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五年（311年）春，项城郊外的枯树上落满乌鸦。东海王司马越在行军帐中呕血而亡，这个耗尽西晋最后元气的权臣不会想到，自己的棺椁将被石勒焚毁，而留守建邺的部将司马睿，正悄然开启另一个百年王朝。
泰始元年（265年），司马炎称帝时，二十一岁的司马越默默站在宗室队列末端。作为司马懿侄孙，他虽封东海王，却与皇权核心始终隔着一道鸿沟。在太子司马衷的东宫岁月里，他亲眼目睹储君辨识不出青蛙与蛤蟆的愚钝，这为他日后的野心埋下伏笔。
元康九年（299年），贾后废太子引发诸王混战。司马越初露锋芒是在永康元年（300年），他率禁军突入云龙门，亲手擒杀掌权的汝南王司马亮。此后十年间，他游走于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之间，直到永安元年（304年）荡阴之战，十万大军被司马颖击溃，才被迫蛰伏封国。
光照元年（306年），司马越带着三万青徐精兵杀回洛阳。这个最不被看好的宗室，却成了八王之乱最后的赢家。他先毒杀晋惠帝，改立怀帝，又诛灭王延等帝党，将朝廷变成东海王府的幕府。当匈奴刘渊在离石称帝、石勒肆虐河北时，司马越却调集最后精锐南下许昌，只为防范皇帝夺权。
在汲郡大营弥留之际，司马越将印信托付给王衍，却不知这支携带着帝国最后精锐的部队，即将在苦县宁平城被石勒全歼。讽刺的是，他早年派往建邺的司马睿，正因为失去了中原牵制，得以在江南重建晋祚。永昌元年（322年），晋元帝追封司马越为东海孝献王，这位亲手葬送西江的权臣，竟成了东晋法统的奠基人。
历史的吊诡在此显现：司马越穷尽毕生追逐权力，却为他人作了嫁衣；他毁掉了洛阳的晋室，却意外促成建康的新朝。当王导陪着司马睿登上建邺城头时，江风中似乎还回荡着司马越临终前的叹息——这个最复杂的乱世枭雄，终究在史册上留下了截然相反的两种面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