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兆云 王盛泽
毛泽东养病老古井,傅连暲胜读十年书
1932年春,红一、五军团组成东征军,远征福建漳州,以扩大苏区, 扩大红军,筹备物资。在汀州,傅连暲的手又一次和毛泽东握在了一起。
他看到,由于过度操劳军政大事,毛泽东的脸庞更瘦了,想到他马上又要亲率大军千里跃进,而路途艰辛凶险,傅连暲 心生一计:何不派长期跟随自己的得意学生陈炳辉给毛泽东做保健医生?毛泽东感谢傅连暲的美意,考虑到部队也很需要医生,也就答应了。
毛泽东率师出征后,周恩来留在汀州担负繁重的后勤供给工作。在红军东征的过程中,傅连暲几次被周恩来找去,商讨安置伤员和医药供应问题。
福音医院住满了红军的伤病员,他们见不少医护人员定期去医院的福音堂诵经,甚觉奇怪,免不了有些议论。傅连暲觉得,基督教的牌子应该拿下来,福音堂也应该撤掉,禁止教徒诵经,这样也可使红军伤病员安心养伤。
没想到,这却导致了教徒的不满。周恩来知道情由后,特地找傅连暲谈话,说:“福音医院现 在还不是红军医院,而且我们主 张信仰自由,只要不反对共产党 和红军,正常的宗教活动应该允 许进行。"
他还笑着说:“我不是 基督徒,可有时还开玩笑说‘我 的上帝啊!'这有什么关系呢?”
周恩来颇为风趣的话做通 了傅连暲的工作,他愉快地向教 徒传达了周恩来的话。那些身为 基督徒的医护人员听后,心情格 外舒畅,工作也更起劲了。

“注意卫生”四字为傅连暲同志亲笔所书
毛主席在土地革命时期曾几次来过长汀这所房子对我鼓舞极大——傅连暲
红军东征,打了个大胜仗,歼灭国民党张贞一个师。两个月后,鉴于 敌情变化,毛泽东又率胜利之军回师赣南。10月,由于“左”倾路线占据 中央的统治地位,毛泽东在宁都被剥夺了军权。遭罢官后的毛泽东又一 次来到汀州。
有一天,陈炳辉回到福音医院, 一下子被久违的同事们围住了。大 家对他参加红军跟着毛泽东的情况甚感兴趣,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他 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来到傅连暲的办公室。
“傅院长!”陈炳辉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掩不住兴奋之情。
傅连暲见了陈炳辉,也非常高兴,上前拉着他的手并肩坐下,亲切 地问:“炳辉,是你呀,看来挺精神的,一切好吧?”
“我很好。”两人互相望着,似乎都想发现对方的些许变化。
“红军频繁转战,主席在战斗中身体可好?”傅连暲最想知道的还是 毛泽东的情况,脸上充满关切之情。
“主席身体还好,就是工作太紧张,精神显得很疲倦。”陈炳辉说。
“你是跟着他的医生,应该想办法让主席多休息,这样才能更好地 工作。”傅连暲有点责怪的意味。
受到傅连暲的责怪,陈炳辉心里感觉有点委屈,他何尝不想让毛泽 东多休息呢,但毛泽东的脾气是很倔的, 一工作起来什么都忘了,谁劝 都没用。他不好就此向傅连暲作解释,话题一转,道:“傅院长,我正要向 你报告一个好消息。主席这次是无官一身轻,正是休养的好机会。”
“真的?”傅连暲有些不敢全信,“主席现在在哪里?”
“我请主席先在老古井旁的楼上休息。”
“哎呀!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告诉我呢。”傅连 暲一拍大腿,看着陈炳辉,语气中又带着一丝嗔怪。
“主席说不要兴师动众,他只要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办公用,另外找 块木板当床铺就行了。”
傅连暲早就听说毛泽东对生活条件要求很低,但没想到就这个标 准,苏区干部的好作风看来从上到下都是一以贯之的。
“虽然主席的生活俭朴,但他这次是来我们这里休养,总要好好地 尽地主之谊,让主席休息好,恢复快一点才好。”傅连暲想得很周到。但 到底让毛泽东住在哪里呢?傅连暲颇费踌躇。医院的环境不合适,看来 只有老古井比较好一点。
老古井坐落在苍松茂郁的北山脚下,距离福音医院有半里多路,因 为山脚下有一口年代久远的水井而得名。离井不远,有一幢淡红色的小 洋楼,原来是一家地主的别墅。红军一来,地主逃走了,这里成为红军的 休养所。过去徐特立在这里住过。现在楼上住着周以栗,楼下住着陈正 人。这里环境优美、清静,正是休养的好场所。
想到这,傅连暲马上叫陈炳辉去找两个人,将老古井楼下的一间房 子打扫干净,并按照毛泽东的要求,搬去一张大木床,摆上一张桌子和 几把椅子。他自己呢,匆匆地去见毛泽东。
来到老古井,傅连暲进了毛泽东住的房间。刚好周以栗、陈正人听 说毛泽东来了,也来看他,三个人正热闹地谈着话。毛泽东身穿一套旧 的灰军装,头戴八角红军帽。
“主席,你来了。”傅连暲站在门口,掩饰不住再次见到毛泽东的喜 悦 。
见是傅连暲,毛泽东站起来,握住他的手,端详着傅连暲说:“是呀, 傅医生,你身体怎么样?”
