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本文IP就知道,我院地处河北,然而收治的肾脏病患者却不止河北,半数以上来自全国各地、一带一路参与国。
笔者有一位同乡好友,是个生意人,二十年前生意主要在东北(共和国长子嘛),后又去了南方(经济重心难移真是个大趋势)。他患病仅一年,肾功能就从1期进展到了4期,于是让儿子开着宝马,千里迢迢从南方赶来。
脚一沾地,他就开始在我院四处盘算:多少面积、多少成本、多少收入……边盘算、边担忧地问我:
“你们医院只治肾病、别的不治,而且我们病人看病,基本上都在本地看,需要去外地的不多。支这么大的摊子,能养活得起来吗?”
看着他对我一脸同情的表情,我哈哈一笑:“你这不就来了嘛?其实啊,这世上像你一样病情的人并不少。虽然占比小,但全国、全世界的总量加起来也不少了,所以才有了我们医院。”
其他肾友也经常有这个疑问:为啥偏偏来河北?这是啥好地儿吗?
是啊,如果站在患者的视角,我也会奇怪:河北这个省份,发展得一般,没有特色,经济也不发达,人均GDP全国倒数第六。除了课本上韩愈大神有一句:“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其他时候都没什么存在感,有啥能吸引远方患者的吗?
其实我院在改革开放后,之所以能在肾内科「养活」了40年(能活过40年的民营单位低于5%),是因为有自己独特的诊断+治疗方法、以及对应的核心患者人群。
今天就来讲讲,笔者接触最多的一类患者,也是我院的主要患者人群之一:
快速进展性肾衰竭(RPRF)
该病的定义,是指一年之内,肾功能(肾小球滤过率)降幅超过50%、或是血肌酐升幅超过100%。
说到肾衰竭,它的发展速度由快至慢分为3种:
1、急性肾衰竭(ARF)
定义:7天内血肌酐升幅50%以上。
病因:重度感染、恶性高血压、中毒、脱水、手术大出血、外伤等等。
这类肾病有明确病因、有特效药,在当地治疗就OK,容易彻底根治,一般不会舍近求远去外地。
而且我们也不太愿意收这类患者。因为,尽管大部分会根治,然而小部分会出现极为严重的心肺并发症,有一定的死亡率——死亡事件在国营医院很容易解释,但在民营医院不容易解释。就算根治了1千人,只要第1001人出现死亡事件,前功尽弃。
所以我们的精力主要专注于第二种:
2、快速进展性肾衰竭(RPRF)
定义:1年内血肌酐升幅100%以上。
病因:原发性肾小球疾病、抗基底膜肾炎、寡免疫复合物型肾炎、间质性肾炎、血管炎、新月体肾炎、狼疮性肾炎、浆细胞疾病、血栓性微血管病等等。
这类肾病不好找到根本病因、但能找到直接病因;
没有特效药,但有显效药;
根治不容易,但可临床治愈;
容易复发,但可以降低复发率。
这种肾衰竭,病因复杂、病理多变,在门诊难以全程把握,需要住院。我们针对这类肾衰竭,钻研中+西医、内+外治的途径,四十年寒暑不间断,致力于快速进展性肾衰竭的逆转,强项主要是在这。
一家医院,有弱项不可怕,不擅长可以转院,但一定要有强项,才能有自己的核心群体。
病人肯千里迢迢赶来,很多也是因为身边的病友/同乡,经历过这种快速进展性肾衰竭、以及缓解过程。
3、慢性肾衰竭(CRF)
定义:肾功能损害3个月以上。
病因:急/慢性肾小球/肾小管肾炎,三高、高尿酸、肥胖、乙肝、梗阻、过敏、手术、外伤、各类自身免疫病等等引起的肾脏损伤。
这种肾衰竭,病因几乎无所不包,来源极广。不要求进展速度,任何速度的血肌酐上升都可以算,只要求时间够3个月。
平均血肌酐上升速度约15%/年,平均肾功能(肾小球滤过率)下跌速度约4ml/min/年。
没有特效药,西药通常无法逆转、专注于控制并发症,中药的逆转率依分期而有所不同。总体的治疗目的,是阻断肾功能的发展进程。
这种肾衰竭,肾脏损伤的进展、恢复速度都比较慢。我们有优势,但优势不如快速进展性肾衰竭更大。因为肌酐升速不是100%、不是50%,而是15%/年——干预后有没有阻断,没个一年半载咋看出来呢?
