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芳循着刘菊英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也发现了在省城晚上的醒目位置上一篇文章的配图是自己的背影，一时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女记者张红用《不愿留名的人民子弟兵，为了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危，独自勇斗多名歹徒》。

刘菊英让杨芳全将轮椅推的再靠近报刊亭一点，尔后掏一毛伍分钱递给报刊亭老板，买了一份省城晚报低头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刘菊英看完文章，扭头对站在她身后的杨芳全伸出大拇指，笑晏晏夸奖道：“小杨呀，好样的。”

杨芳全不好意思地咧咧嘴笑笑，随后轻叹一声，小声说：“可惜的是我是个假兵。”

此时，站在刘菊英轮椅后面的杨芳全其帽子和衣服上，已没有鲜红的领章帽徽了，他在坐车从省城赶回家乡县城的路上，已悄悄摘掉了领章帽徽装进口袋里，他担心下车后会遇到部队上的纠查兵查证。

此前，他还在上高中时，和班里的几个男同学上街闲逛时，曾见过全副武装头戴白钢盔的部队纠查队，当街查询身着军装官兵的证件以及礼仪和形象的事……

接下来，刘菊英将省城晚报叠好，又买了几本文学杂志这才不慌不忙地让杨芳全朝她朝回走。

在朝回走的半路上，刘菊英不无欣赏地笑问杨芳全：“小杨呀！报上登的这事儿昨天咋不见你向姐提说呢，这可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噢……”

原两手推着轮椅的杨芳全见刘菊英这么说，就变成一只手推着轮椅，抬起另一只手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原不想管闲事，可那几个小贼太猖狂了，偷人的钱还打人。那女记者张红背上的孩子一哭，我就再也忍不住了，就上前出手帮母子俩讨个公道，没想到被偷被打的女子是省城晚报的记者……”

“小杨呀！”女主人刘菊英抬手撩开额头几缕秀发，再次回头对杨芳全欣赏地说：“你干这种事你刘姐我支持呢，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该出手就出手，这才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呢……”

杨芳全点点头。

俩人说话间天就黑了，街头亮起了一盏盏柔和的灯。

俩人也在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刘菊英生活小区的楼下，已先一步回到家里的周姨从窗口望见了刘菊英和杨芳全，就忙下楼迎接俩人。周姨一般在刘菊英月底到省城探望儿子时，都会回到自己家里待两天后，就会从县城北郊自己的家里赶回女主人刘菊英的家里。

三个人客气了一下，杨芳全就背刘菊英上楼回家，周姨拿起轮椅尾随其后，进了门，杨芳全将刘菊英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尔后笑着问周姨今天晚上六点前后，可否有一个女孩打电话给他，周姨摇头说她三点就回来了，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去，没有听到有电话响。

“噢！这样吗！”杨芳全说。

杨芳全所说的一个女孩，就是他妹妹孙兰香，杨芳全人虽在外面，但心里却牵挂着五姐杨慧琴家的事儿，他想知道闵队长一家可否已对五姐杨慧琴做出赔偿医疗费和误工费的事。

接下来，杨芳全就对刘菊英招呼一声，说他要到火车站行李寄存处拿回自行车，刘菊英点点头，并问杨芳全晚饭想吃点什么，好让周姨做，杨芳全笑说随便，吃什么都成，说完就转身下了楼。

杨芳全下了楼，大步流星地出了生活小区，在街头搭城区班车赶往火车站，取出自己的自行车。踩着自行车返回后，周姨已做好了晚饭，是羊肉烩面片，面已擀好，放在案板上，只等杨芳全进了门，就揭锅下面。

实话说，冬季吃羊肉烩面片，可是一款不错的美食，又香又暖身子，若喝上二两烧酒，那就更舒服了。

此情此景，看起来很温馨，仿佛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人，丝亳看不出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

在随后的日子里，刘菊英除了贴溥东北老家那位古稀老中医给的膏药外，依然会被杨芳全用轮椅推着到县中医院找曹大夫进行针灸治疗，而杨芳全本人依然会按曹大夫此前所授他的推拿按摩技术，每天晚上对女主人刘菊英进行一些辅助性的治疗。