“我身体很好。”傅连暲回答,他发现毛泽东眼窝深陷,显出一脸的 疲劳,“主席,你瘦了,身体不舒服吧?”
“还好,就是有一点疲倦。这次又要麻烦你了,谢谢你照顾子珍。”
“这是我应该做的,恭喜你喜得贵子。”傅连暲连忙说。
原来,此前不 久,毛泽东的夫人贺子珍被送到了福音医院,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婴,取 名毛岸红,是傅连暲接的生。在傅连暲及其家人的照料下,母子均健康 平安。
聊了一会儿,为了不影响毛泽东休息,傅连暲起身告辞:“主席,已 经在楼下给你安排了房间,你旅途辛苦,先到楼下休息一下吧。”
“不忙休息,你带我看看你们的医院吧。”毛泽东说。
于是,傅连暲陪同毛泽东参观了医院的手术室、换药室、药房和病 房。看见刀子、钳子等各种手术器械一排排整齐地摆在玻璃柜内,用具 较完备,毛泽东很满意:“你们医院的条件不错,规模又有了扩大。”毛泽 东还问了伤病员的病情,并亲切地慰问他们。
第二天,傅连暲又亲自为毛泽东检查身体。毛泽东问:“傅医生,怎 么 样 ? ”
“没有什么大问题,主要是过度劳累所致。”傅连暲轻松地说。毛泽 东确实有点病,发低烧,经过X光透视,发现毛泽东肺部有钙化点,表明 他曾患肺结核,但已痊愈。傅连暲认为发低烧可能是过度劳累的缘故。
“我就是说嘛,没有问题。”毛泽东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又补上一句,“有你这个高手诊断,我紧张的心理也就完全松弛了,谢谢你呀!”
“但也不能大意,我给你每天进行治疗,还要好好休养。”傅连暲为 毛泽东能有这么 一 个休养机会而庆幸,却不知道毛泽东此时已受到 “左”倾路线执行者的排挤,被免去了红军总政委的职务,只负责政府的 工作。毛泽东组织观念强,就是对傅连暲也没有透露半句。傅连暲是在 多年以后才知道的。
名曰休养,毛泽东如何能静得下心呢。他为反“围剿”而忧心,为红 军的行动而操心,更为中国革命的前途而思索。要强制他休养,比不让他吃辣椒更难以做到。
这不,傅连暲为他检查身体,刚给他打完针,他又向傅连暲详细询 问医院的情况,从组织机构、医院设备、药品供应到医务人员的情况等 等,他都仔细问,用心记。
接着,毛泽东又问起陈炳辉在医院中的工作情况。傅连暲把他的出 身、如何学医等都向毛泽东作了汇报,最后说:“他的学习成绩很好,是 同学中学得最好的一个,能吃苦,肯钻研,也很聪明,后来就当了医生。 他工作一贯积极负责,是共青团员。”
毛泽东对此很感兴趣,说:“在我身边表现也很不错,工作很负责, 也有能力。你看让他当医务主任怎么样啊?”
当时的福音医院,除了院长,下面就是医生,没有医务主任,下面有 什么事都得找院长,傅连暲真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不少工作就受 到影响。现在毛主席提出来设个医务主任,能够加强领导,自己又能从 事务中摆脱出来, 一举多得,何乐不为?再说陈炳辉确实也能担负这个 职务,傅连暲对他也是信任有加,所以傅连暲对毛泽东的提议极表赞 成。
听说整个医院只有六个医生,毛泽东马上说:“现在环境比以前稳 定些了,应该多些军医,我们很需要医生。”
“训练一个医生不容易,起码得几年时间。”傅连暲回答。
"几年太长了, 一、二年够不够?"毛主席又问。
傅连暲根据自己的老经验,认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学医不像学其 他简单的技术,可以速成。
“我们天天都要打仗,天天都有人牺牲和负伤、生病。我们的红军需要大量的医务人员,怎么能够等那么长的时间呢。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出一批红色医生来。”毛泽东从当时的环境和需要出发考虑问题, 毕竟深了一层。
听完毛泽东的谈话,傅连暲感到自己原来的想法确是比较幼稚和 机械,这也促使他想了很多。这些年,医院光顾着接收伤病员,光顾着完 成医疗任务,忽视了培养干部,特别是对培养医生,还有个保守的框框, 认为非经过几年正规训练不可,不敢打破常规,适应环境需要。
“做什么事情都要从实际出发,我们的红色护士学校不是办得很成功吗?”毛泽东旧事重提,促使傅连暲猛省:自己是不是又陷入旧公式的 圈子里了?
