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在长白山脚下一片茂密的椴树林子边上,孤零零地住着一家姓王的农户。
他家一共四口人,夫妻俩领着两个孩子。大的是闺女,取名兰花,小的是儿子,唤做玉柱。
一家人在这深山中虽说生活清苦些,但和和美美倒也自得其乐。
兰花十四、玉柱七、八岁的那年夏天,屋前那片椴木林子花开得格外多,香气飘出几十里外,引来无数的蜂子,整天在王家的房前屋后嗡嗡直叫。
有一天,夫妻俩上山种地去了,兰花和玉柱正在院子里玩耍。只见一只特别大的马蜂在兰花的头上飞来飞去,把兰花吓得直抱脑袋不敢乱动,可这只大马蜂并不蜇兰花,光在她头上飞转。
兰花好像听见有人说:“嗡嗡, 背大闺女中不中?嗡嗡,背大闺女中不中。”
兰花四处瞅瞅,除了玉柱并没外人, 这下可把兰花吓坏了, 她连忙跑回屋里。
第二天, 那只大马蜂又飞来了, 兰花躲在炕角,那蜂子便贴着窗户纸“扑拉,扑拉,”地转,仍旧叫,“嗡嗡,背大闺女中不中?嗡嗡,背大闺女中不中。”
一直叫到太阳压山了,才飞走。
这天晚上,兰花等爹娘从山上干活回来, 便把大马蜂的事向二老学了一遍。兰花爹是个老实厚道的庄稼汉,他说:“咱没做啥亏心事,不怕它鬼叫门,别理它!”
兰花妈听了却说:“我就不信,明儿要是再有这事儿, 你别怕,就说中,看它能怎么样!”
第二天,那只大马蜂又飞来了,还是围着窗子还是嗡嗡地叫。兰花有了娘的话壮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冲那大马蜂使劲喊道: “中,中,中!俺娘说了,看你能怎么样!”
那大马蜂一听兰花说中,高兴地飞得无影无踪了。
可不大工夫, 那大马蜂的嗡嗡声又由远到近的传来。还从窗格往里塞东西,成匹的绫罗绸缎,满盘的金银首饰,珠宝玉器,应有尽有。
不一会儿便堆满了半铺炕,把兰花和玉柱都吓蒙了。等他俩醒过腔儿,再往外一看那大马蜂早飞走了。
晚上爹娘回到家中, 一见这么多的好东西,净是些人间少见的稀奇物件, 也都愣了。
爹说:“赶快把这些东西扔掉,要不得惹祸。”
娘却说:“这么多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咱一不偷二不抢, 说不准是咱们哪次救过它的命,那大马峰来报答咱来了呢。” 说完就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藏到柜里去了。
打这以后,每隔十天半月的,这只大马蜂就来送一次东西,从吃的到用的,应有尽有。兰花娘也不再上山干活了,守着这么多的好东西,吃穿不愁,可把她乐坏了。
一晃儿, 三年过去了。兰花十六岁了, 出落得如花似玉,天仙般的美貌。
兰花妈张罗要把兰花嫁到山外大镇子上去,已经几次下山到兰花舅家去托媒了。
这天,兰花妈要带兰花一起下山,母女俩打扮停当,刚要出门,突然黑压压的云团从西边翻涌而来,还夹着雷鸣电闪,原本晴朗朗的天一下子黑了下来,飞砂走石“劈哩啪啦”的山响,兰花妈被刮得蒙头转向,睁不开眼睛,只听得耳边嗡嗡的直叫,象有千百万只蜂子在耳畔飞过。
约过了一袋烟的工夫,风停了,雾散了,天又亮堂起来。
兰花妈抖了抖头上的砂土,睁眼一看:天哪! 兰花不见了。
这可把她吓坏了,连忙屋里屋外地找, 怎么也没找到兰花,玉柱也跑到林子里去喊, 嗓子都喊哑了,仍不见姐的踪影。晚上爹回来, 又打着火把和玉柱折腾了半宿,还是音信全无。
一转眼八年过去了,玉柱已长成了七尺多高的山里大汉了。他虎背熊腰,力大无比,能骑善射。
