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
减字木兰花赠胜之
天然宅院,赛了千千并万万。说与贤知,表德元来是胜之。
今年十四,海里猴儿奴子是。要赌休痴,六只骰儿六点儿。
释
我住在这妙然天成的大院子里,已经胜过了千千万万像我这样的人。告诉你吧,我的表字叫做胜之。
我今年十四岁啦,是个年华正妙的好孩儿。如果你想赌可别装傻不认账哦,我一定是六个骰子都扔出六点,赢定你啦。
析
本词编次于《苏轼全集校注词集》第114篇。约作于宋神宗元丰四年(1081)。
苏轼被贬黄州,很多亲友都怕受到牵连,不再跟他联系。但人间自有真情在,很快,他就在这里结交了不少好朋友。既有潘阆、郭遘和古耕道等乡野之民,也有徐君猷这样的庙堂之士。
老徐时为黄州太守,苏轼在他去世后寄予其弟的信里深情回忆:
轼始谪黄州,举眼无亲,君猷一见,相待如骨肉,此意岂可忘哉?
正因双方一见如故,所以老徐也不藏着掖着,自己最宠爱的那些侍儿,都喊出来唱歌跳舞佐酒助兴。妩卿、胜之和庆姬,是三个最先获得苏轼填词称赞的。尤其是“妙舞蹁跹,掌上身轻意态研”跟赵飞燕有得一拼的胜之,极受徐太守宠爱。是故,苏轼又“揣摩胜之的心态与口气”,单独赠她一首,既给足了主人面子,也为我们留下了胜子妹子清纯可爱、活泼诙谐的形象。
如果像无数的侍女一样,在大小才子们的诗词里如流星一样绚烂闪过,胜之也不枉此生了。可偏偏,她又以一种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讲正好相反的形象,出现在了南宋王明清的《挥麈后录》里:
东坡北归,过南都,则其人已归张乐全子厚之恕矣。厚之开宴,东坡复见之。不觉掩面号恸,妾乃顾其徒大笑。东坡每以语人,为蓄婢之戒。
虽然据记载,王明清及其父亲治史极严,但我觉得这个故事,却未必准确。
东坡北归,必指自海南北上,其路线过江西顺流而东止于常州,并没有西北偏北,往南都也就是如今的商丘去。如此一来,苏轼便不可能出现在张恕的宴会上。且他初见胜之时,她才十四岁,如今二十年过去,她已经三十四了。不说当年的童颜已变,又有哪个侍女会年近四十,还没有嫁人,还在宴会上劝酒且失态呢?如果她情商那么低,出了徐家之后,又怎么会有人喜欢她呢?
想到此处,不禁莞尔。胜之还是那个可爱的胜之,她并没有戏子无情——
尽管,连苏轼自己也写到,“予家有数妾,四五年相继辞去。独朝云者,随予南迁”,似乎无情。但细想之下,又可见侍妾亦是命运如萍,又有几个能像朝云一样,既得宠爱,并且知心呢?更多的,吃着青春饭,做着无奈事。
怪不得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