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族｜第 128 篇原创

心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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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情绪，

经常会在某个时间爆发，

从而造成某种恐怖的后果。

多数的人能抑制这种情绪，

但如果这种情绪变成了一种强制，

会造成怎么样可怕的后果？

一起去文中看看这恐怖的“心潮”吧。

“我不知道，当时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意识被愤怒完全淹没了，感觉自己就像沉在深海里，都是黑暗，没其他的感觉，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审讯室里，徐烨捂着脸趴在桌上，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灯光有些昏暗，警察在对视着交换眼神，很多疑惑，因为不管怎么看，眼前这个瘦弱甚至有些胆小的男孩子都不像是会把人打成重伤的样子。

可是那个被他打伤的人正在医院里躺着，可能他的一些亲人也正在警局门口，等着得到一个说法。

“他就和着了魔一样，突然发起狂来，我当时吓坏了，太可怕了……”目击者如是说道。

李听挥手示意审讯结束，徐烨被重新带走，他没任何反抗，身体看上去也没什么力量，就任两个警员搀起他，缓缓走了出去。李听叹了口气，手里的笔夹在指间转动，这是他思考的习惯，按理说这个案子就是大学生失控伤人，可他就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伤人者的父亲，老师，朋友对于他的评价非常统一，大概就是一个性格不错，学习不错，家教不错，就是有点胆小的孩子。听起来没有什么产生极端情绪的条件，更不像是会因为买可乐老板找错了钱就动手打人的样子。他的亲朋都在动情地给徐烨说着好话，让一向自诩冷静的李听都有些动容，开始怀疑真相是不是没这么简单。

李听皱眉头，既然本人不是这样的人，那就不能排除外界的影响，比如受教唆，胁迫等等。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案子就复杂得多了。

什么人要教唆一个大学生殴打小卖铺老板？这也太无聊了吧。

难办。李听把笔放了下来，没有任何线索可言，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可以说是第六感，他的第六感很准，帮他破过不少的案子。李听挠了挠头，感到有些头晕，大概是审讯室里太闷了一些，他站起身，心想反正也没什么苗头，手上也没有其他的案子，干脆去现场走一走。

池城大学在池城市的开发区，因为附近各类初、高中林立，周围的小区里全是陪读的家长或者是学校的老师，周边的一切设施也都是为了学校服务，书店，奶茶店，甚至麻将馆里也全是孩子去了学校无所事事的家长。

“看我海底捞月！”喧闹的麻将馆里，王桃满脸通红，不知道是闷的还是兴奋的，她的手伸向牌桌上的最后一张牌，其他三个人三双眼睛也盯着她的手，只见手起，牌落在桌上，哐哐作响。

王桃等了一圈的牌，在最后一张终于来了。其实她今晚的手气很好，前面几乎都是她在不停地赢着其他三家，王桃不禁有点飘飘然，觉得今晚自己就是牌桌上的女王，必然凯旋。果不其然，这本来约好打完结束的最后一圈牌把她的战果推到了巅峰。也把她兴奋的情绪推到巅峰。

“啊哈哈哈。海底捞月！”王桃发出尖锐的笑声，她用手捶着自动麻将机的边缘，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神来一摸之中，忽略掉了旁边的三个人。坐在她左手边的女人往后缩了缩，有点害怕，她心里嘀咕：“这个女的打个麻将和疯了一样，至于吗？以后不和她打了。”一边准备起身去洗手间，洗掉一点麻将馆里烟味。

突然耳边传来了巨响，大到让人怀疑是某台麻将机爆炸了，让她一个踉跄，没站稳又坐回到了凳子上。她惊恐地看着牌桌上，一缕鲜红蔓延，甚至溅到刚才的牌上，格外刺眼。

是王桃的血。她还在疯了一样捶着桌子，越来越大力，以至于手拉开了一大块伤口浑然不知，涌出的鲜血随着手上下挥舞溅着，她好像不知疼痛，依然忘情笑着：“啊哈哈哈，今晚爽爆了啊，真是赢爽了，来来来今晚的场子钱我包了！等下结束了请大家吃宵夜！耶！”

她的妆被流出的汗弄花了，混染着血色，扭曲了她的脸。

周围其他桌打牌的人开始注意到这里，同桌的几个女人吓得不敢动弹，生怕王桃等下捶的对象变成了自己的身体。麻将馆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有王桃的狂笑大喊存在着，在屋内回荡。

“她疯了！送医院，不，送警局！”随着一个男人喊道，其他人才恍然大悟，几个男人一拥而上，把王桃按在了地上，她还在不停地挣扎着笑着，纵然是几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居然还是差点被她挣脱，亏得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女人也来帮忙，才彻底制伏住她。

