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四大野战军和华北野战部队，彭总指挥的一野过的日子最苦，苦到连兵都补充不起来，三年解放战争，靠着其他几个大区不断补充，才慢慢扩大规模。

一、刚强的彭总

其实彭总最初并不愿意抽其他军区的兵员，来补充西北。我们看一个历史细节，该细节来源于陈璞平主编的《兵出渤海湾：八千山东好汉的西征传奇》。

1946年10月，陕甘宁根据地日益面临国民党军的军事威胁。而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最初只有3万来人，不足以顶住国民党军进攻。这时远征华南的359旅返回陕甘宁，该旅经过万里征战，兵力大损，但该旅的干部都在，架子没倒，虎瘦雄心在，吃饱了仍是威风凛凛的王者之师。

彭总指示王震赶快扩兵，恢复一个建制旅的战斗力。可是当时我根据面积狭小，人口稀少，不足以支撑快速招兵。任弼时推荐王震去山东招募新兵，山东人口稠密，人民生活相对来说比陕北好一些，有条件招兵。王震欣然同意。

不料彭总反对说：“人家也要兵，也要打仗。”认为应该自己想办法在西北招兵，不能跑到别的战略大区挖墙脚。

那时山东也面临严重危机，国民党军正在对山东根据地实施东西对进，形势不比陕甘宁强多少。

这就是彭总，宁可苦自己，绝不苦别人。

但光有精神也不能撒豆成兵，中央领导人几经考虑，从全国一盘棋的高度，还是决定去山东招兵。彭总胳膊扭不过大腿（主要是任弼时比较支持，怕中央在军事上有危险），不得不同意。

于是乎，一野部队（包含之前的西野、西北野战兵团和陕甘宁晋绥联防军等不同时期）开始了接受各大战略区援助的历程。

王震从359旅机关和直属队、719团2营以及晋绥军区，共抽调321名排以上干部，组成一个旅的架子，由719团团长张仲瀚、政委曾涤和359旅参谋长贺盛桂等人率领，赶往山东军区。

张仲瀚先行赶到临沂拜见陈毅司令员，说明来意后，陈毅爽朗地表示绝对支持中央命令、支持兄弟部队工作，张仲瀚随即辞别陈毅北上渤海军区，在那里招募新兵。

山东人口稠密可不是吹的，几个月工夫，以渤海军区教导旅为番号，张仲瀚这个空架子旅成了拥有8000多人的大旅，这些兵员基本来自德州地区诸县。莱芜战役胜利之后，陈毅司令员决定把缴获的大批武器弹药送给教导旅一部分，张仲瀚亲自带人到淄博把一批武器背到宁津县。

尤其是一批战防炮、山炮最受欢迎，张仲瀚以这些武器为主建立了一个炮兵营。后来归建王震二纵，王震部才开始有了自己的炮兵营。

1947年11月下旬，华东和西北两大战略区的领导，在河北武安县举行了渤海军区教导旅交接仪式，陈毅说：“山东自古出好汉，现在出的好汉就更多，渤海军区教导旅就是当今天下的山东好汉！”

一开始教导旅领导怕山东子弟兵恋家不愿意到西北区，以野外大练兵的名义带着大家往西走。这时陈毅在讲话里一说是去陕甘宁保卫毛主席，教导旅指战员们群情激昂，士气特别高，没有一个偷跑回家的。

这个旅后来编为二纵独立第六旅、一野第二军第6步兵师，从山东打到陕西，从陕西一路打到兰州、乌鲁木齐，整建制留在库尔勒，成为新疆建设兵团农2师，书写了山东好汉的一段时代传奇。

二、各家齐援助

一野部队不仅少，还有一部分留在山西作战。比如彭绍辉七纵。

彭纵原是晋绥军区部队，一直在山西吕梁山区战斗，1947年夏徐帅开始指挥晋冀鲁豫留守部队打阎锡山时，吕梁部队就开始配合徐帅，1948年7月升级为西北野战军七纵也没调走。直到1949年4月解放太原后，才正式名实相符回到一野作战。

