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芳全坐在坡坎边上瞅着对面灰色的山披，沉浸在自己童年到青少年时期中的诸多往事中，忽然听到从他左边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女孩“咯咯”的笑声，这声音他好熟悉，他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发现发出这种天真无暇笑声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孙兰香。

妹妹孙兰香坐在他左边距他约100多米远处的另一处坡坎边上，在妹妹孙兰香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正是郭社龙。

因杨芳全坐的地方靠近左边一凸起的坡梁的紧下边，被妹妹孙兰香和郭社龙坐的坡坎边的地势要略高了一些，所以妹妹孙兰香和郭社龙俩人，就很清晰地进入了杨芳全的视线中。

而妹妹孙兰香和郭社龙俩人，却比较难一发现他。

杨芳全看到妹妹孙兰香和郭社龙俩人之间隔着约2米远的距离，郭社龙一手捏支烟，一手在比划着什么，在笑着对妹妹孙兰香讲着什么有趣的事儿，这才让妹妹孙兰香听了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

从俩人之间相隔的这2米远的距离，说明俩人的关系还没有进入白热化，亦说明郭社龙对妹妹孙兰香目前还是抱着尊重其意愿的心态。

杨芳全心里有点不舒服，尽管杨芳全在五姐杨改琴家的那天，就发现了郭社龙对妹妹孙兰香有了意思，可他没想到郭社龙这么快就对妹妹动了心思，再看妹妹孙兰香的表情，似乎也不反感与郭社龙待在一起，眼前的这种情形，让他这个当哥的一时无话可说。

在80年代初关中的一些农村，像杨芳全他妹妹孙兰香这么大的姑娘，确实已有不少人订了婚，有了婆家。

此时的杨芳全心想，郭社龙要大妹妹8岁呢！俩人处对象合适吗？

但杨芳全又想到民间有一种这样的说词，宁叫男大十，不叫女大一，且有女大一压一辈，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意思是说男方大女方10岁8岁都属于正常，若女方大男方一岁都不大合词，女大男3岁却可以，他想不明白，民间的这种说法有什么科学依据？

而恰好郭淑芬大了他杨芳全3岁。

但让杨芳全感觉有点小尴尬的是他明天就要和郭社龙的妹妹郭淑芬正式吃订婚仪式的宴席了，而搞笑的是他和郭淑芬还没有走在一起，郭社龙却抢先和自己的妹妹孙兰香走在了一起。

杨芳全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向了妹妹孙兰香和郭社龙俩人身后的坡顶，在坡顶的一棵大柿子树的旁边他看到了郭社龙驾驶的那辆北京吉普车。这时，杨芳全才明白，为什么郭社龙将他和父亲送回来之后，自己就驾车匆匆消失了，原来郭社龙是去找他妹妹孙兰香。

杨芳全猜想，郭社龙肯定用的是请他妹妹孙兰香来参加他明天与郭淑芬的订婚仪式的理由。对于妹妹孙兰香与郭社龙之间的关系，只要郭社龙不是抱着玩弄妹妹孙兰香的感情，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不便说什么。若妹妹孙兰香同意，妹妹的养父养母也没有什么意见，就随他们了。

通过近段时间与郭社龙比较频繁的接触，杨芳全发现郭社龙的人品没有啥大问题，且还有一点侠义心肠。

杨芳全为了不让妹妹孙兰香和郭社龙感到难为情，就起身蹑手蹑脚地靠近崖底地势比较偏低处，尔后悄悄上坡朝家里赶去。

冬天的太阳已稍稍有点偏向西南了。他走到村口，就看到帮忙的人，从他家你出我进的，扛桌子的搬椅子的，为明天他的订婚仪式宴席而忙碌着。

同时，嗡动鼻翼，可嗅到一阵阵酒香肉香味，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村里的各家各户也是炊烟袅袅。在冬季，关中一带乡村的人们吃晚饭的时间都比较早，大约4点左右人们就开始吃晚饭，因为5点多就会夕阳西下，天就要黑透了。

而令杨芳全诧异的是，他一跨进院大门，就看到俩个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来的人，这两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多年他杨芳全不愿搭理的二婶和三婶妯娌俩。二婶和三婶此时皆高绾衣袖，一个在帮忙蒸馒头，一个坐在一把小凳子上择菜洗菜。

杨芳全虽感到诧异不解，但也客气而热情地尊称了二婶和三婶一人一声“二妈和三妈。”有礼不打上门客，这个道理杨芳全还是懂得的。

杨芳全一时想不通，多年与他家没有什么往来的二婶和三婶怎么突然会来了，是父亲或者是嫁到同村的二姐杨改琴请二婶和三婶来的嘛？

带看这一疑问，杨芳全借人不注意，就悄悄将二姐杨改琴叫到一边小声问二姐，是谁把二婶和三婶请来的，腰系蓝围裙的二姐杨改琴，在围裙上擦了擦两手，笑着小声说：“是人家俩个结伴来的，不仅人来了，还带了礼品，一个带了一件卡啡色的的卡布料的女式成衣，一个带了一件篮灯草绒布料呢……”

