吧。”
小秀往后靠了靠，“我最不爱吃百香果了。”
在奶茶店里又坐了半个小时，小秀得去接孩子，我也得去超市买西瓜。
小秀说，“你楼下超市都有卖西瓜的，你在这边买，提回去多远呀。”
我拍拍包，“我有那家超市的购物卡，多跑一点路可以省点钱呀。”
小秀说骑车带我过去，“是不是我姑父过节发的福利呀？”
我坐在小秀的车后面，两手扯着她的老粗腰，“是我们送礼，人家不请吃饭，回的购物哈。”
小秀笑，“这比吃饭还实惠些。”
都6点多了，太阳还猛烈的很，地上的热气直往上冲，“你就把我放到马路对面就行了。”
小秀咯咯的笑，“你别扯我的肉呀，要把那两坨扯掉了咋弄？”
我猛拍两下，“把这游泳圈拽掉，你还得感谢我呢。”
小秀扭头哈哈笑，“那我就再请你喝一杯奶茶。”
我抱着半个西瓜，又买了一盘卤豆卷，进门连背包都没来得及放下，赶紧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7楼的顶层就像暖房一样热。
还没进厨房，老六已经咚咚的在敲门了，“六毛，我回来啦。”
我光着脚跑去开门，“六大爷，你咋回来这么早呀？我前脚刚进门。”
老六脱掉鞋子，把钥匙放到柜子上，“你想当大奶呀？”
“啥大奶小奶的？”我慌忙去找拖把，这地还是周二我走的时候拖的，“你先吃西瓜，晚点开饭。”
老六笑，“你平常都叫六爷，今天又叫六大爷，你不是想当六大奶呀？”
我去厨房洗个勺子，放在西瓜上，“你这超市的购物卡也太不顶用了，人家的西瓜都卖8毛，他要1块5。”
老六说品种不一样。
我尝了一口，“确实不一样，甜度不够。”
老六看一下西瓜外面保鲜膜的标签，“你看看，你平时买的西瓜上面就打着西瓜二字，人家这上面写着罗山麒麟瓜。这味道才是正宗的呢。”
说着老六舀起一大口，刚拿到嘴边，我一把抢过来，“我嗓子渴的都冒烟了，快给我熄熄火。”
老六把勺子递给我，瞪我一眼，自己张着大嘴巴又慢慢的合拢，“给你吃，你都吃它，你可别爆炸了，再把楼顶给掀了，我可赔不起这栋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