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三……不,应该是周四。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阳台上的茉莉花刚好枯了第三片叶子。她站在厨房里,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超市购物小票,上面打印着“鸡蛋,9.8元”。她反复看了几遍,直到指尖沾上了油渍,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了整整一个小时。外面落雨了,雨点砸在窗台上,像是催促着她做一个决定。
“我说过,家里的电费我负责,水费你负责。”丈夫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漠。他正在修理一台老式挂钟,那钟的整点报时声已经哑了好几年,但他总说,修好它只是时间问题。她看着他低头的样子,突然觉得陌生——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已经和她过了26年的婚姻,却像是隔着一层雾。
她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雨天,也是这样的冷漠。那时,他们刚刚决定实行AA制生活。她记得很清楚,那天的晚饭是清炒空心菜和一碗白粥。他们坐在餐桌两端,像是两个陌生的房客,互相不打扰。丈夫说:“这样公平,省得以后争吵。”她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把碗里的粥喝完,心里像是摔碎了一只搪瓷杯,裂痕细密,却没有声音。
十年过去了,他们的生活像是被一把尺子分割得清清楚楚。她负责买菜,他负责缴纳物业费;她洗衣服,他修理家电。甚至连每月的家庭聚餐,都要提前商量好费用分摊的比例。她记得有一次,儿子过生日,他们去了一家火锅店。结账时,丈夫掏出手机,计算了她点的菜和他点的菜的价格差异,最后说:“你多付了两块五,下次我补给你。”
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却没有流血。她低头看着桌上的火锅,汤底翻滚,冒着热气,像是他们曾经炽热的爱情。她想起刚结婚时的日子,那时候他们还没有AA制,还会为了谁洗碗争得面红耳赤。那时候的争吵,虽然幼稚,却让她觉得真实。现在,他们连争吵都省了,像是两个合作默契的同事,各司其职,却毫无感情。
有时候,她会怀疑,这样的婚姻到底算不算婚姻。她试着问过自己,也试着问过丈夫。丈夫的回答很简单:“各管各的生活,也是婚姻的一种。”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修理那台老式挂钟。他的手指沾满了机油,脸上的皱纹像是钟表的刻度,一圈一圈,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她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走到阳台上,看着那盆枯姜的茉莉花。她记得,这盆花是他们结婚十周年时一起买的。那时候,他们还会手牵着手逛花市,还会为了选白色还是粉色的花瓣争论半天。现在,这盆花已经枯了十年,就像他们的感情一样,早已失去了生机。
有一天,她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张离婚协议书。那是五年前她写的,却从未递交。纸张的边缘已经泛黄,上面还有一滴咖啡渍。她看着那张纸,突然觉得可笑——他们的婚姻,早已像这张纸一样,失去了意义,却还在维持着表面的完整。
她试着改变过。她试着在丈夫生日时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试着在周末提议一起去看电影,试着在深夜和他聊聊心事。但每一次,她都被他的冷漠打败。他总是说:“不用麻烦了,过日子就好。”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没有波澜,也没有温度。
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他:“你还爱我吗?”他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懂她的问题。然后,他低头继续修理那台挂钟,说:“爱到明年木棉花开吧。”她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却没有碎。她知道,他的回答只是敷衍,就像他们的婚姻一样,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她开始学着接受这种生活。她学着在超市购物时只买自己的东西,学着在家庭聚餐时只点自己喜欢的菜,学着在雨天独自站在阳台上,看着茉莉花一片片枯萎。她甚至学着在丈夫修理挂钟时,默默地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抹布,像是一个尽职的助手。
她知道,这样的生活或许不是她想要的,但却是她能接受的。她知道,他们的婚姻早已失去了爱情,但却还保留着责任。她知道,他们的感情早已枯萎,但却还维持着表面的完整。
有一天,她站在阳台上,看着那盆茉莉花,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桂花香。那香味让她想起了初恋时的日子,想起了那个男孩,想起了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她闭上眼睛,任凭雨水打湿她的脸,像是试图洗去所有的记忆。
她突然明白了,婚姻或许不需要爱情,或许只需要一种默契,一种责任,一种习惯。她突然明白了,各管各的生活或许也是一种婚姻,一种平静的、没有波澜的婚姻。
她转身走进厨房,把那张泛黄的购物小票扔进了垃圾桶。她知道,明天还是会落雨,茉莉花还是会枯萎,挂钟还是会哑着,但她的生活,已经不再需要改变。
她走到客厅,看着丈夫低头修理挂钟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或许也不错。她默默地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抹布,像是一个尽职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