这当然不是说山西战场就比西北战场重要。起初晋绥军区部队和中野陈赓兵团也一直配合西北作战，只不过是一时一地形势所限，吕梁部队长期在山西作战，熟悉情况，配合徐帅打阎锡山更能发挥其作用。

那西北兵力不足的问题怎么破？

老办法，各大军区继续支援。

除了吕梁部队，参与山西作战的还有西野的独1旅、独3旅等部队，徐向前似乎是感觉有点对不住彭总，决定在晋南建立一个战时后勤司令部。此事并不见于一野、二野和华北部队战史，很多官方记录都忽略了，只在专门记录后勤史料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史料选编》中，记录了这则很短的电报，时间是1947年9月24日。

内容大致如下：

1.为支援陈谢作战（指的是南下豫西，笔者注），决在太岳三分区组织后勤司令部，负责各项物资接受与运输等。

2.在庙前渡及吴王渡各造船十只，禹门渡二十只，于双十（指1947年10月10日）完成，以备将来八纵（指晋冀鲁豫王新亭八纵）西渡供彭野战军之使用。

解读一下，为什么要组织一个后勤司令部？不是原来就有后勤部吗？注意，这是战时的后勤司令部，平时后勤供应与战时后勤供应有很大区别。徐帅做好了随时准备接应西野，甚至不惜把八纵这支唯一的主力送到西北的打算。

虽然后来八纵没走，但相应的后勤供应系统也为西野做了一些工作。

晋冀鲁豫系统老部队为一野支援的兵力，主要是留守部队，八纵（六十军）、十三纵（六十一军）、十五纵（六十二军），也就是后来的华北一兵团（十八兵团）。

这部分兵力是徐帅一手带出来的，从半军区半游击队锻炼成善于攻坚的主力部队，耗费了徐帅不少精力，鲜明代表了徐帅高超的治军打仗水平。

十八兵团六十一军181师，还有一点华野的成分。181师就是当年的皮旅，1946年7月中原突围来到华中军区，转隶为华中野战军十三旅，参与了涟水战役、两淮保卫战等战斗。1947年2月华野成军，皮旅升级为独立师，受一纵指挥但建制上是华野直辖。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都担当了主力，打的不错。

皮旅的灵魂人物皮定均升任六纵副司令员，给王必成当副手。下面各级干部基本保持原样，但屡经大战，兵员消耗很多，所以181师和渤海军区教导旅一样，也有山东子弟兵的成分。1947年12月独立师本有南下支援大别山作战，但因内线作战任务也愈加重要，独立师转道赴晋南接受徐帅指挥，改编为晋冀鲁豫十三纵37旅。1949年2月全军整编，皮旅又改番号为六十一军181师。

这个兵团六七万人，打完西北后才转道赴西南重新与刘邓西南军区会合，经历了三次改换门庭，在华北、西北、西南三个大区都建立了不朽功勋，十足令人称道。

华北军区支援的就不用说了，杨得志率领的十九兵团。与十八兵团一道入陕，同样是解放西北的大功臣。此外，华北部队支援一野的，还有以绥蒙军区部队为主组建的八纵，司令员姚喆。中央明确该纵队编制上属于杨成武二十兵团，只配合一野作战，战后仍回归华北建制。

稍有不确定的是四野炮兵部队，到底给一野提供了多少援助。

众所周知，西北地瘠民贫，没有重工业，一野部队很少有炮兵。但打兰州时炮兵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些炮兵从哪里来的呢？只靠渤海教导旅带过去的炮兵肯定不够。一野打兰州时有一个野战军直属炮兵团，这个单位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呢？笔者查阅到两则材料，一份是大致确定了其来源。野直炮兵团系由晋绥军区炮兵教导团组建而来（据《晋绥革命根据地大事记》），时间在1947年3月，后相次改为陕甘宁晋绥联防军炮兵教导队、第一野战军炮兵团。