傅连暲一下子又想起办中央红色护士学校的经历,那是将近一年 前的事了。当时红军因为战斗频繁,伤员增多,加之南方气候炎热多雨, 蚊虫特别厉害,被咬之后皮肤就红肿溃烂,疟疾、痢疾经常在部队中流 行。但部队中的医务人员非常少,远不能满足防治疾病的需要。
毛泽东为此心急如焚,向傅连暲提出建议:“傅医生,你不但自己做医生,还要替红军训练些医务人员才好,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红军中要培养各种各样的人才。”
傅连暲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想自己学了多年才能独立行 医,要培养医务人员谈何容易,要花多年的时间。因此听了毛泽东的话 后,欲言又止。
毛泽东很快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温和地说:“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懂 多少就教多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尽能力和条件来做就是了。”
毛泽东的进一步鼓励, 一下子打消了傅连暲的全部顾虑。
不久以中央名义通知江西、福建两省苏维埃政府,要各县挑选政治 上可靠又有点文化程度的共青团员集中到汀州来。学员一共有六十人, 男女各半,又从红军中调来三个干部, 一个担任校政治委员,两个担任政治指导员。校址定在汀州城内的万寿宫。1931年底,为期六个月的护 士学校终于开学了。
这批学员虽是经百里挑一选来的“知识分子”,其实文化水平很低 识字最多的也只认识几百字。因此,傅连暲不仅教医护的业务知识,还 特地请人来教文化。讲课时,他们的接受能力也有限,傅连暲念一句,大 家跟一句,念完了等于白念,问题还是不懂。学员们也感到这样的教法 不行。
照这样学下去,六个月能学到些什么呢?傅连暲心里直犯嘀咕,不 免急躁起来。 一天晚上,趁毛泽东来看望学员们时,傅连暲顺便把这些 担心向他作了反映。毛泽东听后,耐心地说:“你要改变一下方法,专挑部队最常见的病来教,挑部队最常用的药来讲,讲了还听不懂,你就做 给他们看。你试试这个办法行不行。”
毛泽东的几句话,使傅连暲豁然开朗,烦恼尽消。毛泽东了解红军 战士,能够做到因材施教,傅连暲的问题在于不看对象,盲目照搬,真是 吃力不讨好。
此后,傅连暲按照毛泽东的办法,重新考虑了教案,确定每天上两 次课,临床实习两次。讲课中遇到疑难问题时,就通过实际操作来说明。 有一次讲注射方法,就拿注射器在课堂上当场进行示范,果然学员们很 快就学会了。
经过六个月的学习,学员们克服了困难,取得了好成绩,顺利毕业 了。这一天,朱德总司令还特地赶来参加了毕业典礼,并发表了热情洋 溢的讲话。
毛泽东把这件事提出来,见傅连暲心有所动,便趁热打铁道:“训练 军医给你一年时间,假如环境允许,可以两年。相信你能像上次一样做好这项工作。”
傅连暲连忙回答:“主席,我一定办到。”
不久,傅连暲在医院中成立了红色医务学校,训练医务工作人员。 傅连暲兼任校长,他既要为伤员治病,又要为学员讲课,还针对部队卫 生工作和作战地区的特点,自编讲义, 一共编成了外科、内科、急救、处 方、药物学和绷带学等六种讲义,并石印出来。就这样,傅连暲为红军培 养造就了第一批医务工作者。
毛泽东工作起来就忘了一切。傅连暲每次去看毛泽东,他不是找人 谈话,便是在看书,或者在写东西。这叫什么休养呢?