其它时间，杨芳全都是在自己的卧室看书和文学创作练习。

也就是在杨芳全从省城回来的第三天午饭时间，他接到了妹妹孙兰香的电话，妹妹孙兰香在电话上高兴地告诉他说：

“芳全哥，闵队长的三个儿子被公社放了之后，就在他们村的村支书的陪同下，到咱五姐杨慧琴家赔情道歉了，并赔偿了130元钱的医疗费和误工费，这天恰好我到咱五姐家问情况，五姐的邻居孙春草知道后，也跑到咱五姐家，找村支书让闵队长的三儿子赔她钱，没想村支书却对孙春草说公社赵书记没有交待让闵队长的三儿子赔偿孙春草的钱，孙春草想让打她的闵队长三儿子赔钱，就让孙春草去找公社说，随后村支书和闵家三个儿子离开了咱五姐家……孙春草一看这情形，知道想让打她的闵队长的三儿子赔钱给她是没有什么希望的，心里很难受，就眼泪汪汪的，咱五姐心肠软，就拿出30块钱给了孙春草，可孙春草不好意思，死活不接钱，咱五姐看孙春草不肯接钱，就装出不高兴的样儿说，这钱你当姐的不接，以后就别来我家，孙春草这才接了钱……”

孙兰香在电话说的挺多，差不多有20多分钟，在电话上听了妹妹孙兰香说的一番话，杨芳全心里挺高兴，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杨芳全所希望的。

一晃，又到了这个月的月底，刘菊英又被她公公的专车要接去省城去看望儿子了。

杨芳全这天9点多，将女主人刘菊英背的送上来接她的黑色上海牌轿车上，目送轿车离开，杨芳全就骑上自行上，到区机关找郭社龙谈回村里与他妹妹郭淑芬订亲的事儿。

郭社龙一见杨芳全，就高兴地上前，亲热地抬手在杨芳全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兄弟，我已跟我们班长说好了，这两天他不会给我安排什么接送领导的任务，先集中精力办好自己的事，你现在把自行车推到我们宿舍靠边放好，我去开车咱俩回，先到我大他砖瓦厂，把你大接回咱羊群娃村……”

杨芳全点点头说好。

不大功夫，郭年友就将一辆北京吉普开到他们司机的宿舍门口，让杨芳全搭手从床下面搬出两箱“西凤酒”和五条“牡丹”牌香烟放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尔后笑着说：“兄弟，上车咱回。”

在朝回赶的路上，杨芳全心里是五味杂陈，他猜不透他和郭淑芬的故事今后会朝什么方向发展，这让他有点忧心忡忡，可事已至此，他已没有什么退路，他只能先硬着头皮与郭淑芬把亲事订下来，至于今后的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也就是说一切跟着感觉走。

正在杨芳全胡思乱想间，吉普车已开进了砖瓦厂的大院，砖瓦厂轮窑上的高烟筒上依然浓烟滚滚，扶摇直上的浓烟犹一条青色的龙尾巴在砖瓦厂的上空中扭动着，呈现出一种生机勃勃的样儿。

大冷的天，一群出窑装窑的工人，却穿着单薄的衣衫，甚或有的还裸露着上身在忙碌着。

正在门卫室烤火的杨忠伟看到有吉普车从外面开了进来，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略略有点一拐一拐地披着皮袄从门卫室走了出来，杨忠伟知道今天儿子杨芳全会来砖瓦厂的，但他不知道儿子具体啥时间会来。杨忠伟已提前穿好了此前郭年友为他买的那套深蓝色的纯毛兰呢中山服和皮鞋。

杨芳全从车上下来，打量一眼穿得楚楚一新的父亲杨忠伟，叫了一声大。杨芳全看父亲虽穿得楚楚一新，精神状态也不错，但头发有点长，且白发多过黑发，上下嘴唇上也是胡子拉碴的，心想一会回村里路过公社街头时，让父亲剪个发，再修一下面。

郭社龙叫了杨忠伟一声叔，尔平，大声对站在不远处正指挥一帮工人干工的郭厂长郭新平喊了一声：“老郭，你过来，我有事对你交代一下。”

厂长郭新平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郭社龙掏出烟，上前敬了郭新平一支烟，尔后笑着对郭新平说：“老郭呀，杨叔一会有事要出去一天，我们走了以后，你安排一个人到门卫室值班……”

郭新平将烟点燃吸了一口，说：“好，再没有别的事我就去忙了。”

郭社龙说好。

等厂长郭新平离开，郭社龙对杨忠伟笑着说：“杨叔呀，你收拾一下，咱就回咱村，路过街上时，我再给咱买些办事要用的菜和肉。"

