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元年(763年)正月,被唐军打得节节败退的史朝义逃往莫州(今河北任丘)。
一、眼看大势已去,部将田承嗣就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他们这些安史叛军,自造反到现在,先后攻破河北一百五十多座城池,挖坟掘墓、烧杀抢掠、可谓是无恶不作。
如今唐军就要破城了,田承嗣该何去何从呢?投降唐军保命,还是跟着史朝义一条道走到黑!
田承嗣思考了两秒,就做出了决定。
想要解莫州之围,只能找外援,目前最近的地方就是幽州,田承嗣建议史朝义亲自去幽州搬救兵。
史朝义听从了田承嗣的建议,临行握着田承嗣的手,对他说:“满门一百余口,都托付给你了。”
田承嗣顿时泪流满面,对史朝义保证道:“人在城在,誓死也要保陛下一家周全。”
史朝义非常感动,带着5000精兵半夜偷偷离开了。
天亮后,田承嗣就大开城门向唐军投降。为了能拥有更多的谈判资本,他还将史朝义一家老小作为礼物送给了唐军。
投降大唐后,田承嗣先后被拜为检校户部尚书、郑州刺史,迁魏州刺史、贝博沧瀛等州防御使。
不久,田承嗣又被升任魏博节度使,正式成为魏博的实控人。
二、有了地盘,就有了满足野心的基础,田承嗣现在就差一支军队。
田承嗣表面上接受朝廷的制约,暗中却在积蓄力量;除了在辖区内收取重税外,他还强拉兵丁,几年内就拉起一支十万的队伍。
为了提升军队的战斗力,田承嗣十分注重将士的军事训练。他还突发奇想,通过经常举办马球比赛,模仿骑兵作战,来锻炼将士策马作战的能力。
田承嗣是非常舍得在军队建设上的投入,谁叫魏博镇在当时拥有富裕的经济,以及大量的人口。
有钱不花,等着被别人瓜分吗?田承嗣没有那么傻的!
为了能多花钱,也为了组建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强大“特种部队”,田承嗣特意挑选一万名魁梧有力的将士,提供最优厚的粮饷及最精良的武器,充作自己的卫兵。
这支部队有个非常响亮的称呼,叫作“牙军”,也被称为牙兵。
牙军的“牙”字出自于牙旗,“象猛兽以爪牙为卫,故军前大旗谓之牙旗”。
由于魏博牙兵在后来的藩镇争霸中表现出色,其他藩镇纷纷效仿,也在本镇搞出自己的牙兵。
田承嗣为了让这支军队显得更加的霸气,又将其命名为“天雄军”;天雄者,天下之雄也,田承嗣的野心昭然若揭。
在之后的历史中,魏博节度使也因此常被称作“天雄军节度使”。
三、牙兵是田承嗣王牌中的王牌,在战斗中往往作为核心部队使用,同时还担负着田承嗣的警备和宿卫。
可以说,牙兵对外能震慑敌人,对内也是负责魏博境内安稳的重要力量。
这样的部队,不仅拥有丰厚的军饷、优越的政治地位,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简直是金饭碗的存在。
一旦被选为牙兵,就很少有人会愿意脱离军营。
久而久之,牙兵势力集团就出现了!
这些农民出身的军人,很快便成了职业化的雇佣兵,他们世代生活在魏博,靠着军饷、赏赐为生,早已不再种田了。
但凡有仗打,他们获得的收益就越多。
尝到甜头的牙兵们,自然不愿意跟外人分享这块蛋糕;牙兵内部开始互相联姻,或是将自己兄弟、或是父子拉入牙军中。
于是,魏博牙军逐步形成了“父子世袭,姻党盘互”的强大牙兵集团。
这样一来,牙兵逐渐成为魏博镇的一股特殊势力,连节度使也不能完全控制他们。
直到最后,牙兵集团甚至拥有了废立节度使的能力。
四、魏博节度使自田承嗣开始,在田氏内传承近六十年。
田氏最后一任节度使田布,被牙兵集团搞垮后,史宪诚就趁乱自称留后,逼着朝廷任命他为新节度使。
七年后,魏博再次发生牙兵兵变,史宪诚被杀,何进滔为节度使。
何氏传了四十年,牙兵集团觉得要换个节度使了,便又发动兵变,拥立韩君雄为新的魏博节度使。
十几年后,转至乐彦祯手中;又五年,转至罗弘信手中。
罗弘信死后,他的儿子罗绍威继承了魏博节度使。
魏博节度使与牙兵,与其说是上下级关系,不如说是同盟者。
两者利益一致时,魏博牙兵可以作为节度使的爪牙,指哪打哪;当两者利益冲突时,魏博牙兵可以随意更换节度使。
朝廷可以一纸诏书更换节度使,却没办法让节度使能够在魏博站稳脚跟。节度使能否在魏博站稳脚跟,得看牙兵集团的心情。
但凡节度使稍有违逆,牙兵们便拔刀相向,其骄横跋扈可见一斑。
当时有句谚语,叫“长安天子,魏博牙兵”;长安城里,天子做主,魏博镇里,牙军做主。
将牙兵跟皇帝并列,可见牙军在魏博几乎等同于皇帝的存在。
五、大唐魏博最后一任节度使罗绍威受够了牙兵们的嚣张跋扈,他想要改变这个现状。
单靠魏博内部肯定是不行的,罗绍威便只能找外援。罗绍威找了一圈,最后发现朱温是最合适的人选。
自安史之乱后,魏博就变成了著名的法外之地,当时的朱温即将改朝换代,正愁着要如何解决魏博问题,好重建中央集权的新秩序。
如今罗绍威主动送上门了,朱温没理由不接受的。
天祐二年(905年)底,朱温从黄河以南的各藩镇调集了约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假道魏博,开往深州(今河北深州)讨伐刘仁恭。
朱温的大军路过魏博时,非常巧妙且友好地将自己的人马安排到魏博的多个要点,这些人可以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罗绍威长子罗廷规的妻子,也就是朱温的长女,突然在魏州逝世。
朱温得知此消息大喜,立刻调来一千精锐,让他们脱下军服扮成民夫模样,挑着各种裹着武器的丧事用品,由部下马嗣勋带队,准备给女儿办一次规模宏大的丧事。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合情合理,魏州的牙兵们自然不会产生怀疑。
六、天祐三年(906年)正月十六,剿灭牙兵的行动正式开始。
罗绍威乘牙兵沉浸在白事吃喝中,让心腹悄悄潜入牙兵的武器库,将里面的所有武器盔甲都动了手脚,不仅割断了弓弦,还弄坏铠甲上的搭扣。
当天深夜,绝大部分牙兵酒足饭饱后,就进入了梦乡。
朱温部下马嗣勋则带着那一千名“挑夫”取出暗藏的武器,由罗绍威的心腹带路,突袭了牙兵居住的家属区。
绝大部分牙兵及家属,还未醒来就被砍死;那些运气好的牙兵,本能地跑向军械库取出武器准备抵抗。
结果却发现,弓弦断了,盔甲散了,连刀也卷刃了。没有武器,只能赤手空拳跟对方拼了。
不得不说,魏博牙兵的战斗力还真不是盖的!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单靠一双手硬是将马嗣勋打成重伤,以至于活不过两天就死了。
那一晚,八千家魏博牙兵及其家属共共约四万人,全部被杀得干干净净。
自此,魏博牙兵不复存在!
铸成大错!就是罗绍威事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