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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开会是很辛苦的事,说一会话,全婶婶挽留道:“林老师,好容易起个心走到我们这儿耍,今天就不走了,就在这儿住两天。”母亲是推辞,说家中父亲还等着一起到山中去避暑。
全婶婶就笑道:“林老师,你以为我们这儿没得地方睡嗦,有地方给你睡,现在乡里也不比那些年了,不得给你惹起虱子。”
一句话把众人都惹得笑起来。
母亲说:“哪敢在外头住啊,他们爸本来在山里头住了那么多年,他在外头这么热的天哪受得了嘛,不是我们西妹说要回来,我们走都走了,她的同学约她来聚会,我就说我们一起来走一趟嘛,看到大家都好就对了嘛。”
几个人出来,敏姐说:“我们还是到我们原来住的学校去看下嘛,住了好多年,现在晓得变成啥子样子了。”
全婶婶带了三个人出来,她边走边说:“学校的房子修过几回了,你们原来住的房子早就不在了。”
这时已过了铁路走到了学校的路口,走近一看,实在认不出来了,原来的老房子早就不复存在,记得原来家门前种了一株凤仙花,这花原本就贱,也没人专门伺候它,就是每日的洗碗水往花上倒,没几年,花发得好大一篷。母亲原也种过玫瑰,长得也极茂盛,每到春天满树的玫瑰开得蓬蓬勃勃,进到这个学校就闻到玫瑰花的香味了,有的花谢了,随着春风柔和地吹来,一片片的落花或是随风飞舞,或是懒得动了,就躺在地上。有闲时,母亲就把玫瑰花摘下来,用水洗干净,和了白糖一起装在瓶子里,放一段时间,就是极好的汤元心子的原料。
怎么会这样,,全婶婶才说:“现在这学校都没得学生读书了,学生都到中心校去了,这儿就空起了,就是还不晓得把这些地方用来做啥子呢。”
几个人只在学校外面看了一阵,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看的,只不过在出来时林茜想起了文医生,就问全婶婶:“文医生现在在做啥子呢?”
原来这个大队的医疗站就是与学校连为一体的,文医生就是当时的赤脚医生,这个医生瘦瘦弱弱的,看着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当时给林茜讲的给人从静脉注射空气可以不露声色就置人于死地,让林茜在整个少年时期都对医生充满恐惧。直到她都当了母亲,对一个医生说出自己的恐惧,医生才说就是注射了空针也是查得出来的,她这才不再谈医色变。全婶婶说:“你说文医生啊,他在大路边上租的房子,他现在弄得恼火得很,他给人医病,连执照都没得,看病的人也没得好多了,原来吗走街上不方便吗,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我们这儿到街上十分钟就一趟车,一般有病都到街上去看,他那儿就没得啥子生意了。”
太阳这时候更晒了,母亲说要到田书记家头去看一下,还有好远一段路,林茜就说:“妈,这么大的太阳,我们不去了嘛。”
母亲却没理会她的话,母亲说:“再咋个走起来了都要去看下田书记,那阵我们在这儿几年人家对我们那么关照,不看一下哪说得过去嘛。”
林茜只有不再说话,跟着母亲往前走。
一路走过去,隔着几个田就见到原来成天在那里玩耍的沟了。这是条大水沟,如果在缺水的地方, 绝对算是一条河,但是在这里,水资源太丰富,就只能算条沟了。十三岁以前,几乎林茜每天都会到这里来,没来到还奇怪了。用沙子做过各式各样的东西,做出来,让这些沙器在石板上晒干,但是只要一涨水,这些沙做的东西就被水冲得踪迹全无。人就是奇怪,做出来,又让水冲走,又做出来,如此反复,却还是要不断地做下去,为什么会乐此不疲呢?
全婶婶带着几个人往田书记家走,走到路边一所被绿树遮掩的住所时,说:“这就是杨四婶的房子的嘛。”
母亲说:“那我们就去看一下嘛,反正走这儿过了。”
进得屋来,当然让屋中的人觉得唐突。
因为林家人走了好多年了,人们的印象已经淡了好多。
全婶婶就对杨四嫂说:“杨四嫂,这是林老师和她的两个女的嘛。”
杨四嫂个子不高,人老了不少,但还是原来那样显得精干,脸上勉强显示出热情,不过林茜想,家中刚刚死了媳妇,还能够做出对人热情都不得了了。
杨四嫂招呼道:“林老师,你们快坐嘛,我们这个屋里头乱得很,你可能都晓得了,我们屋头才出了事,这个媳妇给我儿两个争了两句,想不开就自杀了,留两个娃娃给我,你说好恼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