这两件礼品，在当时来说，都算得上比较贵重的礼品了。

面对这情形，杨芳全一时不知说什么。

而此时，岳父郭年友正在和父亲以及吝春娟，还有本村大队干部郭支书以及贫协主任田忠乾正在二搂饮酒聊天，杨芳全看天色不早了，就到厨房打了一碗肥猪肉豆腐和红薯粉条的烩菜，三个白馒头想一吃一喝后，然后回县里女主任刘菊英的家里，因为此前刘菊英叮嘱过他，因社会治安问题，她家里晚上一定得有人。

这种烩菜，是一款关中人在冬季比较喜欢吃的美食，其食材组成可繁可简，有切成小块的老豆腐或者切成一条条的油炸豆腐，还有海带、红白萝卜、红薯粉条，油炸肉丸子等，这种烩菜都是在大年三十夜烩制而成，多是用煮了肉的肉汤来烩的，烩好后放在一只大瓷盆里盖起来。

随后在过年的那几天，自己吃和招待来家里拜年的亲戚，吃的时候是用勺子带汤舀进一只沙锅里，在烩菜的上面放一层切成一片片的肥猪肉，再在肉的上面撒一些切成碎沫的蒜苗以及花椒粉，接下来放在火炉上慢慢炖，炖至沙锅内的汤翻滚后，屋内就会弥漫起一股诱人食欲大振的香味儿。

沙锅的特点是保温性能较好，一旦炖到沙锅内热浪翻滚，香汤四溢之后端上桌，锅内的菜肴是不会轻易变凉的，吃起来热乎乎香喷喷的。

为此，这道烩菜，在80年代之前，是关中道乡村人们在过年时一道必不可少的美味佳肴。

而杨芳全此时吃烩菜蹴馒头是没有用沙锅炖的，因烩菜刚舀出大锅，还是热乎乎的，他急着想回女主人刘菊英的家里，他担心女人刘菊英会打电话给他。

他虽没有骑自行车，但步行赶到女主人刘菊英的家里，也就是一个多钟。

没想到他刚端上碗筷，郭社龙就和他妹妹孙兰香进了门。

妹妹孙兰香一见他，脸儿微微一红，叫了杨芳全一声哥，就跑到厨房去找他二姐杨改琴去了。

杨芳全叫了郭社龙一声哥，问郭社龙今晚回不回单位，郭社龙咧嘴一笑，说：“回，我马上就走。”

杨芳全问：“你不吃了饭再走？”

郭社龙摇头笑说：“不了，我想回到县里，到老马家的牛羊肉泡馍馆吃碗牛羊肉泡馍呢，泡馍吃了身上暖和呢……”

杨芳全说：“那你等我几分钟，我吃完也去县里，明天一大早我再骑自行车赶回来，晚上我们建筑工地上离不开人呢……”

郭社龙说好，就坐在杨芳全对面的椅子上，点一支烟慢慢吸着。

杨芳全吃饱喝好，到厨房将碗筷洗干净，到二楼给父亲和岳父郭年友等人打声招呼就坐上郭社龙的北京吉普车赶往县城。

快到县城时，郭社龙说他送杨芳全直接去他们的建筑工地上，杨芳全说不用，你只把我送到东风饭店那一块就行了，我要到新华书店买几本文学杂志后，再慢慢走回去，郭年友说那好。

在东风饭西边约200米远处就是一家回民老马家开的牛羊肉泡馍倌，新华书店就在东风饭斜对面约100多米远处，这里是县城的中心地带，是百货商场，电影院，剧院以及多家大一点的国营饭店于一集的地方，一到黄昏时分，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红男绿女摩肩接踵。

郭社龙驾驶北京吉普车，在快驰到东风饭店门口时，对坐在他旁边的扬芳全说：“兄弟，你明天一大早先骑自行车回去，我九点左右要开车送区里一个领导到省城参加一个会议，三点左右我再回咱村，赶上吃晚饭就行了……”

杨芳全说声好。

两人说话间，郭社龙驾驶的北京吉普车已驰近东风饭店门口，郭社龙将车在跑边停好，杨芳全就拉开车门走了下去，顺手将车门关好，并抬手对郭社龙挥了挥。

郭社龙对杨芳全说声明天见，就驾车缓缓离开了，这里人多，车速不能太快。

杨芳全目送郭社龙驾驶的北京吉普车消失在远处后，这才扭头去新华书店，在新华书店浏览了一会，杨芳全就亳不犹豫买了叶辛著的单行本《蹉跎岁月》以及当期的《芙蓉》杂志，他之所以买了《芙蓉》这本文学杂，是他从书店管理员手中接过这本文学杂志后翻了翻，很快就被叶蔚林著的《没有航标的河流》这部中篇小说所吸引，杨芳全同样毫不犹豫掏钱买了下来。