杨忠伟上前一步笑说：“不急，你大一大早来过了，说你俩来了之后，就在砖瓦厂等他，他外出办点事一会就回来，还有办事要用的肉和菜也不用你俩买了，他昨天已让人送了回去……”

听杨忠伟这么说，郭社龙就没有急着离开，三人回到门卫室喝茶抽烟聊天，杨芳全坐在父亲旁边的椅子上，对父亲说：“大呀！一会回去路边街上时，到理发店理个发，修一下面……”

杨忠伟对儿子点点头，说好。

其实此时的郭年友正在冠芝村他相好的吝春娟家里，郭年友到吝春娟家的目的是让吝春娟做他女儿郭淑芬和杨芳全的媒人。在八十年代初期，在关中一带青年男女订亲，就算是两个青年人自由谈的，在真正举办订婚仪式的这天，都会加一个媒人，加一个媒人的作用是男女双方当面不便开口的话，就讲给媒人听，然后由媒人再转达给一方知道。

比如女方家要多少钱的彩礼，扯多少匹料子布等，关于这些财物上的事，女方都不方便直接对男方家开口提说的。

被聘请的媒人，一般都是和两家关系不错，且能言善辩的人。

此前，关于这事，郭年友已对相好的吝春娟提说过，吝春娟也爽快地答应了。

但一连多日来，郭年友始终猜不透杨芳全会在订婚仪式上提出三个什么条件，杨芳全所提的三个条件，他郭年友可否有能力满足？这让郭年友心里总感觉忐忑不安。

于是，郭年友这天一大早就来到砖瓦厂对杨忠伟打了声招呼，然后自己就骑上摩托车去找相好的吝春娟进行探讨，以便他能轻松应对。但郭年友与吝春娟在一起讨论了半天，也没有悟透杨芳全会提三个什么条件？

吝春娟认为杨芳全可能提出的三个条件是以下三个：

一、是要一大笔钱。

二、是供杨芳全继续复读考大学。

三、是杨芳全会让郭年友动用关系为他找一份好一点的工作。

郭年友不大认可吝春娟的猜测，因为杨忠伟已明确对他说过他儿子杨芳全不会在金钱上提什么条件，关于这一点，郭年友信，知子莫若父嘛！

对吝春娟猜的第二个条件郭年友就有点担忧，他相信杨芳再复读一到二年，考上大学的机率极高，有关杨芳全在学习上的事，他听不少杨芳全的同学说过，只有二个字：“优秀。”但这一条件是他郭年友无法答应的，原因是杨芳全若真的考上了大学，和他女儿郭淑芬的婚姻他郭年友就更加难以把控了，他不会去作没有把握，最后落个鸡飞蛋打的傻事儿……

关于第三个条件，他可以满足，他郭年友有的是钱，只要有钱没有他郭年友摆不平的事，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永远不会有错。何况伟大的鲁迅先生也说过：“人只要有钱，烦恼就会减少90%，知商、情商也会提高，更不会乱发火……”

郭年友与相好的吝春娟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

随后郭年友对吝春娟说：“不管了，咱走一步算一步，看他娃子能提三个什么条件，你在家里等我，我去砖瓦厂看看，一会来接你……”

吝春娟说好。

随后，郭年友出了吝春娟家的后门，抬腿跨上摩托车朝自己的砖瓦厂赶去。

这段时间。郭年友挺忙，他一边为女儿订亲的事在忙，一边为自己年后要以女儿郭淑芬的名义开的木器加工厂在忙，他已拿到了营业执照，亦已安排人对木器厂进行修建，只等来年春暖花开开工。

郭年友一进砖瓦厂，看到停在院子里的北京吉普车，知道二儿子郭社龙和杨芳全已回来了，就将摩托车停好，走进门卫室。

门卫室的杨忠伟父子以及郭社龙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杨芳全叫了一声叔，郭年友上前严肃着表情笑说：“我娃回来了，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叫我叔了，你得叫我伯呢……”

关于女婿对岳父的尊称，在前面的章节我已提说过，关中一带的乡村，女婿把岳父尊称为伯。

听郭年友这么说，杨芳全就有点不好意思地改口叫了一声伯。郭年友喜上眉梢地响响地应了一声，随后对杨忠伟说：“亲，你坐我二娃子的车先回咱村，我随后就回去，我现在去办点别的事，屋里的事我已给咱安排好了……”

郭年友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卫室，郭年友是去接他的相好吝春娟。

那么，杨芳全会在翌日的正式订婚仪式上，会提三个什么条件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