傅连暲婉转地劝说 毛泽东要多休息,毛泽东嘴上说“你的意见很好”,但总是做不到,还是 照旧工作,经常到三更半夜。傅连暲想,既然主席自己不能好好休养,那 我们就要设法让他多多休息。为此,他每天下午都以医生的身份,陪毛 泽东聊天、散步。
汀州城区的卧龙山(因其坐落城北,又叫北山)树木苍郁,风景清 幽,起伏的松涛林海簇拥着山顶古老的寺庙。每天太阳快落山时,下田 劳作的人们都可以看到两三个人的身影漫步在青山绿树之间。那就是 毛泽东和傅连暲,有时也有个别家属。
正因为目的是休息,所以聊天的话题是没有限制的,从革命形势到 个人身世,从政治、军事到哲学、文学、医学,无所不谈。
傅连暲总想将毛泽东的注意力引到一些轻松的话题上,他边走边 介绍当地山和树的名字,介绍野花、野草的名字,毛泽东也总是兴致勃 勃,问这问那,有时又爱追根究底,把傅连暲也问得答不上来。
“那种草叫什么?”毛泽东指着身旁的野草问。
“大概叫猫爪草吧。”傅连暲也不敢肯定。 “为什么是‘大概'呢?”
傅连暲笑一笑说:“缺乏研究啊。”
毛泽东也笑笑,又转身拍拍一棵树问:“这是什么树?”
“枫树。”傅连暲心想这次是绝对没有错了,没想到毛泽东又加了一 句:“那它的树叶为什么到秋天会变红呢?”傅连暲一时又回答不上来, 他真服了毛泽东的较真劲儿。
北山上松树成片,苍翠欲滴,有的树身上挂着一条条黄色半透明的 胶汁。毛泽东在树下站住了,用手指着胶汁,饶有兴趣地问:“你说,这树 为什么会流出胶汁呢?”
傅连暲早已司空见惯,真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时无言对答。
毛泽东把傅连暲拉近一点,说:“你看,这胶汁是从一块伤痕上流出 来的。树受伤了,用自身流出来的胶汁来医治;人也一样,负了伤,得了 病,主要靠自己的抵抗力恢复健康。你说是不是这样?”
傅连暲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也经常在北山上转,只知道这种胶汁 是树上的分泌物,还从来没有想到它还说明了医学上的一个重要道理。 他连连点头:“很有道理。增强伤病员自身的抵抗力是很重要的,吃药打 针只能起辅助作用,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使伤病员增加一定的营养和 休息,使他们增强自身的抵抗力。”
“对,就是这个意思。”毛泽东以赞赏的口气道。
想到毛泽东不是医生,却由树上挂着胶汁这样一个现象,道出了医 学上的一个重要道理,傅连暲钦佩之余,灵机一动,脱口而出:“照这样 说,那主席也应该加强休息,不能光顾工作啰。”
“啊,你还反过来将我的军呢。”
毛泽东说完,两人都大笑起来, 一身的疲劳都烟消云散了。
傅连暲一直想把话题往轻松的事情上引,但毛泽东此时的思想特 别活跃,像脱缰的野马,任意驰骋,从一个话题一下子跳到另一个话题, 而往往又回到他常常思考的大问题上。
落日下的北山更显出幽静,耳边响起归巢鸟儿的啁啾声和风吹树 叶的沙沙声。两人登上北极楼,俯览汀州古城,只见客家民舍已然升起 袅袅炊烟,田园似锦,汀江如银,四面山峦层层叠叠,宛如一幅绝妙的山水丹青佳作,令人视野开阔,心旷神怡。
毛泽东仰起头,望望这个山头, 又望望那个山头,问了傅连暲山头的名字,又观察了山下的地形, 一手 叉腰,一手指点着几座山头,问傅连暲:“要是有敌人来攻,你当指挥员, 你准备占领哪个山头迎敌?”
傅连暲当即一愣,问他医学他可以讲得头头是道,但对军事却一窍 不通。他看了看几个山头,凭着直觉,认为总应该占领那个最高的山头, 可以居高临下打击敌人,于是顺口答道:“占领那个最高的山头。”
没想到,毛泽东却摇了摇头:“不对。”
傅连暲瞪大眼睛看着毛泽东,听他讲解:“选择山地地形打击敌人 时,山头的高低虽是打击敌人的一个条件,但不是唯一的条件 …… ”
毛泽东讲了很多战术上的问题,傅连暲听得似懂非懂,但却觉得很 有道理,他深深地为毛泽东那渊博的军事知识和对事情分析得鞭辟入 里又能讲解得通俗易懂而叹服。
毛泽东被“大树特树”推上神坛后,他的任何话语都被视为对人的 教诲,因而,傅连暲当年陪毛泽东上北山散步这段佳话也就被描绘成这 样:“毛主席是把散步当做工作,要了解和帮助一个同情红军的医生,让 他坚定地走上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
不过,就傅连暲来说,毛泽东讲的 东西确实非常广博,对于革命的理解,对马克思理论的学习,对宗教的 诠释,等等,加上幽默机敏的谈吐,在他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随着他的 进一步思考,这位爱国基督医生的思想便在这松涛与晚霞里质变、升 华,也因此和毛泽东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傅连暲后来回忆说,这是他接受马列主义教育最多、最深刻的时期 之一,其他还有就是延安时期和建国后。他把自己的每一次思想进步和 提高都归功于毛泽东。
建国后,不是作家的傅连暲怀着对毛泽东的深厚 感情,居然动笔写了一本小册子《在毛主席教导下》。书中他深情地写 道:
“与其说毛主席是来我们医院中休养的,还不如说是毛主席来帮助 我们工作的;与其说是我护理了毛主席,还不如说是毛主席在政治思想上护理了我。毛主席真是我前进的引路人!”