当时，像《收获》《当代》《芙蓉》以及《中篇小说》选刊等这类大型文学杂志是一元钱一本。

杨芳全交了钱，将两本书朝怀里一揣，准备回到女主人刘菊英家里，坐在被窝里，集中精力静心研读，他也梦想着自己能有一天写出像刊发在这样大型文学杂志上面一样的优秀中篇小说。

可没想到，他刚走到书店门口，就与一个熟人迎面相撞，这人名叫雷铁矛，家在县城铁二处，前两年曾在他们羊群娃村插过两年队，与从北京来他们羊群娃村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混在一起，皆住在村东边为插队落户知青盖的一长排房子里。

雷铁矛也认出了杨芳全，雷铁予朝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一眼杨芳全，亲热地笑着说：“小杨呀，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你，你都长这么高了，好帅啊！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急于回去看书的杨芳全本不想闲聊，可又不好意思拒绝雷铁矛的盛情邀请，只好和雷铁矛出了书店，来到东风影院旁边一家名叫“野味香”的小型酒店里，据说这家小型酒店，也是由一帮回城知青合伙开的。

酒店虽不大，但装修的挺有情调，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几个穿白大褂服务员也皆是由回城的女知青担任，青春阳光漂亮。

两人走进去，找一张靠窗的桌子刚坐下，一位明眸皓齿的漂亮女服务员就手持菜牌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问两人吃点什么，雷铁矛接过菜牌递给杨芳全，对杨芳全说想吃点什么就点什么，杨芳全笑着又将菜牌推给雷铁矛说：“铁矛哥，我从家里出来时已吃的饱饱，一点也不饿呢，你想吃什么你自己点，兄弟我陪你喝几杯……”

雷铁矛就不再客气，点了一盘红烧鸡块，一盘莲藕炒肉，要了一瓶“二锅头”酒，菜和酒很快就被送了上来。雷铁矛问村里人的情况，杨芳全问了一帮知青的情况，亦问到了与郭淑芬有过一段恋情的北京知青张海波的近况。

在杨芳全的记忆中，雷铁矛当时是与张海波住在同一间房子里，想必两人在一起数载，感情不错，后来张海波虽回了北京，但与雷铁矛两人之间应说会有书信往来的。

杨芳全说：“张海波他爸是国家高级领导，按说张海波回到北京后，会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呢……”

喝了几杯烧酒的雷铁矛在“吱”地喝下一小杯酒后说：“你听他吹，他爸并不是什么国家高级领导，他爸不过是一家国营企业里的科长而已，科级干部在北京多如牛毛……”

杨芳全惚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

雷铁矛接着说：“张海波这人的人品差的很，凭着他长的帅，不知骗了多少女孩子，有女知青，也有农村姑娘，你们村的郭淑芬就……就被骗过……”

听雷铁矛这么说，杨芳全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雷铁矛那里能知道，从明天开始，被张海波骗过的郭淑芬就是杨芳全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

雷铁矛此时并未觑察到杨芳全内心是波涛汹涌，潮起潮落。

说话间，雷铁矛瞅着杨芳全笑了，说他突然发现杨芳全和张海波长得有点像，两人不同的是杨芳全的一双眼睛干净而清澈，而张海波的一双眼睛世故而江湖。

杨芳全看酒店的石英钟已指向晚上8点，就不无抱歉地对雷铁矛说：“雷哥，兄弟给你把单一买，你慢慢喝，兄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杨芳全说着，就从口袋摸出一张10元钱，招呼服务员过来买单，雷铁矛伸手拦住了杨芳全，对已走到跟前的女服务员说：“小刘呀！不准你收我兄弟的钱，这单我一会走时自己买。”

看得出，雷铁予与这家小酒馆的服务员们都挺熟悉。

女服务员听雷铁矛这么说，就笑着退了回去。尔后，雷铁矛对杨芳全说：“兄弟，你有事你就先走吧，哥再坐一会……”

杨芳全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小酒店。

出了门，杨芳全大踏步朝女主人刘菊英的家里赶去。

用了10多分钟，杨芳全就回到了女主人刘菊英的家里。

一进门，杨芳全按亮室内的灯，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就穿上秋衣秋裤上床准备看他新买的书，没想到他刚坐进被窝，就听到卧室外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叮叮当当地响了，他忙披上大衣出了卧室接听电话。

是女主人刘菊英打给他的，刘菊英在电话说的一番话，让杨芳全的两耳立时发出一阵指弹细钢丝般的嗡嗡响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