人的来源确定了，没有四野成分，但装备有。据参加兰州战役的一野炮兵团干部郭思爱回忆说，太原解放后，中央军委下令把解放天津所得战利品，主要是炮兵装备，拨给刚成立的一野炮兵团（回忆材料见2011年7月30日《清徐新闻》）。

这样一来，脉络就清楚了。极有可能，当时在太原助战的四野炮兵第一师就携带了解放天津所得炮兵装备。彭总在城下领走十八、十九两兵团，四野炮一师就地把炮兵装备交给彭总。

郭思爱回忆兰州战役，炮兵团在攻打兰州外围三营子马家军阵地时发挥了重要作用，一是用炮硬轰，炸开了马家军工事。二是当马家军不要命地发起反冲锋时，炮兵直接轰其骑兵，彻底击碎了马家军斗志。

三、只有彭总能整合

1949年9月底，华东军区再次向一野支援部队。

据《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史料选编》三野及华东军区卷记载，华东军区奉向抽组一个汽车团限期到西北，参加解放大西北最后之作战。该汽车团至少要包括200辆性能良好的卡车。并包含全部随车修理装备、驾驶员等。

华东军区当即把后勤司令部汽车一团拿出来，配备了最好用的汽车，经津浦路、陇海路铁路运输，到洛阳下火车再开到兰州。

这时，一野刚刚解放宁夏，准备向新疆进军，路途十分遥远，调汽车部队乃是补充一野运力之缺。虽只有200多辆车，对一野也非常解渴。

梳理到现在可知，二野、三野、四野、华北四大野战部队，不同程度都向一野提供了支援。

一野堪称我军历史上来源最广、成份最复杂、“小山头”最多的部队。作为一方之帅，彭总没有一手从零带出部队，难免有些失落和心酸，但这毕竟是白璧微瑕，丝毫不影响大局，以彭总的格局，倒也不难接受。

来源复杂其实不利于统一指挥，因为大家来自四面八方，作战习惯、指挥员风格各不一致，而打仗讲究的是团队配合。受领命令后，如果是老领导、老同事、老下属，一个简单的命令就能有效传递想法，不需要多解释，也不用担心领导偏爱谁、向着谁，执行命令没有负担，不需要多余的沟通。

陌生的部队，每个环节都可能有隔阂、不解甚至抵触，指挥起来免不了要附带思想动员、现地督导乃至批评责斥等动作，需要消耗极大精力才能达到老部队同样的效果。

一野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作战，这些问题几乎没有出现。当然也不是全都没有，西野成立之初，彭总也因为指挥理念不尽一致，和独臂猛将贺炳炎、廖汉生等老120师将领产生过口角，贺老总亲赴军前痛批贺廖二人不听彭总指挥，及时止住了摩擦。

后来作战再未产生类似问题。一者是十八、十九两兵团入陕之后，力量对比登时扭转，此后作战比较顺，大家打的比较痛快，就没有那么多矛盾和抵触了。

二者彭总地位极高，当年是红三军团创始人，平汉起义第一把，八路军副总指挥，解放战争以军委副主席、解放军副司令员之尊坐镇西北，任你是哪家野战军过来的，都得服。

三者彭总指挥风格大刀阔斧，敢于硬刚，但又不蛮干，十分善于以战略筹划获取战役优势，这一点迥异于徐帅的思维超世、刘帅的法度严谨、粟大将的奇谋百变、101的细密勇严。能服人者，一靠德，二靠能。彭总在品德上又是出了名的刚直清廉，二者合人，人谁不服？

1950年中央挑选志愿军总司令员，彭总这方面的能力和素质世人皆知，也正是他去，能把一轮又一轮从各大战区调去的悍将们统御住。换了别人，仗或许也打得很漂亮，若论威望，诸将帅有几人能比得过彭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