针对这种肾衰竭,各大跨国药企研发新型药物时,试验设计的显效时间是3年。
就为这三年,要额外花掉几亿美元。偶尔有好苗子,明知有效,也要额外浪费几亿美元、浪费三年时间,等得我都心焦。但没办法,慢性肾衰竭的自然规律就是慢,谁都不能违反自然规律。我说我这药是好苗子、三年后肯定显效,开个特例免了这三年吧?那人家乱七八糟的、是药物不是药物的都说自己是好苗子,都要免了三年试验,都直接给病人吃?这三年真不能省。有效固然重要,但公平更重要,否则暂时的有效之后是长期的灾难。
互补的药物进行联用,可以缩短显效时间,缩短一两倍很常见,可是再缩短也和前面两种肾衰竭的恢复速度不能比。三种肾衰竭干预达标的平均时间,约为3天—30天—300天,速度差着10倍呢。
三种肾衰竭病人中,只有第二种同时集齐了「可逆转+不易逆转」的双重特征,容易错失治疗机会。
大家应该也看出来了:第二种肾衰竭病人,他们的肾脏,在三种肾衰竭中最容易「冤死」,治疗恢复最为珍贵。
当然我不是说另外两种不珍贵,生命是平等的。而是说另外两种,无论去哪就医,区别在短期内只是量变、不是质变。而第二种肾衰竭病人,每天都有许多人发生着肾脏乃至人生的质变——也正是为此,他们寻求救治才会不远千里万里,才会让我院花费数十年钻研其中。
所以接下来主要谈谈第二种肾衰竭:
快速进展性肾衰竭的5种干预方式
前几天的2025世界肾脏病大会,发布了一项快速进展性肾衰竭的病谱,显示该病的平均血肌酐为516μmol/L,平均尿蛋白2.05g。
516的肌酐,基本是踏入终末期的门槛了,急需早发现、早治疗。
目前,快速进展性肾衰竭主要有5种干预方式:
1、免疫抑制剂
这个最常用,也有一定的效果。
只是有很多患者,单靠免疫抑制剂,这是不可取的。平均尿蛋白2.05g,不算是大量蛋白尿,提示该病很难单纯依靠激素/免疫抑制剂达到缓解——用当然可以用,只是免疫抑制剂不是全部,切记。
2、免疫球蛋白
含有IgGFc,可与自身抗体进行竞争、减少自身抗体产生,从而减少肾脏的免疫复合物。
3、抗淋巴细胞球蛋白
这是将人的淋巴细胞,注入马、兔等动物体内,使其产生抗淋巴细胞球蛋白,然后从它们体内采集的抗淋巴细胞球蛋白。
蛋白质的效率比普通的药物分子更高,经常能在其他药物不缓解的患者身上起到作用。
4、血浆置换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换血”。这是将患者的血液引出体外,弃掉血浆,包括其中的伤肾物质——免疫复合物、致病抗体等等。然后加入献血者的血浆,回输至患者体内,达到清除伤肾物质的目的。
5、活血泄浊方
中医辨证分为4型进行加味。
基础方:
大黄8~15g,土茯苓30g,川芎10g,赤芍10g,泽兰10g,车前子15g,砂仁6g。
辨证加减:
(1)脾肾气虚型加党参10g、茯苓12 g、薏苡仁15g、山药10g、山
茱萸10g、淫羊藿10g等;
(2)脾肾阳虚型加茯苓12g、炮姜10g、淫羊藿10g、制附片6g、大腹皮15g、菟丝子15g等;
(3)肝肾阴虚型加熟地黄12g、山药10g、山茱萸10g、知母6g、黄柏6g、女贞子10g、墨旱莲15g、枸杞子10g等;
(4)阴阳两虚型加熟地黄12g、山茱萸10g、巴戟天10g、人参10g、制附片8g、肉桂6g、麦冬10g、五味子8g等。
给药方式:偶次配穴、口服、足浴、药浴等等,内服联合外用以增强药力。
当然,5种治疗方式不需要全部应用,各患者对每种治疗方式的优先级不同,具体遵医嘱,大多数患者应用1-3种也就缓解了。
结语
快速进展性肾衰竭,在所有肾脏病中占比不算大,有研究统计在肾活检群体中占比12.38%,在全体肾脏病中的占比更小了,怕是小数点要挪一位。
但是再小的占比,放在全球8.5亿肾友中,也有上千万了——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而且再加上他们「可逆转+不易逆转」的独有特征,一旦错失治疗时机、失去了恢复价值,会是千万人的终身遗憾。
人只能活一次,尽量早发现早治疗,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