玉柱决定进深山老林子里寻找姐姐去。他打点了行装,告诉了二老,挥泪上路了。
玉柱走啊走,走遍了长白山的沟沟梁梁,磨破了九双草鞋,足足走了一年, 可仍然不见姐姐的踪迹。
这一天,他走得又饥又渴, 眼前又有一条小溪拦住了去路,玉柱便捧了些溪水喝,喝完了,觉得又累又困,便靠在一块青石板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日落西山,玉柱拿出火镰火绳, 打火烤肉干。
正忙着,好象听到了女人的说话声。 他四下里望望,什么也没有,他便接着打石生火。
“谁呀,竟敢在我家的房顶上乱踢乱砍?”一声脆亮亮的女人声音, 把玉柱吓得一步蹿出老远,望着那块大青石板,伸手取箭搭弓。
他这才发现, 原来这青石板的下面有个洞口, 声音是从洞里面发出来的。
玉柱运了运气, 把个几百斤力的大弓拉成个满月,对着洞口大声喝道:“里边是人是鬼, 赶快回话,要不我这箭射进去,管叫你鸡犬不留!”
“哟,是谁这么大的口气, 等我家大王回来不生吞了你才怪。”
说着一个女人从洞中探出身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玉柱,半晌,才哇哇地喊出声来:“你……你是玉柱弟?我是兰花呀!”
“姐姐!”他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姐弟俩抱头痛哭了一阵, 兰花把她被大马峰抢来的事从头至尾和玉柱说了一遍。又说:“呀,你还饿着呢,快进屋, 那马蜂怪去华山弄灵芝去了,最快也要明天中午能回来, 今儿格你就别担心,让姐给你做饭吃。”边说边拉玉柱进了洞。
玉柱见兰花哭得眼圈红红的。就说:“姐, 这回我带你回家,那马蜂精怪再敢来咱就用火烧它……”
可兰花说: “不行!老蜂怪和小蜂怪看着我,我走不了。”
玉柱说,“那怎么办哪,总不能眼看着你被精怪缠住,我自己走吧?”
“有招啦,那老精怪的眼神不好,去华山淘弄药去了,你就说咱家有治眼病的祖传秘方……”
兰花如此这般地说着。玉柱听着听着, 脸上露出了笑容。
姐俩说着唠看,饭也好了。兰花刚摆好了碗筷,就听洞外一阵飞砂走石,嗡嗡作响。
兰花扯了玉柱一下,低声说:“老蜂怪回来了。”
玉柱忙起身跑到一口大缸旁,把缸倒扣在身上,蹲下去。这时,一阵冷风吹来,老蜂怪到了。
“嗡嗡,生人气味!”老蜂怪四下寻着。
“唉,哪有什么生人,快来歇息一下吧。”兰花左挡右挡,装出不让看的样子。
“不对!有生人气味,有生人来过!”老蜂怪还是四处嗅着。
“舅,舅,吃油饼。粉条炖猪肉,身后大缸扣。舅, 舅,身后大缸扣!”小蜂怪见老蜂怪四处寻找,忙上前拉住他不停地叫道。
“孩子他舅来了?怎么还用大缸给扣上了?太无礼,太无礼”说着老蜂怪便把小蜂怪指的那口大缸挪开,玉柱故意装着害怕的样子从里边爬出来。
“啊,果然是他舅,别怕别怕。咱们是亲戚啦,就不要怕了。”老蜂怪上前拉起玉柱的手,到桌前坐下,一起吃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玉柱见老蜂怪有些醉了,便故意把话头往眼睛上拉。
这一说眼晴,老蜂怪便对玉柱说道:“他舅哇,不瞒你说,我们族类的眼睛都不好, 一个个全是红眼扒叽的,一有风便落泪,一见黑便雀蒙眼,满以为跟你姐成亲后留下的孩儿能好些,可谁知也是一样。唉,这不是听说华山灵芝能使死人复生,瞎子复明,我这好歹弄回一颗……”
玉柱一看到时候了,便说: “哟,姐夫要治眼病呀,那还用跑那么远?我们家有个祖传秘方,专治各种眼病,用药水一擦就好。你这眼病, 小弟我包治了!”
