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回广州,突遇雷雨,空中盘旋无果,机长告知需飞往桂林迫降。抵达两江,已是凌晨,人机平安。
原计划次日换机返程,想着既已身在甲天下的山水胜地,何不趁此领略一番漓江魅力。
于是订房,小贵,午夜的网约车要比预期来得更快一些,没有闲聊,也没有什么值得去聊,空气有点混浊,我打开一线车窗,司机咕噜了几句,我无动于衷,彷如死尸。路灯昏黄,无精打采,好像也要进入梦乡,我们的奇瑞,是街头唯一还在移动的物体,仿佛午夜幽灵,在每一个十字路口,被红灯精准截停,踹息,低鸣,启动,车以不变的速度把灯与灯之间的空隙填补,余光投射到挡风玻璃上,霓彩乱舞。
冲凉,入睡,无梦,天明。四个小时高质量睡眠,满血复活。
起床,洗漱,早餐。吐司和黄油是个绝配,就像美式和费列罗。
叫车,象鼻山打卡,citywalk。早高峰的大街上,小电驴鱼贯穿梭,但还是不及南宁的浩荡拉风。车主是个不足五百单的小白,不幸在普陀路口发生了剐蹭,好在人无大碍,换车,继续前行。都是讨生活,出差狗和小白,谁不比谁容易。
七星路段发生了追尾,三台倒霉的车碰在一起,两个大哥在干架,另一个打电话。一辆红色机车呼啸而过,目测是杜卡迪,风驰电掣,卷起一地枫叶,空气中都是汽油的芬芳。
大师说,人生是一场大梦,万相都是虚无。大师说,永恒是不存在的,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大师还说,肉身都会消失,灵魂才是不朽。
永恒和不朽,不都是forever么?恨我悟性太差,慧根太浅,不能理解大师的智语。
生命充满了玄机,不可解释,无法圆说。如果昨晚飞机顺利抵达,此刻我应该正在东莞家中吃着桂格麦片外加一片过期的中秋月饼的高端跨文化早餐。如果没有临时起意停留桂林,此刻我应该正在返回广州的万米高空读着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如果晚一分钟叫车,此刻我可能坐上了老司机的卡罗拉而那个小白说不定也接上了一位绝色美女所以心情舒畅所以也就没有了剐蹭的发生。如果没有普陀路的事故或许也就没有了七星路的追尾所以此刻那三个大老爷们或许正在愉快地哼着小曲儿嗦着米粉。
好吧都是老天的错,昨晚为什么要打雷下雨。
还有一位大师说,生命的轨迹变化,并不因为重复的日常功课,而是缘于“偶然事件”的发生而发生。比如大白天走在路上被一个疯子从12楼厕所里甩下的一坨屎砸进了ICU耗尽全部家产最后还是变成了植物人, 比如中午打个盹儿梦到一串数字醒来后买了一张彩票中了一个亿从此过上甜蜜幸福美满的生活,比如突然有了一个亿于是狂欢作乐心脏不堪重负然后一命呜呼归西,比如一大早跟老公吵架出门后又被流浪狗咬了一口然后到了公司看谁都不顺眼于是跟客户也干了一架然后被老板炒了鱿鱼然后因为高龄再也没有找到工作从此过上贫苦的凄惨生活。
站在“此刻”望向未来,仿佛一切不可捉摸,浑沌无序。站在“此刻”回首过往,似乎所有发生都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天地苍穹犹如一台自动运行的庞大机器,分秒毫厘,从不出错,甚至连人类的自相厮杀都有了存在的理由,也是这台机器得以精密永续的原因。
如果有一位神明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何年何月何日你将离开这个世界,你是否有勇气去揭晓答案?如果人生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你是否还会心怀好奇和憧憬出发,或者现在就选择了摆烂躺平?
拼搏,努力,朝着“成功”飞奔,好像总要有一个“结局”才可以有所“交代”。向死而生,是生物个体发展的物理过程,不明“死”为何要成为人的终极“结局”,“结局”是否更应存在于“过程”里才会放射出它的真正意义的光芒?
终究还是功利纠结的烦恼自扰,人生何以处处要设下“结局”的“局”来请我入瓮,毁我良田,灭我家园。
人间呓语,梦隙小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