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涛是烈士遗孤,自有记忆起,他就叫“雪儿”,但其实他还有两个名字,每个名字代表一个不同的人生阶段。
1940年,王继涛出生在湘南地区,父亲王涛是湘南特务书记兼新四军驻湘代表,母亲张子芳是妇联组织部部长。他出生时,父母正准备转道桂林八路军办事处,赴延安参加党的“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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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封锁,“七大”推迟召开,王涛夫妇只好双双去福建赴任,专门领导和坚持闽西的革命斗争。
他们一路辗转,越过敌人的重重枷锁,最后取道广东梅县,终于来到了闽西龙岩。
当时闽西地区的斗争形势已经非常严峻,特别是在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发生后,国民党反动派又对我党闽西革命根据地发动了大规模的军事“围剿”,白色恐怖猖狂。
王涛夫妇赶到闽西时,这里的党组织和特委机关已经被逼上了山,他们也只好上山,准备与敌人进行长时间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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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艰苦难以想象,后来张子芳回忆说:“我到闽西战斗一年多,至今都不知道那里的房子长什么样子。”因为从到达到离开,他们都是在山里度过。
时值寒冬,天气寒冷,山上资源又少,为了不让孩子拖累部队,王涛夫妇决定将王继涛送下山去。于是,王继涛有了第一个名字“广华”。
一位龙岩籍领导人抱着“广华”回到了他的家乡——一条围村。开始时,“广华”寄养在一位红军家属家中,但后来因形势不断恶化,考虑到红军家属容易受到敌人的监视,他们便将他转移到了一个叫陈仁珠的普通群众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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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仁珠全身心地照顾着“广华”,为了养活他,她忍痛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了别人。
就在此时,王涛和张子芳正顽强地与敌人抗争,深山密林中,他们没有粮食,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他们还缺少盐,许多同志都因此丧命。
但即便再辛苦,对党的信仰一直激励着他们,使他们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依然能够存活下来。可明刀可挡,暗箭难防,叛徒对游击队来说最为致命。
1941年9月底,特委派出两名通讯员下山联络,却被敌人发现,一人当场牺牲,一人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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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亲自带着200多名敌人进山,很快就来到了特委机关所在驻地。第二天,王涛夫妇像往常一样训练部队,但他不知道的是,有个枪口正在对着他。
随着“嘭”的一声,一颗子弹穿过了王涛的右肺,他挣扎着向敌人反击,这时腿部又中了一弹。终于,王涛重重跌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张子芳亲眼看着丈夫在自己面前倒下,但她已经顾不上丈夫的遗体了,只能忍痛搀扶着受伤的同志一步步攀上山顶。
这时,其他战士也来到山顶,张子芳赶忙将队伍组织起来。作为部队里的唯一干部,张子芳担起了领导同志们的责任。她先派几个同志去找正在外面执行任务的其他领导,汇报这里的情况,请他们回来,然后又安排几个人回到山下摸索情况,弄清敌人的动静,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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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特委的其他领导纷纷赶回,张子芳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由于没有时间寻找王涛的遗体,他被敌人砍下了头颅,挂在城门上长达半月之久。
不过,形势并没有就此变好,在痛失丈夫的一个星期后,张子芳又生下一个男孩。因缺乏营养,男孩生下来就非常弱小,张子芳用仅有的衣服小心翼翼将孩子裹在里面,自己却累得昏厥过去。
可是,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孩子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可怜这个小生命来到人世间还不到一天,就匆匆走了。
张子芳再次陷入巨大悲痛中,她亲手将孩子埋了,心中对敌人的憎恨愈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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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涛牺牲后,党组织决定送张子芳去广东,到南委机关工作。走之前,张子芳从陈仁珠手中接回了“广华”,并给他改名为“血儿”。同志们都认为这个名字太过血腥,便建议改为“雪儿”,张子芳同意了。
于是,王继涛有了第二个名字,而这个名字伴随了他足足8年时间。
当时南委机关驻扎在埔东地区,张子芳母子来到时被安排在了大埔县,住在了一位50多岁的农民老婆婆家中。
老婆婆的夫家姓肖,大家都叫她肖婆婆,与丈夫肖阿公育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儿“回姑”。肖婆婆一家待张子芳母子极好,他们在这里得到了片刻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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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幸福的日子很快再次被叛徒打破了。
1942年6月的一天凌晨,叛徒带着敌人的便衣队袭击了大埔村。南委机关领导人边反抗边组织人员撤退。情急之下,张子芳只好将“雪儿”托付给肖婆婆一家,并承诺很快就回来寻找。
可张子芳这一走就是8年时间。
8年中,大埔村数次被敌人袭击,17岁的“回姑”早早就担起了母亲的角色。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她抱着“雪儿”翻山越岭、白天黑夜地躲藏。“回姑”本可以读书,但为了照顾好“雪儿”,她放弃了读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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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婆婆家也因“藏匿”八路军的孩子遭到了洗劫,还不断被敌人敲诈勒索,使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变得一贫如洗。
可即便这样,肖婆婆一家待“雪儿”就如同家人般亲密。
在肖婆婆一家的抚养下,“雪儿”渐渐长大,他最喜欢的人就跟肖阿公,肖阿公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从记事起,他就一直以为肖阿公是他的亲爷爷。
1950年,全国解放后,张子芳通过广东省委千方百计地找到了肖婆婆一家,准备把“雪儿”接回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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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年,张继涛仍然记得自己离开时的情景。母亲张子芳派了一位男同志当作他的舅舅来接他,他哭嚎着不肯离开肖阿公。没办法,肖阿公边哄边随行。到了半路,他因哭累睡着了,等醒来时肖阿公已经不在了。
第一次见到母亲的“雪儿”,一下子就钻到了桌子底下,那位当作他舅舅的男同志想要把他拉出来,他死活不肯,张子芳只好含泪而去。
后来王继涛回忆道:“刚回到母亲身边时,我对母亲既不理解也亲近不起来,甚至三年都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直到有一天,我觉得应该叫她一声妈妈,我叫得很小声,但是她听见了,就抱着我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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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关系在三年的朝夕相处后终于得到了缓解,张子芳又给儿子改名为“王继涛”,嘱咐他要继承父亲王涛的遗志。
三个名字代表着王继涛三个人生阶段,“广发”倾注着父母对他的爱意,“雪儿”是母亲对敌人的痛恶,“继涛”则是让他不要忘记历史。