一听这话,老蜂怪一拍大腿,高兴得跳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玉柱吃饱喝足, 天没黑便回到家中。
爹娘一听说找到兰花了是又惊又喜, 又是一场抱头痛哭,末了玉柱把搭救姐姐跳出火坑的办法向二老说了,二老分头去办了。
不到三天,便熬了一大锅骨胶,泼成薄片凉干了。
第四天头上,玉柱带上一大包水胶上山了。 那老蜂怪小蜂怪欢天喜地迎出洞来,象供奉神仙似的把玉柱让到正座上,好酒好菜款待。
席间, 老蜂怪问到玉柱,“那神药带来没?”
“带来了。”当下玉柱把水胶拿出来放到锅里,添了些水,让兰花用小火熬着。又对老蜂怪说:“这药擦上去有点疼,得忍住不动才行, 要不一动就弄没了,白费这些药了。 ”
“行行!你怎么说我们爷俩怎么办!”老蜂怪忙说。
说话的工夫兰花已经把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拿上来。
玉柱假装到灶前看看药水熬的成色, 然后挽起袖子, 把老蜂怪和小蜂怪捆了个结实。
一切安排好后,兰花把一盆胶端上来, 玉柱拿出一把大刷子,先试了试凉热, 便朝那老蜂怪的眼睛刷去。刷完一层凉一下,又刷一层。刷一遍老的刷一遍小的,直到把一盆水胶都刷到了两个蜂怪眼睛上, 才对他们说:“不许动,等两个时辰后就能见效。”说完玉柱拉起姐姐便逃出了洞穴,朝家中奔去。
这两个蜂怪等啊等,等了大半夜也不见动静,想开口,嘴巴又被胶粘得张不开,想睁眼睛看眼皮又动不得, 整个儿脑袋像被闷在模子里,只有鼻孔还透点气儿。
这时候,老蜂怪才觉出自己上当了。 他气得手蹬脚刨,可就是动弹不了。他就用柱子上下磨绳子,磨呀磨,磨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终于把绳子磨断了。
他又用手抠那双眼。水胶太厚了,他一着急,把肉皮都抠下来了,两只眼睛象两个毛桃样的烂歪歪的。能看见东西了,他又把小蜂怪的绳子解开,帮小蜂怪抠,小蜂怪疼得大喊大叫,把老蜂怪气得直蹦脚。他驮上小蜂怪乘上妖风就下山找王家算帐去了。
再说玉柱搀扶着姐姐回到家中, 母女相见,抱头大哭。
玉柱料到这马蜂怪要来报复, 便召集了邻近几户的后生来帮忙。院里院外都做了安排,单等蜂怪来。
这天一大早, 玉柱就听见西边传来一阵“嗡嗡”的怪叫,知道是蜂怪来了,便吩咐把那熬好的骨胶往院门垛子上浇了个透。
刚刚浇好,那老蜂怪驮着小蜂怪就到了。一股冷风吹来,那蜂怪便落在院门垛上。他又气又急,加上几天没吃没喝,又飞了这么远的路,有些劳累。
坐在门垛上,有些温热,很舒服,他便把小蜂怪往腿空下一放,也让他坐在了门垛上。
老蜂怪一坐下就大声骂。屋里的人谁也不出声,单等那水胶凉透之后,才好动手。
那老蜂怪骂骂咧咧折腾了一上午,大概是又累又饿,便说: “今天放过你,等明天老子来收拾你。”
说完一伸胳膊便要飞走。老蜂怪不动不知道,这一动可就吓掉了魂了,咋了,又粘住了,飞不起来了。
这时屋门大开,一群猎手在玉柱的带领下,手持松明火把、刀枪钢叉冲上来,三下五除二,两只蜂怪就五体分尸了,一把火, 烧个草刺儿没剩, 为民除了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