“有绳子吗？快！”有人高喊。话音还未落，麻将馆的门被猛地打开。

“这里怎么回事？我是警察！”李听大步走了进来，亮出自己的警察证。

王桃依然狂笑，眼泪挤出眼角，滴在地上，和刚才洒下的血混作一摊。

“所以你是说，那些人都说自己就像突然被操控了？自己本身的意识没有了，就只有当时的情绪无限放大？”

“对，就像是那种情绪在不停地涨潮，在一个节点把整个人淹没，然后那个人大脑里就只灌满了那一种情绪，剩下所有的行为都被操纵着。甚至根据那些人的口供，他们的感觉也很像是被淹没在深海里，慢慢下沉那样，逐渐感觉不到自己。”李听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着，黑眼圈把他变成了一只熊猫。

自从那天徐烨和王桃之后，又陆陆续续出现了更多类似情况的人，共同特征是情绪突然爆发控制不住自我，做出非常极端的举动。不同的是每个人的具体情绪又不尽相同，有徐烨那样因为生气的，有王桃那样兴奋高兴的，还有惊恐到疯狂的，甚至有人因为惊恐的情绪无限放大直接被吓死的。

这已经不能用“案件”来形容了。更像是一种突然爆发的精神疾病。而李听面前坐着的，正是全国最出色的精神科专家之一，赵昊。

赵昊眉头紧锁，他的身边坐满了负责这个事情的团队成员，清一色的精神科精英和心理学专家，他想了想，说：“这些案子我都看过了，其实和传统的精神疾病有很多相似之处，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

“没有理由。”李听接。

“对，没有任何理由，按照心理学的说法，任何心理问题的产生都应该有个根源所在，可是这些人没有，他们都是健康正常的普通人，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反常。还有就是一般极端心理只会由悲伤、愤怒等等比较负面的情绪产生，但是这次居然有人因为高兴而自残或者伤人，不可理喻。”

“这些我都懂……”李听捂脸，这些话他已经听过很多人说过很多遍了，他现在需要这些顶级专家们给一个方案，“你们准备怎么办，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警察能力范围了。”

“有一个猜想，上次叫你准备的东西呢？”赵昊正襟危坐。

“当然搞定了。”李听示意手下递过一个文件夹，“里面记录了所有相邻案件当事人的关系，还好目前除了几起基本都在池城内，比较好找。你要这些信息干什么？怀疑有犯罪团伙吗？”

“你们警察是叫犯罪团伙。”赵昊打开，其他的同僚也一起围上来。

“你们医生叫啥？”李听一愣，没理解他的意思。

赵昊没理他，指着文件说：“第二起的王桃，是第一起徐烨的宿管。”

“第三起的王一飞，是王桃儿子的同学。”

“第四起……”

“……”

“我们也讨论调查过，范围实在是太大了，不可能是犯罪集团。”李听说。

“当然不可能。我刚才说了，你们警察叫犯罪团伙的东西……”赵昊突然顿了顿，很明显做出了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像是害怕说出下面的话。

“我们医生，叫病毒。”

“病毒？”李听一愣。

“会传染的病毒。”

李听出了一身冷汗。

真的是病毒。

结果公布的那天，病毒已经传遍了全国绝大多数地区，人人自危。因为病状显露的原因是情绪的激化，一时间人们纷纷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温和有礼，不悲不喜，不怒不欢。社会治安令人惊奇地变好了很多，甚至有自嘲精神的人在社交媒体上说，范仲淹的话居然成真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后续的研究表明，这种病毒刚被感染就会进入人的大脑，并且沉睡，沉睡的时间很不固定，有的只有几分钟，有的可以沉睡数年，但当它们醒来以后，如果宿主的大脑某一种情绪急速上升的话，它们就会迅速复制，并且变成那种情绪本身，然后淹没人脑里的其他情绪以及理性，直接掌控人的行为。唯一的好消息是，它们在淹没人脑以后，就会快速死亡，把情绪还回来。

有宗教人士宣称，这个病毒是神派来鞭打人类的。因为它确实没有毁灭人类的能力，但是一旦染上，就很有可能造成大麻烦，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

即使有的时候教训惨重。

有人彩票中奖，狂喜跳楼。

有人开车路怒，死伤惨重。

有人至亲离世，哭瞎双眼。

有人惊恐交加，心脏骤停。

专家宣称需要一年来研制疫苗以及特效药。此时它已蔓延全球。

人类把这个病毒称为“心潮”，听起来甚至带着浪漫气息的名字，背后是如同惊涛一般淹没人心的能力。

李听站在妻子的墓前，一点也不悲伤。他的发妻因为感染心潮狂喜引发心脏病去世。

李听觉得自己应该悲伤，可是他就是没有任何感情。

他这样已经很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会悲伤，也不会高兴。他以前也是自诩冷静的人，可是那时候的冷静不是现在这样的绝情。

李听知道自己也被感染了，他的情绪是“冷静”。

冷静不会爆发，只会静静存在。这是慢性的心潮。

他轻轻放下鲜花，慢慢地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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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 图 | 《甜蜜家园》&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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