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注定是一个属于许许多多琼瑶迷的不眠之夜。
不知道是否是巧合,琼瑶选择了在小雪和大雪节气之间的日子,写下《当雪花飘落》的诗句后,结束了自己在人间的旅程,踏上归途。
对于琼瑶作品的介绍,琼瑶人生的回顾,资料浩如烟海,再悉数罗列,已是多余。
我们该怎样去缅怀?
其实明天就是“大雪”了,但琼瑶似乎等不及再看一场人间的漫天飞舞,兀自翩然而去,任小雪纷纷飘落,掩隐了归去的脚印,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是众生的苦难让你不忍心再看下去,还是病痛的折磨让你选择了离开?
人群中有人吟唱起了《再别康桥》,轻轻地你走了,正如你轻轻地来。有人开始啜泣,哀伤之火被点燃,犹如急速传染的病毒,蔓延,扩散,失控,像是《后天》里的情节,大水吞噬世界,白雪覆盖了地球,冰河时代再次开始。
1938年,琼瑶出生在四川成都,4岁时随父母到湖南衡阳祖屋居住,两年后,又随父母逃难到重庆,9岁时迁居上海,10岁时内战爆发,再回衡阳,一年后(1949年),随父母迁往台湾省台北市。
有时候想起来会觉得有点奇怪,在战乱的颠沛流离中长大的琼瑶,缘何会化身为“爱情教母”,创作出一篇篇不为柴米油盐所忧的爱情故事?再想想好像又释然,经历过战争的人更懂得生活安宁的宝贵,为了给这种安宁加上一个“保险”,干脆就更彻底地加持上种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桥段。
李敖大师曾经评价琼瑶“为软弱的一代编制了新的文纲,使他们僵化了思想,走向了做顺民之路。”事实上,我们每个人谁又不是在软弱和坚强的人设之间日复一日地游离徘徊?
看琼瑶的作品,光是名字,就已经美得让人窒息:情深深雨濛濛、六个梦、几度夕阳红、月满西楼、我是一片云、月朦胧鸟朦胧、在水一方、剪不断的乡愁、青青河边草、梅花三弄、一帘幽梦…… 也许这种美对于新世纪长大的后生来说可能是“不屑”的存在,但不得不承认,对于尤其是出生在60、70年代的人来说,琼瑶的世界又何尝不是一座珍藏着萦绕在许多人心中的理想国的点点滴滴幻灯片段的后花园?
琼瑶早在六十年代就已成名,1963年发表的《窗外》为她赢得了广泛知名度。但在一海之隔的大陆,琼瑶开始真正火起来,应该是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之间,其时,随着两岸文化交流的逐渐频繁,“琼瑶现象”也开始在大陆流行开来。人们,尤其是年轻的人们,突然发现了一个如歌如梦的“琼瑶世界”,流连忘返。
在那段朦胧诗日渐式微的岁月,年轻人心中堆积了太多对于新时代的彷徨,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苦闷的年轻人与来自台湾的文字和旋律怦然相遇。
爱好音乐的文艺中年,一定还记得八十年代末的一档电视音乐节目《潮—来自台湾的歌声》。十四寸的黑白屏幕,像是突然开闸的三峡大坝,把王杰、小虎队、姜育恒、千百惠、张雨生通通冲到了面前,简单,粗暴,却直击灵魂深处,让人猝不及防,也让人顿悟,原来通俗歌曲还可以这样玩。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从此找到了归宿,那些关于音乐关于青春的前世记忆像冰河破裂,一霎间在生命的长河里奔流翻腾,一泻千里。
这么看来,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也是幸运的。
群星璀璨,汇聚在历史的天空。每个时代,都有属于每个时代的闪亮的星。2014年11月10日,高仓健去世,老姐难过了两个星期。芸芸众生抬头仰望,看流星滑落,看恒星闪耀,像极了苍穹之上老天的巨眼,看人间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不如把星空的时间轴再拉长一点,站在宇宙生命的角度来看,恒星终有消失的一天,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一天”的概念也已不复存在了。到了那个时候,不知道在宇宙中某一处N万亿光年之外的角落,是否还会漂游着一丝曾经在这颗蓝色星球上短暂停留过的一个叫做“人类”的物种的痕迹?
读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明悟之余,更多却是沮丧。我们从一出生开始,就朝着死亡狂奔,抗拒也好,欣然也罢,无处可逃。海德格尔提出了“向死而生”的哲学概念,想必并不是要从生理角度来剖析生命的规律,可能更多是想教会我们,如何去面对死亡——这门每个人要做的最大的功课吧。
时间本来是不存在的,万物只是宇宙空间里的流,什么岁月什么寿,都是人无聊。转念再想,人若真是获得永生,那势必也是一场痛逼的苦旅,记忆的重量早就把人压得粉碎。
琼瑶在最后的文字里,叮嘱朋友知音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可那终究不过是离开之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夕阳总是在即将消失的那一刻美到极致,情缘分合的真谛是没有一点眷恋和停留,爱和恨都很决绝。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善于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