说傅连暲“迷信”毛泽东也好,崇拜毛泽东也罢,总之,这是他出自 肺腑的心声。
也就在这年中秋,为了庆祝中华民族传统的团圆佳节,又刚好是傅 连暲的生日,傅连暲热情地邀请毛泽东、贺子珍夫妇,还有罗明、谢小梅夫妇,陈正人、彭儒夫妇到家中一起欢度中秋节。
“好,正好去看看你家老妈妈。”毛泽东带头允诺。
当天晚上,毛泽东一行受到傅连暲一家老小的欢迎。毛泽东亲切地 向傅母问好、请安,并赞扬道:“老太太身体这么健康,又有这么好的儿 子儿媳,福气真大啊!”
傅母乐得连声说:“这是托毛主席和各位首长的福啊!” 在谈话中,毛泽东问到傅连暲的老家以及他过去的情况。
“我们家原先住在汀州城外的河田伯公岭乡,连暲他父亲和我家都 是种地的,家里地少,那里又是沙地,收成差,除了交租,每年都不够胡 口,后来为了谋生就搬到汀州城里来了。”傅母说。
“这么说,你们也都是农民出身。”毛泽东和颜悦色地和傅母拉开了 家常。
“是啊,到了城里,日子也不好过呀,人地生疏,吃没吃处,住没住 处,后来好不容易他父亲找到事做,做了搬运工人,我给人家挑水、洗衣 服,才活下来。”
“傅医生,你怎么学了医呢?”毛泽东好奇地问。
“我是在福音医院里开始学医的。这个医院是英国教会开办的,他 们让我来学医,但每天得给他们挤牛奶,挤完牛奶才能去上课。”傅连暲 回忆着那段艰辛的日子。
“他们叫你做工,才给你饭吃,让你学医?”贺子珍问。
“是的,他们还说是主的恩赐,救济我。临毕业那年,父亲死了,家里 欠了人家300块钱,年三十,人家来逼债,我没法,想到上海去做工。幸亏有几个朋友帮助,每月贴我一些钱,我才留在汀州上完了学,学完后当 了医生。”傅连暲说完,轻轻喟叹道,“咳,在旧社会,哪一家没有这样辛 酸的家史呢!”
毛泽东听完后,说:“你能参加革命,和出身有关,你是被压迫阶级 出身。”
“我的出身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我永远是穷苦人家的儿子。”
随后,毛泽东帮傅连暲分析了历史和社会现状,最后说:“要反对帝国主义,还要反对国内的统治阶级,我们才有出路。”
当年聚会者之一的谢小梅,在1994年10月重返汀州故地时,对当年 那其乐融融的情景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她说:“这天夜空如洗,月挂 中天,晶莹透亮,银色月光铺满大地。用餐毕,傅连暲夫妇在院子里小圆 桌上摆好了热茶和‘双喜临门'、‘嫦娥奔月'、‘天官赐福’的汀州月华 饼,我们边喝茶边吃月饼边赏月,又畅谈了约一个小时。”
谢小梅也许无从知道,如同她无法忘记那年中秋的聚谈一样, 一代 伟人毛泽东一生也无法忘记在长汀养病的这四个月,无法忘却福音医 院后门他住的那幢小楼,还有小楼旁那口老井。
刚“落户”时,毛泽东发 现老井由于多年没清洗,吊起来的水很浑浊,就请来师傅清理水井内外 的污泥。这样,提上来的水就明澈如镜了,周围用水的群众对此赞不绝 口。
三十年后的1962年,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七千人大会”,其间毛泽 东特意找到福建省委书记叶飞,询问汀州那口老井还有没有水。叶飞赶 紧电询长汀,回禀毛泽东:老井不但还有水,而且汀州人民已用上了自 来水。毛泽东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